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選美
男人是個好東西,好好心想。她觀察自己,腰板舒展,胸部豐滿,臉蛋俊俏,線條流利,到了可以跟小哥哥發生點故事的年齡。於是她點了點頭。
許廷顥眸色微深,難怪連被翻紅浪都知道了,原來是少女情懷開始萌動。他把畫像一張張展示給好好看。魅力大叔,陽光少年,赳赳武夫,彬彬書生,一應俱全,那一瞬間好好產生了無與倫比的優越感,就彷彿皇帝在挑選秀女。
許廷顥看她托腮思考一副專註模樣,便道「嫁人以後,要去婆家。給丈夫洗腳,給婆婆捶腿,給小姑做飯,不聽話就打板子,不乖就不給飯吃。那些人多是老弱,你不能用拳頭讓他們服從。」
好好打個哆嗦:「我不嫁了。」
許廷顥嘴角微揚,好好立即道:「我要把男人招進來。」
「……好」許廷顥嘴角又壓下,換了另外幾張畫像,那綉府金冠的王孫公子也變成了布衣木簪的寒士。
好好看了半晌,默默搖頭。
許廷顥嘴角微揚:「不招了?」
好好道:「畫工多詐,丹青無神。我想當場驗貨。」
「……好」許廷顥嘴角又壓下。
雖然好好叫爹許廷顥從未答應過。但爬床事件發生以後,好好的地位就一飛衝天,只在王府一人之下。這件事安排下去,迅速就操辦起來。因為應聘人數太多,下人不得不讓好好說出要求,完成初級選拔。好好看看爹爹,將澎湃的激動熔煉成簡單的四個字,膚白貌美。
下人猶豫片刻,鼓起勇氣請示「大小姐,您能不能委婉一點?」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好好,她扭頭一看,果然爹爹不大高興,神態冷淡,優雅又刻薄的吐出兩個字「膚淺!」
好好是個孝順閨女,於是恭敬回話「您不懂我對美色的渴望,就像錦衣紈絝不懂草頭乞丐的憂傷。」
「……換個詞。」
「那,冰雪聰穎?」此成語加上了頭腦這個不膚淺的東西,比起只有皮囊的膚白貌美,顯然高深了一層。
「還是第一個吧。」
「……好。」
於是,三日後,北靖王府琳琅滿目群英薈萃,好好端莊坐於珠簾后,一邊享用茶點一邊觀察那些環肥燕瘦。口腹之慾和視覺享受同時滿足,那一瞬間自在的好比神仙。許廷顥這個爹爹非常體貼的陪同觀看。
第一個身材修長,青衣如柳,一曲笛聲讓人頓覺四周杏花春雨。不過與杏花相比,好好顯然對杏果杏仁更有興趣。得知對方也愛她最愛的杏仁酥酪杏蜜霜糖后,好好立即表示咱倆可以愉快的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流。
第二個神態柔曼,模樣俊秀,微微一笑,叫人心臟噗通噗通亂跳。好好預感有了他自己一定會「貪戀枕上旖旎事」「從此君王不早朝」。她還得保護爹爹呢!這個禍水只得忍痛割了。唉,好可惜,要不淺嘗輒止先嘗后買?
第三個能詩會文,上來就用「菡萏清波起,紅梅白雪香」來歌頌好好的美貌。讓好好興奮的吃起了蝴蝶酥。
都說秀色可餐,原來美色可以下飯。吃完一塊又拿一塊,卻摸到了一隻手,低頭一看她正握著爹兩根指頭。「您請,您請。」好好被那白玉著刺激的自慚形穢,默默的把爪子收進了袖子里。
第四個,第五個……
亂花漸欲迷人眼,一樹海棠滿院香。好好眼花繚亂,迷迷瞪瞪,心旌搖蕩,心馳神往。
「要哪個?」許廷顥那冰雪融水似的聲音瞬間給好好提神醒腦。好好抓耳撓腮,左右搖擺,左看捨不得,右看放不下,最後對許廷顥笑得分外諂媚「爹爹,我能都要了嗎?」
「……你死去的爹不答應。」
「你倆什麼時候聊過了?」
「你色丨欲熏心不可自拔的時候」
好好低頭做了誠懇的檢討,隨即提出一個緩兵之計「讓這些小哥哥都回家吧。等我考慮清楚了再下決定。」
許廷顥揮揮手讓環肥燕瘦散了,又深深地看她一眼,看得好好心裡發毛,立即舉手承認錯誤「爹爹,我以後都不跟你爭蝴蝶酥了。」
……許廷顥拂袖而去。看起來很不開心。好好憂傷了託了腮幫,爹爹越來越小心眼兒了,他以前都不給我臉色看的。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天晚上好好就夢到一個美男,神清骨秀,寬肩窄腰,眼中神色溫柔的像月光下的荷塘。她笑著跑過去,他就抱住她。她去脫他的衣衫,他竟然也不反抗。好好大喜,揉他的腮幫,吻他的唇,拍他的肩膀。哇哇哇,不是一個,是一堆。
不知何時,身邊就冒出來一群小哥哥,有纖腰翹臀,有八塊腹肌,有美如冠玉,有劍眉星眸,一個禍水,兩個禍水,三個禍水,一灘禍水……好好春心駘蕩,鼻頭髮熱,幸好長久跟在爹爹身邊,抵抗力逐年增長,不然一定會獻上二兩鼻血以示真誠。
好好輾轉反側反側輾轉,冷不防周身一寒,從小哥哥堆里艱難的把頭探出來,她就看到了風神俊朗氣調高華的她爹。砰砰砰,身邊的小哥哥一個個帶著粉紅泡泡消失,唯獨留下一個,低頭一看,那不就是到現在都還沒給她找娘的爹?
好好嚇出一身冷汗。迷魂夢中驚坐起,笑問爹從何處來。
許廷顥看著她,笑得比月亮還溫柔,如同當初她生病了,哄她吃藥。於是好好從他眼神里讀出一個信息,你丫的有病,趕緊治療。
好好又羞愧又難堪,若是九泉之下的爹知道她竟然敢肖想自己的主子,那一定會氣到詐屍把她胖揍一頓。
「小姐,小姐?」有丫鬟擔憂喚她。好好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踢開了被子,而雙手則攥拳緊緊,壓在剛剛發育的胸口。「沒事。睡吧」好好翻了個身,連頭都蓋了起來。
先是香艷亂夢又是莫大驚嚇,人生的大起大落來得太快,直接導致了好好第二天起床,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去陪爹爹用餐。許廷顥剛剛執起銀絲梅花長柄鏨福勺,預備給她加個酒釀鵪鶉蛋,就注意到她眼窩下青青,眼神亂飄,不敢往自己身上落。「做噩夢了?」
好好點點頭,又搖搖頭。
「春夢?」
先春夢又噩夢。
好好點點頭,又搖搖頭。許廷顥換了鵪鶉蛋,給她盛了一小碗枸杞紅棗紅豆粥。好好看那三紅粥,簡直太契合思春少女應有的畫風。她現在在爹爹眼裡,一定蠢得可憐。
「想好選哪個了?」
那天人太多,她連名字都沒有記住。好好摸摸鼻子,「長得最勾魂的那個。」人生大事,不能隨便將就。好好是個有追求的人。
許廷顥思考了一番,東昌侯府的庶子?據說生母出身低賤,乃是揚州舞姬,他在府中也是搖尾乞憐。北靖王府大小姐要招人入贅,東昌侯府寧願拿這凍貓子交換點利益。說起來倒也划算。「溫如玉是吧,他算一個。你再考察兩天。」
許廷顥少爺的身子當爹的心。那考量全方位多層次。首先,他安排了兩人一同進餐。溫如玉非常體貼的給好好拉凳子,吃魚的時候,夾魚給好好先剔除魚刺。發現好好愛吃麻辣香鍋兔,他就叫小兒換掉碧螺春,來一壺冰糖杭白菊。好好回來后發表評價:「我覺得他細膩妥帖,居家必備。」
「我看他是無威無勢,做小伏低。」
於是許廷顥又安排兩人登山。好好腳下生風,雌姿英發,一覽眾山小。溫如玉按著膝蓋,連喘帶吁,眸中有水,額上有汗。好好評價:「美貌如此,我見猶憐。」
「蒲柳弱質,不堪大用。」
於是許廷顥又安排倆人游湖,中間好好很刻意得落水。她自信表現不錯,又驚慌又無助,結果眼角瞥到爹爹面色鐵青,顯然是指責她演技太浮誇。溫如玉大驚失色,二話不說,跳水救人,一番周折,成功上岸。好好評價:「真是表裡如一。從外表美好到心靈。」
「我看他是所有的資本都在臉上。」他趁機碰你的胸啊,胸啊,傻瓜!許廷顥覺得這丫頭憨到家了。簡直愧對他多年教養。
「爹爹,您是不是對溫如玉有偏見啊?」大家都是美人,何苦互相傷害?好好抓抓頭:「其實爹爹,您更好看一點。」
「……誰要跟他比這個。」許廷顥微微側身。末了說道「去祭拜一下你爹爹吧。」讓她看看亡父的墓碑,醒醒腦。
「嗯。」好好深以為然的點頭:「是該帶沒過門的女婿去認認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