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後續F:
此為系統自動章。因為他們就要去覲見國王了。
在總是不那麼討人喜歡的寒冷冬季,全英格蘭的大街小巷都在傳唱,他們的國王理查二世又要結婚了。
第四次。
國王總在結婚,又總在單方面的宣稱上段婚姻不合法。他唯一承認的妻子,是為他生下兒子卻又很快去世的第三任王后,據說是真愛。但是結果呢?不到三年,他又要迎娶新的「真愛」了。受邀前來倫敦參加婚禮的貴族們,已經紛紛提前準備好了第五次新婚的禮物。
——「我懷疑這是我親愛的叔父的圈錢手段。」
——「你意識到你另外一個叔父,被人稱為國王的鷹犬的我,也剛巧坐在這個馬車裡嗎?」
一句話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乖巧.jpg成為了公爵閣下唯一的表情。
這是從漢普頓宮出發駛入倫敦市的一輛馬車裡正在進行的對話。
騎士成列,僕從成行,前呼後擁,衣輕乘肥。車隊所過之處,平民無不避讓行禮。大部分人其實都不太能分得清那些貴族老爺們馬車上的複雜家徽到底代表著哪個家族,但他們能趨利避害的從鋥光瓦亮的光鮮盔甲以及英俊騎士們都快拿鼻孔看人的傲慢態度里猜到不管馬車裡坐著誰,都是他們惹不起的大人物。
直至馬車暢通無阻的拐上了懷特霍爾大街,這才有人稍稍猜到了對方貴不可言的身份。據說格洛斯特公爵昨晚已經抵達了倫敦。
馬車在懷特霍爾宮前穩穩的停了下來,早就等候於此的僕從殷勤上前,為即將從馬車裡走下來的尊貴閣下忙前忙后。卸行禮、搬腳蹬、和隊伍里管事溝通,只有旁人想不到的活計,絕沒有他們忙不到的。
兩個穿著保守的女孩——僅是內棉外繡花冬季日常長裙——正站在高高的台階上,一邊等待,一邊看著王宮內的侍從官發號施令。她們負責的是對發號施令的人發號施令。
這便是國王的瑪麗小姐與伊麗莎白小姐了。
一個十八歲,一個七歲。
她們都是理查二世的女兒,分別為第一任王后與第二任王后所生。但因為理查二世拒不承認前兩段婚姻的合法性,兩位公主只能被冠以XX小姐這樣不尷不尬的頭銜。如今,她們正以王儲女侍官的身份,生活在懷特霍爾宮裡。
今天理查二世交給了她們一個任務——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們遠道而來的堂兄弟開心。
這樣的舉動,充分表達了理查二世對侄子奧古斯特的重視,也足夠表達清楚他對「私生女」的漠視。不管是瑪麗小姐還是伊麗莎白小姐,她們只是年僅三歲的王儲理查的僕人。
是的,理查二世的兒子也叫理查,這個時代真的是起名廢的福音。
十八歲的瑪麗小姐還在努力適應這樣的落差,第二次。
七歲的伊麗莎白小姐卻早已經適應良好,因為她早已經不記得她人生中那短短几年被稱之為公主的好日子是怎麼樣的了。
當一切準備就緒,黑色金邊的馬車門這才被緩緩打開。熱浪撲面而來,也不知道馬車是怎麼做到這樣的保暖的。
最先從馬車裡下來的是一個英俊的青年,棕發藍眼,儒雅大方,舉手投足間都是一派賞心悅目;緊隨其後的是一個衣著並不比兩位皇室小姐差到哪裡去的年輕姑娘,氣質如一朵綻放的鬱金香,讓人很難從她的身上移開眼睛;最後才是一個貴氣十足的沉默青年,身姿欣長,動作幹練,從馬車中走下來的那一刻,便給人一種睥睨之勢。
年幼的伊麗莎白小姐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除了她的父王,她從未見過這般有氣勢的人,更不用說對方還如此英俊、如此年輕。簡直就是她對騎士小說中蘭斯洛特的終極幻想。
但是……
伊麗莎白小姐想要拉住她的姐姐,可瑪麗小姐已經甩開了妹妹的手。作為同父異母的姐妹,她們之間的關係是可想而知的糟糕。特別是在瑪麗小姐還給伊麗莎白小姐當過女侍官的前提條件下。如今,她們是一樣的了,誰也別想命令誰,哈,真好。
伊麗莎白小姐不得不出聲提醒:「瑪麗,等等。」
不是說堂兄奧古斯特還只是個小孩子嗎?那個高大的佩劍男人明顯不可能只有八歲!
瑪麗小姐雖然很不耐煩,卻也沒有拋下她傻乎乎的妹妹,就像她說的,她們現在處境一樣了,她不能任由伊麗莎白把她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丟到外人面前。
「日安,騎士長閣下。」瑪麗小姐通過這種主動打招呼的方式,隱晦提醒了她的妹妹,眼前走出來的這些都還不是正主,他們遠不及真正的公爵一分風采。
伊麗莎白小姐朝著姐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驕傲的瑪麗小姐卻直接無視掉了。
「日安,瑪麗小姐、伊麗莎白小姐。」如劍如盾的騎士長禮貌又可靠,說話的聲音如教堂的鐘聲,是很容易贏得人信任與青睞的沉穩,「瑪麗小姐比以前更加美貌了,這件紅裙子襯的您的皮膚就像是牛奶一般潔白。」
「謝謝。」瑪麗小姐乾巴巴道。她總是十分吝嗇笑容,哪怕是在別人讚美她的時候。
瑪麗小姐的表情常年有一種她在嫌棄什麼的感覺,她也無意讓別人覺得自己「平易近人」,直奔主題道:「奧爾呢?」
棕發的貼身男僕伸手,這才把車內真正尊貴的公爵迎了出來。
騎士長配合著說笑:「女士們,請容我為你們介紹,獨一無二的、我為之獻出全部忠誠的、最受郡縣上下百姓愛戴的格洛斯特公爵,同時也是布里斯托爾侯爵、劍橋伯爵的奧古斯特閣下。」
金色的發,藍色的眸,考究的衣著,華麗的裝飾,他生而高貴!
在伊麗莎白眼中,這位與她一樣年幼,卻地位截然不同的堂兄的面容甚至都是有些朦朧的,因為、因為他太過美好了,美好到堆砌再多的辭藻描述都會顯得無力而又蒼白。
遠不及真人的一個回眸。
然後,真正讓伊麗莎白小姐驚訝的部分到了,她的姐姐笑了。她那個連身為國王的父親都萬分頭疼的,從不肯在任何人面前軟下態度,唯恐有一絲一毫顯得不夠尊貴的同父異母的姐姐,笑的是那麼的溫暖和善。
她親切的稱呼他為:「我的小布丁。」
布丁公爵也笑著張開雙臂,用彷彿如枝頭歡唱的百靈鳥一般婉轉清涼的嗓音道:「親愛的瑪麗,我好想你。」
他們擁抱、親吻,就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
伊麗莎白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也許這項到王宮門口迎接人的任務,對於瑪麗來說並不是那麼屈辱的。她從早上開始的焦躁不安也有了新的解釋,她在緊張,她在期待,她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眼前這個男孩。
奧古斯特在和瑪麗小姐擁抱完后,歪頭看向比他年齡還小一點的伊麗莎白小姐:「這就是我的堂妹嗎,你好,伊麗莎白,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你好。」伊麗莎白微微低頭,小聲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利茲。」
利茲是伊麗莎白的小名,只有她的母親和曾經的父王這麼叫過她。她終於明白了這位堂親的真正魅力——她在他眼裡既不是伊麗莎白小姐,也不是國王的女兒,她只是她,他的親人。親切又不過分粘膩,高貴卻並不傲慢,他是那麼的真誠又可愛。
瑪麗小姐再一次恢復了不那麼高興的表情,不過她並沒有對奧古斯特表現出來,只是巧妙的將奧古斯特的注意力重新引到了自己身上。
「你不是和拉斐爾一起回來的嗎?怎麼沒見到他?」
「他讓我在前面的拐角把他放下了,也不知道有什麼事。」奧古斯特看著瑪麗小姐回答道,口齒清晰,大腦清明。
瑪麗小姐強壓了湧上心頭的百感交集,只是儘可能平靜的說:「恭喜,你的病終於好了。」
她輕描淡寫的應對著往事,就好像奧古斯特那段小傻瓜一樣的過去沒什麼大不了的。那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管如何,他都是她最親愛的堂弟。
講真,奧古斯特是懷揣著一顆準備宮斗、成為鬥士的心,啟程前往倫敦的。晉江、起-點彷彿同時靈魂附體,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英格蘭王宮的常駐人口是四個認,加上奧古斯特、拉斐爾和常年不在倫敦的王太后也才七個,召喚神龍的格局倒是夠了,可宮斗……誰斗誰?
四個只適合當宮斗道具的老弱病殘,外加一個更熱衷於在外面「拯救世界」的拉斐爾,數來數去就只剩下冤家一樣的理查和瑪麗父女了,他倆倒是積怨已久,可瑪麗小姐是個奉行「能正面懟就絕不嗶嗶」的奇女子,國王又如何?她不高興了照樣甩臉色!根本不需要技術含量!
家庭瑣碎,一地雞毛,每天都能聽到理查二世中氣十足的吼聲在漢普頓宮頂上回蕩。
吼聲翻譯過來的大意是:我是你爹,你是我女兒,你敢不敢給我點面子,不要什麼事都告家長(老祖母王太后)?
瑪麗小姐往王太后雖嬌小卻顯得格外偉岸的身後一站,分分鐘就能擺出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pg」的臉。
理查二世就更生氣了。
如此循環往複。
奧古斯特作為吃瓜群眾,可以說是大開眼界,生平第一次見人能把宮鬥鬥的這麼簡單粗暴,又富有生活氣息的。服氣。
不僅如此,那天,在好不容易看到最有潛力成為白蓮花的伊麗莎白小姐,陪王儲玩遊戲的時候被王儲一不小心推倒之後,還沒等奧古斯特腦補完伊麗莎白小姐是準備走默默流淚把痛苦一個人背路線,還是走明背暗嚷嚷路線,伊麗莎白小姐姐就已經自己爬起來,氣勢十足的擼起袖子,扯過王儲的包子臉就是一頓狠捏。
包子王儲配合態度極其良好,任捏不說話,最後紅著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問:「利茲你不生氣了吧?那下次還陪我玩嗎?」
伊麗莎白小姐很不爭氣的說:「當然玩啊。」
整個王宮裡就兩個孩子,哪怕一時生氣,最後總還是要和好的。沒辦法,這是玩友之間的共生關係,就像是上學時一起去廁所的友誼那樣堅固。別看瑪麗小姐如今一副日天日地日空氣的霸道總裁樣,前幾年她也是很熱衷於和伊麗莎白小姐一起與布偶娃娃喝下午茶的。
這條珍貴的情報來自於拉斐爾伯爵的友情贊助,他話裡有話的對奧古斯特道:「不玩娃娃了,不是因為她不喜歡了,而是因為有更好的代替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擁有一張標準洋娃娃臉的公爵大人,歪頭,眨巴眨巴藍眼睛,不是很懂。
彼時拉斐爾正伏案處理著小山一般高的文件。
年關將近,國王已經自說自話的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會放到明年二月情人節之後的新婚+蜜月長假,身為國王之下第一人的拉斐爾便只能默默承受起了他這個年紀所不應該有的辛苦工作。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不忘時刻關注奧古斯特的學習,一邊工作一邊監督侄子的拉丁文閱讀能力,簡直感動英國好小叔!
但他的侄子奧古斯特卻依舊在百忙之中還不忘走神,這讓他心理有點小不平衡。
和奧古斯特相處的越久,拉斐爾的表情就越多變,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只會微笑的二級面癱了,他咬牙切齒道:「不要告訴我你憂傷沒有宮斗的理由,只是因為無法合情合理的和伊麗莎白搶王太后的茴香糖,有點丟臉。」
奧古斯特鼓著一張包子臉,認真講,這就是事關茴香糖的戰爭啊!
「那種白色小藥丸到底有什麼好吃的?」拉斐爾充滿了不解,反正他就很不喜歡吃,「你知道它最初只是傳教士為了方便給孩子喂葯而研究出來的糖衣嗎?」
「我造啊。」但他還造除了茴香糖,中世紀也沒別的什麼糖果可吃了。而且糖不是重點,重點是愛!三個孩子里,祖母必然要有一個偏愛!那個人只可能是他!
拉斐爾:「……她不是私下裡又多給你了一盒嗎?」
「她給了所有人!你敢說你沒有?」
「我敢說。」
奧古斯特:「……」
拉斐爾揉了揉奧古斯特翹著呆毛的頭:「好了,不開玩笑,我知道她每個人都會多給,這是維持家庭和諧很重要的一個環節。讓每個孩子都堅信他or她是最受關注的。說實話,值得你學習,畢竟長輩之間也存在誰是孩子的最愛的競爭。」
「對啊!」奧古斯特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我應該讓祖母知道她也是我的最愛!」
至於怎麼表達這種愛,公爵閣下在和伯爵大人反覆討論之後,自認為自己想到了一個空前絕後的好主意——討好人嘛,不外乎投其所好,王太后一把年紀了,不缺錢也不缺愛,僅剩下的興趣就是甜食了。奧古斯特剛巧知道怎麼做牛軋糖。
奧古斯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嘗試著和微博上的美食教學視頻學做了不少東西。冰激凌啊抹茶芝士什麼的,結果,咳,黑歷史不提也罷,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只剩下了牛軋糖。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拉斐爾剛巧也提起了牛軋糖……的祖宗。那還是十字軍東征的時候,從東方帶回來的一種類似於點心又類似於糖果的東西。原材料是核桃和蜂蜜,傳入法蘭西後有所改進。奧古斯特如今想要再次改進,也不會顯得太過突兀與無厘頭。
簡直是瞌睡了就被遞了個枕頭。
「我愛死你了,耶爾!」奧古斯特主動抱住了拉斐爾,還臉貼臉的蹭了蹭,軟乎乎的。
拉斐爾一臉不明白奧古斯特到底頓悟了什麼的表情,但也趁勢挑眉,環胸,似笑非笑道:「抱一下就完了?」
「恩?」奧古斯特一愣,那你還要什麼?
拉斐爾抬手,用白皙細長、戴著一個男士戒指的食指,在自己吹彈可破的臉頰上點了點:「我覺得不管我做了什麼,能讓你這麼興奮,都值得一個吻。」
奧古斯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美人你這麼主動,小心我把持不住啊我和你講,你這樣是會被日的!
美人卻還在無知無覺的催促:「快點,我看到你吻王太后了,別假裝業務不熟練。」
奧古斯特終於意識到了,拉斐爾美人根本就是中二期還沒過,別人有的,他必須有,別人沒有的,他也要有。
既然如此,也不算是他在佔便宜,對吧?資深同性戀奧古斯特同志,在差點把一顆老鹿都要跳出來的刺激里,心一橫,眼一閉,就……
……沒吻住。
美人躲開了。
奧古斯特:exm?
「先攢著吧,我下次要一起兌換個大的。」拉斐爾老神在在道。
沒親到的奧古斯特,突然有點小失望呢。他盯著美人白里透粉的臉頰口乾舌燥,正應了那句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哪怕這個建議明明一開始是拉斐爾提起的,可最後被撩的撓心撓肺的反而是奧古斯特。但他也只能點頭同意,順便腹誹,大的?怎麼大?大保健嗎?咳。
然後,奧古斯特就這樣興緻勃勃的帶著他的老管家去搞牛軋糖的發明製造了。
瑪麗小姐也終於有了機會,在私下裡和拉斐爾面談。具體談話內容不可知,唯一能透露的是他們討論奧古斯特的那部分。
「你到底和布丁說了什麼?」
「我只是在給他找點事情做。」拉斐爾覺得奧古斯特之所以愛胡思亂想,歸根到底還是閑的。就像是當年的十字軍東征,後世有不少學者對於十字軍東征的理由猜想里,都不約而同的加了一條——給騎士階級找點事情做。
當然,十字軍東征還有很多其他更加神聖的理由,可依舊無法掩飾在征戰開始前,教會就已經對騎士們因整日遊手好閒而鬧出來的社會問題表達了強烈的不滿。
騎士們有事幹了,內部矛盾自然也就不那麼尖銳明顯了。奧古斯特也一樣。
「但願你還記得與我的約定!」說完,瑪麗小姐就離開了。
那天晚上,拉斐爾變成了整個漢普頓宮裡最忙的人,他前後分別與好幾個人進行了一場秘密對話。
然後在緊隨其後的某天早上,終於有事情發生了。
就在王太后休息好,準備與大家一同前往鹿園的時候,真正的家庭大戰爆發了。導-火-索是一封理查二世過去寫給第二任王后安妮.博林的情書。
安妮公主在當天下午抵達了漢普頓宮,帶著信狠狠的鬧了一場,據說她因為這封情書而在女伴面前丟盡了臉。
這還不算完,善於作死的理查二世在情書的最後還寫了日期。
那個時候他可還沒和第一任王后離婚呢,準確的說,那個時候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甚至還沒有破裂。雖然全天下都知道第二任王后是未婚先孕,和國王奉子成婚。但至少在這封情書暴露之前,瑪麗小姐一直以為父王是在和她母後分居多年、提出好幾次離婚而沒能如願后,才忍無可忍的出軌了第二任王后。
王太后本就不喜歡兒子的多情,對第四任王后全無好感,如今見對方引出了這麼大的麻煩,她也怒了。
捅了馬蜂窩的理查二世,變得根本不像是個國王,在未婚妻、女兒和母后三人間來回的周旋遊走,道歉道的頭都快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