15.跌跌
好好摔得屁股發疼,咚得一聲聽起來都覺得肉厚。許廷顥掌下是手軟的觸感,他下意識的捏了一下,感覺自己捏著一塊雲片糕,又聞道一股極好聞的桂花油的味道。
好好驅逐了歸麽麽,自己的日用隨即恢復到了該有的檔次,那次級貨也換成了真正的一級淘篩品。
「爹爹,我的腸子要被你擠出來了。」
許廷顥急忙從她身上滾下去,又伸手要拉她起來。好好呲著嘴接過爹寶寶的手,拍拍腿站起身體。
「謝謝你。」許廷顥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公主殿下,她不再蠻橫撒野,也不隨便對自己言語恐嚇。這個人其實挺好的。好好若知道這個評價一定會淚流滿面,早知道抱這一把就能從壞人變成好人,那她上次見面就會把他舉高高。
「應該做的。」好好很是豪爽的擺手:「爹爹,大長公主呢?」
許廷顥道:「你不要叫我跌跌」他有點不情願又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並不總是跌倒的。」兩次見面,他摔倒兩次,這次見面又是兩次。他以為好好在取笑他。因為以前阿六見到他都只叫許家那小子。
好好怔住:大意了,剛剛一時不防叫了出來。幸而爹寶寶思維精奇,自己圓了過去。她正慶幸,許廷顥卻拉住她的手,白白嫩嫩的指頭在她掌心寫道:「顥,你可以叫我顥顥。從景從頁,天生日光之意。」
那軟細的小指頭弄得她掌心痒痒的。好好受寵若驚:直呼爹名,可是大不敬。
「安榮殿下?」
「不」好好搖頭,把他的手一翻,在掌心寫道:「其實我有個小名叫好好,只有你和母妃能叫,這是秘密不要告訴別人。女,子,好。」寫完以後準備和爹寶寶一樣做個高端大氣的解釋,可惜一時想不起來,只好說道:「大約是爹爹想讓我記得自己是個女子,不要表現太過爺們兒。」
許廷顥嘻嘻笑了。原來她不僅挺熱心,還很有趣。這一笑又把好好看得暈暈乎乎。爹寶寶好可愛,好軟,糖包子。好想揉揉。現在是好人了,揉一揉也沒關係吧。她伸出兩隻爪子,蓄勢以待,許廷顥看她笑容詭異擺出龍抓手的造型,嚇了一跳,後退一步,豎起雙手,顯然是八卦掌的如封似閉:「你,你想打架嗎?」
「不是打架,是玩耍。」好好笑出八顆牙齒,在陽光下寒光凜凜。
爹寶寶轉身就跑:「我不想這樣玩。」
「你不用玩,你只要乖乖站著被我玩。」好好立即追上去。「我不!」許廷顥繞開樹桿就逃,慌慌張張,彷彿看到網子的鳥雀。軟泥芳草地又滑又不好著力,跑得跌跌撞撞,幾次好好都要擔心他撞樹上。
「哈哈哈」果然又跌倒了。好好笑得直不起腰。尤其想到記憶里的爹爹,被人稱頌,劍如疾風身似驚鳥,她總存了超越的念頭:我可以比你更快更輕巧。再看看現在,身似驚鳥原來就這樣嗎?
那美麗的眼睛像鳥兒,撲騰的胳膊像鳥兒,小短腿更像鳥兒。雖然不地道,但還是很好笑啊。好好在這一瞬間無比服氣,以後那名號我再不跟你爭了。
「我,我不追了,你別跑了。」好好扶著樹桿站定,喘不過氣,笑得。
「你,真不追了?」許廷顥也扶著樹桿站定,同樣喘不過氣,嚇得。
「不追了。快過來,桃花林後面是河,你要是滾下去了,可是會生病的。」好好嚴肅保證,「一品的公主殿下,本宮絕對說話算數。」許廷顥回頭一看,果然兩人追逐間不知不覺就跑遠了,身後草叢深處就是明亮的流水,褲腳都有點濕了「快過來!」好好沖他伸出手:「小心水裡竄出蛇哦。」
「啊」許廷顥驚呼一聲,立即跑過來,好好接住他遞過來的手,然後,猛一使勁把人提到了懷裡,再他反應過來之前,伸出兩隻爪子沖著那肉乎乎白嫩嫩的腮幫子,使勁揉,使勁揉。嗚呼呼,一邊揉一邊怪笑,真的很舒服啊,又滑又嫩,好像一團棉花糕啊。「嗚……不要。」爹寶寶奮力掙扎:「奶奶說了,不可以給人隨便摸。」
「我沒有隨便摸,我是在很認真的摸啊。」好好咯咯笑。爹啊爹,你也有今天。跑不過,打不過,講不過,嗚哈哈哈。啊咧?好好揉著揉著發現不對,爹寶寶眼圈紅紅的顯然是要哭了。
啊啊啊!好好立即收回爪子,要哭了要哭了,怎麼辦?爹寶寶長而蜜的睫毛都濕了,淚珠兒都掛上了。被好好揉的白裡透紅的臉蛋彷彿一顆剛摘下的紅蘋果似的。
你耍賴啊,你是爹爹不可以對我用這招的。好好麻爪了,一般情況下,別人對她發動「哭給你看哦」這種大招,好好就沒辦法了。穿越前後都這樣。
爹寶寶還含淚凝睇看著她,小白牙輕輕咬著小紅唇,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樣子,催生出她一大票的罪惡感。好好吐吐舌頭,別人的話可以放著不管,但這是爹寶寶。她要是跑了,是不是顯得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以往看到別人掉淚,她就撂句狠話:「有本事跟我玩,有本事別哭啊」然後拍馬去也。她有過很多把小朋友弄哭的經歷,不過那是無意的,那個時候她還駕馭不了自己的力量。而爹爹也不責怪她,隨時派人收拾爛攤子。
但這次,她是蓄謀的,誠心的,而爹爹還是個寶寶,又屬於被弄哭的那一個,誰來收拾?
「你不要哭了哦。」好好平生第一次安慰人,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想到她自感委屈的時候,許廷顥就拿出好吃的,她的注意力就會被迅速轉移,於是認真承諾:「我等會拿桃花糕給你。」
哼。許廷顥轉過身去,不理她,堂堂北靖王小王爺怎麼可能被吃的誘惑。好好抓抓頭,不得不忍痛保證:「我以後都不用手揉你了。你不要生氣嘛。」
「真的嗎?」爹寶寶仰頭看她,水潤的眼睛無比澄澈。
好好被看得一愣:就這麼相信了?你這傻孩子,這麼單純,奶奶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出來的?這麼明顯陷阱都沒發現,不用手揉,還可以用臉蹭啊。
「真的!」她保證,還特意帶上「奸詐陰險」的笑容來提醒「人心的陰暗」,然而許廷顥懵然未覺,還是破涕為笑。還笑得特別可愛。
好好驚訝的吐出舌頭,爹寶寶簡直是個又軟又糯的棉花糖糕,整個是坨傻白甜!以後怎麼長得焉壞焉壞了?啊,歲月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為了體現「說到做到」的誠意,她把錦囊從懷裡掏出來,繼續收花瓣。擺出一副我在干正事的姿態,再也不逗你了。
「你在做什麼?」許廷顥昂頭看,安榮公主有張很可愛的臉,小巧而略圓潤的下巴,一雙杏仁眼,挺秀的鼻樑,戴著金環,穿著小襖紅褲,是年畫里的小仙女樣子。「你為什麼要跟蜜蜂搶床呢?」他指指一隻睡在花心裡的蜜蜂。
好好卻道:「我沒有搶啊,它們可以兩個人睡一張,這樣還能增進感情呢。」她把一片邊頭尖尖,好比心形的花瓣貼在爹寶寶的額頭上,棉花糖糕了點了胭脂印,看起來更加美味可口了。好好強自控制又在發癢的爪子。
「我是男孩子,男孩子不貼花鈿的。」許廷顥伸手摸自己的額頭,卻捨不得撕下來。好好隨口道:「我是女孩子呀,你就當替我貼的好了。」許廷顥昂頭看著她,也拔除了一片完整的花瓣,踮起腳貼在好好額頭上。「好看!」他拍手笑。
「真的嗎?」好好嘻嘻笑著,低頭用臉蹭他,爹寶寶這次竟然沒有躲,還是笑得甜滋滋,賞心悅目。好好得出結論:果然還是要用臉才行。
就好比以前進行控制力量的訓練,師傅給她一堆薄木片讓她壘成山峰。一開始木塊都會被她捏碎,根本壘不起來,她氣得大吵大鬧,用鞋底把一幫下人抽成落花流水,瘋成一頭吃了毒蘑菇的小馬駒,然而那猖狂的拳頭,卻堪堪在許廷顥臉邊停住。
從此以後,訓練就順利多了,她把手裡的木塊想象成爹爹的臉,「溫柔的撫摸」,就再也沒弄碎了。不過當她沾沾自喜把這個經驗告訴許廷顥的時候,他的表情變得很微妙。「你能不能想象成你自己的臉?」畢竟你長得也很不賴,畢竟,人應該更對自己的臉下不了手。
「不,」好好很直爽的回答:「爹爹的臉更有感覺一點。」
「……好吧」
美貌的臉,擁有很驚人的力量。好好一早就從實踐中得出了這個理論。今天,這個理論論又再次被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