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個事故(七)
和平遠侯蔣靖宇和離,是林蕭從一開始就打算好的。
當然了,就像系統說的,這和離也不是她想和離,其他人都得乖乖配合著和離的,可這在林蕭這邊並不是什麼多難攻克的問題。
就拿薛御史來說,他是那種寧願讓親生女兒在侯府里受磋磨,守活寡的親爹不假,可在家族利益跟前,就不得不做出退讓了——平遠侯府卷進了帝位更迭的戰爭中,而林蕭可不認為她那個同類,太子殿下會在這場戰爭中失敗。
至於平遠侯蔣靖宇那邊,林蕭親自拿著一紙和離書去平遠侯府見了神情晦暗不明的蔣靖宇,到底和離書還得有蔣靖宇親筆簽名,並且去官府公證。
蔣靖宇在看到林蕭以及她帶來的和離書時臉色變得鐵青,他大概是沒有想到林蕭,嚴格來說是薛婉晴會這麼做,「為什麼?」
林蕭扯了扯嘴角,諷刺意味十足的說:「為什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還能是為什麼。」
蔣靖宇臉色更難看了,「薛氏,你原本可不是這般——」
剩下的話林蕭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出來是什麼,不過確實薛婉晴由她代替后變化太大了,不止蔣靖宇這麼認為,還有從小就跟著薛婉晴的碧螺。林蕭都能感覺到碧螺那懷疑快化為實質了,可林蕭半句都沒有解釋過,也沒有說刻意收斂過。
這會兒既然有人說破了,林蕭她覺得她好歹得做點什麼,於是乎就截斷了蔣靖宇剩下那半截話,從喉嚨里一點點摳出笑聲來。那聲音可難聽,有點像是指甲劃破黑板時發出的聲音,再說形象點,像是那種惡鬼的聲音。
……說得好像大家都聽過惡鬼怎麼笑一樣。
反正這把蔣靖宇還有碧螺嚇了一跳,都愣愣的看向突然…發神經的林蕭。
林蕭越笑越大聲,「我該欣悅夫君竟然明察秋毫到發現我的不同了嗎?哈哈,真好笑呢。」
林蕭說著好笑,捂著臉的手縫裡卻有眼淚掉了出來,「太晚了。」
蔣靖宇眉頭越皺越緊,他都還沒反應過來林蕭指得是什麼,碧螺那丫頭就猛地出聲道:「太太莫不是說您小產——」
是了是了,太太就是在小產過後性情大變的,而且聽太太的話,難道是說太太小產並不是太太體質不好導致的,而是有人蓄意害的太太小產的嗎?太太就是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變成現在這樣了嗎?
「閉嘴!」林蕭喝住了碧螺,卻在心裡都要給碧螺點贊了,這才是一個好捧哏,不,是一個好僕從該有的專業素質。
林蕭放下捂著臉的手,就那麼帶著兩行淚,語氣平和的對蔣靖宇說:「侯爺您現在可以簽字了嗎?」
蔣靖宇沒再說什麼,就簽了字。
林蕭在心裡「嘖」了一聲,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能拿來被權衡的呢?顯然在蔣靖宇眼裡,平遠侯府比薛婉晴還有他們那無緣出世的孩子重要太多了,不過這也和了林蕭的意。
等林蕭再度從平遠侯府離開時,她不僅帶了那份和離書,還帶走了薛婉晴的嫁妝。這本就是律法里有規定的,蔣靖宇那麼遵從禮教,也做不出昧下薛婉晴嫁妝的事。
有趣的是在林蕭離開時,蔣靖宇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情,問林蕭和離后的打算。這和離是比被休好聽點,但這世道對於女子本就過於苛刻,和離回娘家所得的待遇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林蕭低眉順眼的抹平了衣襟上莫須有的皺褶,輕飄飄的回道:「侯爺既然挂念,那我便說了,我啊自是去那庵里常伴青燈的,到時候我願給侯爺點一盞長明燈,願侯爺一切安好。」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嘛。
「我們到底夫妻一場,」林蕭偏過頭來看向蔣靖宇,過於清澈的眉眼裡似乎印的全都是他的模樣,在這一刻她原先展現出來的尖刻,還有不知道是不是虛張聲勢的張牙舞爪全都不見了,又回到了原本薛婉晴那一貫溫順嫻雅的神態上,那本該回味悠長的話也沒了下半句,林蕭又垂下眼帘,道:「侯爺且回吧。」
說完,林蕭就朝著蔣靖宇福了福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曲終人散,留在蔣靖宇心中的也只剩下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
全程目睹這一切的系統,好半晌后才發出聲音:「宿主你……」
林蕭哪裡還有什麼情緒波動:「我怎麼了?」
系統吭哧道:「你渾身是戲啊你!」
林蕭並沒有坦然受之,她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沒忍住。」
系統:「……我可沒看出來你哪裡有不好意思了,不過你真的要出家為尼啊?」
林蕭反問道:「你對『庵』這個詞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不過,我確實要去一座庵裡帶發修行,畢竟是不受待見的和離女。」
系統:「……宿主你的邪魅狷狂呢?」這都要凄慘成要去當尼姑,來渡過接下來的幾乎一整年的時間了!
關於這件事,等系統真見識到它家宿主的尼姑日常,它恨不能兌換出時光機來,回到這一刻給很傻很天真的自己一大嘴巴子!
平遠侯府的醜聞,在京城裡其實並沒有風靡多久,因為龍椅上的那位身體越來越不好了,隨時都有駕崩的趨勢。雖說有太子在,可其他皇子們都想最後盡人事,誰笑到最後還說不定呢。
滿京城裡的注意力都放到那座巍峨的皇宮上了,一個衰落侯府寡居老太太老蚌懷珠的八卦,顯然沒辦法跟帝位交迭相比,就連薛御史這邊都忙得腳不沾地的,沒什麼心思去管大女兒的事,不過對大女兒主動提出來的要去郊外明月庵裡帶發修行的行為很滿意,還暗示了薛夫人幫襯一把,給明月庵添添香油錢,修繕修繕明月庵,不要大女兒在庵里過於清苦。
薛夫人本就不是那等會苛待前頭原配留下來的嫡女的繼室,現在就更沒必要了,再說修繕明月庵的事也不是什麼值當的大事。
除了薛家這邊搭把手,徐家那邊也出面送溫暖。
等到當今駕崩,太子聞人越登基成新皇時,林蕭已經在明月庵裡帶發修行一月有餘了。
在舉行過登基大典后,本該在奉先殿里為先帝哀慟的新皇,就那麼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明月庵里。
如果還要把地點再說詳細一點的話,那就是明月庵里現任庵主的閨房裡,他負著手半眯著眼睛,語帶玩味的對林庵主說:「這庵倒是獨特。」
可不是獨特么。
庵,小廟也。在這裡,明月庵就相當於是尼姑庵,就是女性修行者居住的寺廟,可以想象它本來是個什麼模樣,可到林蕭這兒,從外面看上去倒也沒什麼,只不過內里修建的不說花紅柳綠,富麗堂皇,那也是頗為雅緻,更有水蔥般的丫環來來往往,嬌聲嫩語,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座尼姑庵。
那就更不用說對外聲稱帶髮修行的某人,她連意思意思穿緇衣的姿態都沒有,不過好歹因為國孝的緣故,並沒有穿紅戴綠,而是穿了件白地紅邊的褙子,頭髮簡單的束在背後。
林蕭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還理所當然地說:「我出錢修的,把它修成什麼模樣不該是我說了算嗎?」薛婉晴的嫁妝現在仍是由林蕭保管著,而林蕭會委屈自己,那才是大笑話呢。
「這是自然,所以朕才想說庵主也獨特。」聞人越這話說的真心實意,他也不再看外面的景象,反而是把目光投注到林蕭身上。
「說起來我還沒有恭喜你呢,陛下。」林蕭任由他打量,還從善如流的換上了新稱呼。
聞人越不禁把目光放在了她的嘴唇上,飽滿鮮艷而且水潤,他自然而然的湊過去,手穿過那如雲綠鬢,搭在她的脖頸上,手下一片溫軟白膩,聞人越情不自禁的摩挲著:「我還以為你會說節哀呢。」鑒於他剛死了爹,還摁死了個蹦躂的特別歡的兄弟。
「哦呀,這麼饑渴?」聞人越說話吐出的氣息剛好吹進她嘴裡,而且脖頸上他手指動作時,一陣陣酥麻被帶了起來,林蕭嘴上自是不會承認,還趁機調侃他,爾後斜睨了他一眼,媚眼如絲,「還有你會嗎?」
聞人越勾起嘴角,笑得風情萬種,非常的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蕩漾著真實的笑意,這比其他的都要令人著迷,然後他說:「並不。」他要是真替他爹的死感到傷心難過,痛不欲生的話,他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再說了他可不會因為兄弟對他刀劍相向,他就會感到不好過,事實上,他還巴不得他們蹦躂的更歡呢。
林蕭眯起眼睛,「吻我。」
事實上他們都在等著對方先忍不住吻上來,但林蕭最終出聲打破了那無聲的默契,奇異的林蕭並沒有因為這樣小輸了一城而感到不甘心。
男歡女愛,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