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耿叔
許廷顥只吃了一碗飯,好好給他把魚肉剔好,又哄著他吃了兩口。糖醋排骨倒是吃了四五片。果然還是喜歡甜口的啊。真難為他長大了陪自己就著辣醬涮羊肉還能不動聲色。不過與以後的八風不動比起來,現在他的情緒可是鮮活多了。
「溫如玉很喜歡蜂蜜酥酪嗎?他還要長小奶牙,他不能吃甜的!」
「好好,下次送你吃。」許廷顥還耿耿於懷,好好只得繼續順毛,身為一個好孩子,她不能「娶了媳婦忘了娘」下次記著先孝順老爹。
許廷顥已經被丫鬟伺候著漱口了,他也到了換牙的年齡,這兩天老是痛。「給我看看」好好扶住他的下巴,手指輕輕碰了一碰,果然已經活動了。「最近還是少吃點甜的吧。萬一長蟲子呢?」
許廷顥點頭答應。
「一二三……」外面傳來了計數聲,許紫雲又在踢毽子了。雖然胖,但抬腿動腳的動作倒是很利索。
許廷顥皺著眉頭道:「雲姐姐以前不胖的,後來是生背癤,請了大夫來看。病治好了,但她總是餓,總是覺得吃不飽。慢慢的,就吃的越來越多了。奶奶說是生病的時候,要忌口,不許碰葷腥油糖,只能吃淡粥,被熬的可憐吧啦的,後來是補償心理。一開始嬸娘並不當回事,但現在就有點發愁了。」
姐弟倆顯然感情好,許廷顥這樣說,並不擔心她聽到,許紫雲摸了把汗,喘著氣道:「對啊,我也想剋制,但遇到吃的就老忘。我現在已經把點心斷了,就一日兩餐,實在忍不住了,就啃地瓜干或者黃瓜條。」
好好豎大拇指:「加油。」減肥是世界上最難做的事情之一,因為那需要對自己下狠手。許紫雲竟然成功了,好好對她保持敬意。
「因為胖,所以做什麼都不對。我踢個毽子,她們說『呀,你踢得動呀?怎麼這樣運動還這麼胖呢』我不踢了,她們又說『呀,你這麼胖怎麼還不運動?踢毽子堅持不下去了?』吃飯的時候也是這樣,吃得少她們說你裝什麼裝,吃得多更要被說。」許紫雲又開始跳繩,速度並不快,「我就想自己爭口氣!」
好好再次豎起大拇指。許廷顥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雲姐姐是很努力,但遇到美食更努力——她會變著法打賞自己,呀,我今天多跳了一百下,需得來條松鼠鱖魚表示慶祝。哎,我又寫完一張大字,來碟荔枝肉祝賀一下。所以她辛苦做運動,也只是從胖子變成了結實的胖子。
「我今天見到了耿叔。」好好把爹寶寶放在身邊:「耿叔的功夫好厲害,你說的能劈開三塊磚頭的師傅就是他嗎?」
「對呀!」許廷顥自豪的眯起雙眼,彷彿一隻愉悅的貓咪:「他是王府最棒的護衛了,是爹爹留給我的。」
老王爺?耿叔已經在王府很多年了?好好摸摸頭:「耿叔今年多大年紀了?」
「不知道,當初爹爹從雲貴那邊回來,他就跟在身邊。後來爹爹去世,他就跟著我了。只知道姓耿,家人一概沒有。據他說是我爹爹在那邊打仗的時候,救了他一命。他為著報恩,就留在了王府。」許廷顥跟好好一起,趴在窗台上看許紫雲做運動,她已經跳了五百下繩子,這會兒又在踢腿了。
「能把他叫出來,讓我看看么?其實我很羨慕他的功夫呢。」
「恐怕不行,我爹爹很尊重他,他自稱屬下卻不服從我,一個月只有十五和月底才出現,其他時間都是自由的。而我也找不到他。難得請他做什麼事,都得提前講好。這次拜託他幫忙照看雲姐姐一段時間,還是我用十壇女兒紅才換來的。」許廷顥伸出兩隻巴掌:「看十天。現在剛好結束了。」
從側面看,他的小巴掌就放在安榮胸前,明珠奉老太妃之名來給雲小姐送花,一錯眼望見,由衷讚歎:不愧是小王爺,黑虎掏心啊,還回去了!
「哦……」好好回頭看烏歷:還要等五天。有點焦躁,不自覺一用力,踩碎了腳下錦繡小杌子。噗啦,木片散了一地,好好頓時僵住,許廷顥卻雙眼大亮:厲害!
他四下望望,又跑進花池裡,搬出一塊生肖石:「悟空,你能劈給為師看看嗎?」
……你就不能忘了這件事?好好無比內傷。她立即拽了爹寶寶往外走:「來來來,我們也去鍛煉鍛煉。跑跑步,跳跳繩,長得高。」
一連幾天,好好都逗留北靖王府,名義上是督促許紫雲減肥。對這件事趙二夫人也樂見其成。畢竟是自己寶貝閨女,她也想下手管教,卻狠不下心,雖嘴上念叨著要她忌口,但看著閨女可憐吧啦的樣子,就沒出息的妥協了。以後再長大點就好了吧,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然而隨著姑娘一點點長大,開始在意異性的眼光,這事就變得有點嚴重了。
許紫雲開始鍛煉身體,也是因為趙鳳儀那句話。這個侄子真是莽撞,這樣不懂女孩心理,你將來怎麼哄媳婦!趙二夫人很不滿。
老王妃也很支持,她笑著道:「安榮是個好姑娘。女孩子一旦懂事了,就叫人沒法不喜歡」她著人送荷葉大麥茶過來,還吩咐廚房最近做點地瓜羹,木耳小芹菜。「忌口,還得忌口,減肥嘛,就一句話,少動嘴多動腿。」
「加油加油!」好好帶著許紫雲一起跑圈,繞著北靖王府的大池塘進行,才剛跑一圈,許紫雲就開始紅漲著臉,喘息不定,她把手卡在腰上,艱難的道:「我肚子疼,好像被手揪著,嗓子也開始痛了。呼~」
「你可以慢一點,但不要停,等你的心肺適應這樣的奔跑了就沒事了。」她指著在水中載浮載沉的錦鯉:「看那個,轉移注意力,別老想著還有多遠。」
許廷顥看著有意思,竟然也來參與,好好注意到他呼吸綿長,調控均勻,顯然有點基本內功的底子,心裡對那個耿叔愈發好奇了。
「呀!你們加油!」
好好一走神被爹寶寶領先了。他先跑完了三圈,頗為得意的看著好好。好好這才發現他存了爭勝的心思,便加快腳步奔過去,笑道:「這次是我輕敵,下次不會讓你贏了。」她往許廷顥身邊一站,小襖摟起來露出水藍色蘭花如意絛,箭頭朱雲邊褲子:「看,我比你腿長。」許廷顥又開始踮腳,又被好好按下去。
「喲,小王爺,幾天不見,你還在被女孩子欺負啊。」
終於,又出現了!
許廷顥的臉蹭的紅了。「沒有,我們只是在玩耍。」
好好嘿嘿一笑,掂掂手裡的蹴鞠,飛起一腳,呀呼!那球朝著他就飛了過去:這次,我要看清你的臉。嘭,斗笠落地,好好看到了面罩……
總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皮球沖自己飛過來的時候,耿叔如是想。「刁蠻公主。」他手裡托著蹴鞠,蹲下身看許廷顥:「小王爺,你最近有沒有好好練劍?」
「有。你教我的三招我已經練的很熟很熟了。」他當即耍了一遍,雖然跟劍若驚鴻還差得有點遠,但一招一式也有模有樣。耿叔慢慢點頭。也不多說什麼。王府下人也習以為常。他半個月教一次,半個月後檢驗教學成果,已經是定式。
許廷顥把好好拉過去:「耿叔,安榮公主想看你徒手碎大石。開山掌」他比了個手勢:「能破開三塊磚的那種。」
嘖……看著好好眼中的亮光,又看看許廷顥,耿叔摸了摸下巴,忽然開口:「青梅竹馬的感覺真好啊。」
好好急忙擺手,跳著腳摘他面罩「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難道你被我玉樹臨風的氣質征服,隔著面罩都感覺到了我的俊美?」耿叔輕鬆握住安榮的手,把她轉了個身,推到許廷顥懷裡:「小孩子一邊玩去。」
「耿叔,你一直姓耿嗎?你今年多大了?你愛不愛吃羊肉?你覺得小翠長得美嗎?你是雲貴那邊的人嗎?你來京城多久了?你會煮酸辣粉嗎?」好好人還在許廷顥懷裡,頭已經扭了過來,連珠炮一般,問出一大串。
耿叔看著她半晌,伸出指頭一戳,把她又戳回去,「……你是不是傻?」
別走啊!好好剛拉住他衣角,就被他一甩掙脫了。
好好有點急了,他懷疑這個耿叔就是自己父親。親生的,但她很確定自己姓陳。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篡改姓氏是忘族行為。所以她就迷惑了,父親去世的時候,她才四歲,只怕看到臉也不一定能判定。
終於,某個滿月當樓的晚上,好好睡不著了,翻開被子,跳下床,這個問題一天不弄清楚,她就一天心裡惦記。既然你不給我看,那我就只能暗地行動了。耿叔在哪裡睡覺來著?好像是上等客房。
幸好我對王府很熟悉,好好悄悄從卧室溜出來,暗暗給自己打氣。零指望不上,陛下為了顯示對靖王府無猜忌,好好到這裡來,沒讓他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