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力挽狂瀾定乾坤(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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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這些,阮蘭芷特地起了個大早,盥漱、穿戴、打扮一應妥當之後,這就準備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老太太素來要求阮蘭芷在穿著打扮上,「看上去賞心悅目,卻又不過分輕佻,衣著打扮要與體態容色相應。」
因此阮蘭芷今日特地穿了件淺綠色交領短衫,配鵝黃色高腰層疊素紗裙,拿同色的絲絛系了,長長地垂墜下來。一頭如錦緞般烏黑秀麗的長,綰成雙環,簡單地用鵝黃色絲帶束住垂於耳旁兩側。
她在手臂與手肘連接的地方,別出心裁地拿兩根鵝黃色的絲絛束緊,與頭上、腰上的絲帶遙相呼應,那淺綠色的闊袖成蝶形鋪散下來,走路的時候,風兒微微帶動絲絛、衣袂與裙擺,遠遠看去,阮蘭芷就跟天宮裡的仙娥似的,飄飄渺渺,令人道不盡的驚嘆。
行至半路,阮蘭芷見不遠處,方姨娘與文姨娘兩個,一前一後,俱都神情倨傲,誰也不搭理誰地走在廊上,瞧著也是往老太太的慈心院方向去的。
先前說過,這方靈方姨娘,算是老太太在這阮府的眼線,但凡府上生個什麼事兒,都是方姨娘捅到老太太那兒去的。
而這文姨娘,也就是被阮仁青戲稱為「養魚水缸子」的文如意了,她原先是阮大爺房裡貼身伺候的丫頭,後來有次阮仁青喝醉了酒,整個人都雲里霧裡的,也不管眼前幫他寬衣的人兒是誰,壓在榻上就行起事來。
先前也說過,這阮仁青是個風月老手,文如意又是個未經人事的,她哪裡禁得住他搓弄?沒得兩下子就丟盔棄甲,任他為所欲為了。
卻說這有一就有二,三次四次無所謂,阮仁青得了手之後,再細細回味,竟覺得這文如意想拒絕又不敢得罪他,那半抗拒半脅從的模樣,格外地帶勁兒,於是又逮住機會同她敦倫了幾回。
又有一次兩人在假山後頭快活,被剛剛抬了姨娘沒多久的方靈撞見,後者氣的臉色煞白,眼眶盈滿了淚水,跟著扭頭就告到老太太那兒去了。
原本老太太是要打這文如意一頓再找個人牙子領走的,哪知板子還沒落下去,那文如意就昏死過去,其後經大夫證實,這丫頭是懷了身孕。
既然懷了阮大爺的孩子,那自然是不能打的,於是文如意成了如今的文姨娘,可惜懷孕不過兩月余,一日,文姨娘在濕漉漉的小徑上不小心滑倒了,胎兒自然也沒能保住,巧合的是,那方姨娘就坐在不遠處的小亭子里,冷冷地看著。
其後也不知是方靈看不上文如意不要臉皮地勾搭大爺,還是文如意痛恨方靈在背地裡找她麻煩。反正文姨娘同方姨娘兩個,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來了,明裡暗裡,兩人總是較勁兒。
這兩人出身相似,也都是丫鬟同老爺勾搭成奸,所以在府上的臭名聲,那幾乎也是一致的。
說回今日,這平日里只要見面,總要鬥成個烏雞眼的兩個人,怎地會走在一起?
阮蘭芷心下詫異,因著老太太並不喜歡看到這幫子各懷心思的姨娘,什麼晚間服侍就寢,早上省視問安,這些個規矩,老太太統統沒有用到她們身上。
加上這些個姨娘出身低,又俱都是上不得檯面的,老太太除了隔兩日叫兩個生了庶子的曾姨娘和沈姨娘來看一看,平日里都叫這些姨娘沒事就待在院子里,不要隨意出來走動。
先前說過,荊麗娘去的早,原本阮蘭芷是住在萬氏的慈心院裡頭的,後來阮蘭芷漸漸地長大,她畢竟也是這阮府唯一的嫡出,於是在十歲那年,她得了老太太的允許,住到這姝婧院來了。只不過規矩不可廢,阮蘭芷每日還得去給老太太請安就是了。
這廂阮蘭芷雖心下疑惑,卻也沒有多想,三人打了個照面,阮蘭芷畢竟是這府上的主子,兩個姨娘自然讓著她先行。
一路上,雖然方姨娘是個憋不住的,可她也不想同旁側的文姨娘說話,她抬頭看了看離她兩步之遙的阮蘭芷,顯然咱們嫡出的二姑娘也不是很有興緻說話,方姨娘自個兒乾巴巴地說了兩句,也就作罷了。
幾人轉過游廊,出了穿堂,路遇一個小池子,走完月供橋之後,再繞過前面那座屏風,慈心院也就在七八步開外的地方了。
守門的婆子見到阮蘭芷一行,趕緊把門大開,將她幾個讓了進來。
將將踏入屋裡,阮蘭芷就聞到了一股子藥味兒,彼時,老太太正端坐在黑漆坎羅扶手椅上,背後墊著大紅金線綉牡丹靠背,王媽媽正站在一旁伺候她用湯藥。
阮蘭芷上前兩步,畢恭畢敬地垂斂衽行禮「孫女兒給祖母請安。」
這孫女兒模樣出眾,行止也是婉儀嫻靜,除了年紀還小了一點兒,性子木楞了一點兒,著實是個好的。
萬氏滿意地點了點頭,趕忙叫阮蘭芷起身,坐她身旁的椅子上。然後拿冷颼颼的眼神覷著阮蘭芷身後的兩個姨娘。
這文姨娘與方姨娘畢竟曾經也是阮府的奴婢,老太太一個眼神「刺」過來,她兩個哪能不明白是個什麼意思?
兩人趕緊上前跪拜:「奴婢給太太請安。」
老太太見她兩個規規矩矩地跪在自個兒的身前,這才臉色稍霽,隔了好半響,才讓她兩個起身,站在一旁:
「你兩個畢竟是府上的老人了,還算知道規矩,那另外幾個,怎地還不見來?」老太太意指的,自然是李姨娘、曾姨娘與沈姨娘。
阮蘭芷不動聲色地坐在一旁,聽著老太太抱怨那幾個不懂規矩。實際上她也是心下疑惑,怎地今兒個趕上老太太把大家都叫到一起來了?她有什麼用意呢?
然而這事兒也沒讓阮蘭芷思考太久,不多時,教坊官女支出身的沈蓮沈姨娘,牽著十歲大的哲哥兒,打起帘子走了進來。
「奴婢來遲了,還望太太見諒。」沈姨娘先是道了個歉,然後拉著哲哥兒給老太太磕頭:「(孫子)給太太(祖母)請安。」
雖然萬氏不待見沈蓮這個罪臣之後,可她的教養的的確確是比其他幾個姨娘好得多,加上她又給仁青添了個兒子,所以只要她自個兒不作死,萬氏一般也不怎麼磋磨她。
這還不算完,沒過多久,曾靈芝曾姨娘打起帘子走了進來,她的身後跟著李媽媽,照看著五歲大的彬哥兒。
這五位姨娘里,比起不是家奴就是□□的其他幾位姨娘,曾靈芝的出身算是最清白的。她給阮仁青做姨娘之前,是城南三里開外,曾員外家的庶三女。
她既是個家世清白的庶女,若找戶普通人家做正頭娘子也是可以的,怎地非要一頭扎進阮府這個污泥潭裡來呢?
卻說這阮仁青慣是個會哄人的,模樣又生的俊俏,平日里的穿戴打扮,那也是極稱頭的,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儒雅公子,就算他不出去招人,自有那耐不住的女人來招他。
曾靈芝第一次在湖畔看到阮仁青的時候,就對他起了心思,其後又有意無意地碰上過幾次,偏這阮仁青又是個來者不拒的風流種,於是這一來二往的,兩人自然就成了事。
既然兩人好上了,阮仁青卻也沒有明媒正娶的打算,雖然這曾靈芝是個正經人家的女兒,可畢竟只是個員外的庶女,哪裡配得上百年世家出身的他?旁的不說,光是家中眼高於頂的母親萬氏那一關就過不去。
阮仁青的父親在他二十歲的時候便已過世,家中一應事務都是由萬氏來打理的,萬氏在阮府,有著說一不二的絕對地位。因此阮仁青雖然是個花天酒地的浪蕩子,可在他這個母親面前,還是十分規矩的。
卻說阮仁青與曾靈芝兩個,本就是既無媒妁之言,又無三書六禮的私相授受,誰家能接受這樣的女人進門?
可曾靈芝費了這樣多心思才同阮仁青在一起,又怎麼甘心沒名沒分地跟著她?雖然家裡並不支持她,可她自己總要為自己爭取的。到了最後,曾靈芝這姨娘抬進門的時候,阮、曾兩家都鬧的不太愉快。
因著這層原因,老太太也是不太待見曾靈芝的,雖然她是阮仁青唯一一個家世清白的姨娘,同理,念在曾靈芝為阮仁青生了個小兒子,老太太倒也沒多刁難她。
於是乎,這日一早,除了李姨娘之外,幾乎阮仁青的所有姨娘和孩子都到齊了。
阮蘭芷瞠大了雙眼,見四位姨娘都站在一旁,不由得暗暗思忖:這幫子人怎地一大早都被老太太聚在一塊兒?
阮蘭芷不著痕迹地打量了她身旁的老太太一眼,卻現,老太太今日穿的也與平日里不同。
只見萬氏今日穿著一襲暗硃紅色縷金菊紋闊袖長衫,外罩石青色綉金牡丹褂子,齊眉綁著鑲翠玉抹額,頭上戴了一套金鑲翠玉頭面,教人看了,只覺她平白年輕了幾歲,且有說不出的富貴姿態。
阮蘭芷一邊打量著一邊思考:除了過年這種重大節日,或是要去勛貴氏族府上赴宴以外,老太太是不可能穿成這樣的。
今日這樣多的人都來了老太太的院子,明顯是萬氏那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可若說是重要的事兒,又為何沒人知會她一聲?
先前阮蘭芷同兩個姨娘一道來的時候,她分明在老太太的眼裡看到了一絲驚訝,看來這事兒,老太太是不想她摻和的。
老太太今日穿的這樣隆重,是意欲為何呢?
然而並沒有容阮蘭芷多想,阮思嬌扶著李姨娘正從門口跨了進來。
這下可熱鬧了,阮府里的女人總算是齊活了。
然而先前見她那般大的反應,儼然她也是記得自己的。
僅僅是意識到她又回來了,就已經令他難以自持,他做了那般多的努力,也算是沒有白費。
蘇慕淵看著看著,一股悸動從尾脊處慢慢地蔓延至全身,讓他渾身戰慄了起來。
蘇慕淵的呼吸漸漸急促,他緊緊的摟住了阮蘭芷的纖腰。他俯下身,拿薄唇在阮蘭芷光潔如玉的臉龐上緩緩地滑動著,她姣好精緻的臉龐,令他魂牽夢縈,她馥馥香香的身子,是那般的柔軟,那麼的獨一無二,那麼的好聞……
真箇兒是: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嘗矜絕代色。
蘇慕淵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重活這一世,她只能屬於他。
然而……
憶起多年前,那令他心魂欲裂的那個晚上,蘇慕淵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原本激動的情緒,也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她恨他,她是寧死也不同自己在一起的。
可他控制不了自個兒的內心,他已經等了她這般久,又豈容她再次逃避?
思及此,蘇慕淵俯下頭,薄唇覆上了小人兒柔軟嫣紅的櫻唇,為她渡了口氣——
不多時,阮蘭芷嚶嚀了一聲,纖長濃密的羽睫顫了兩顫,終於緩緩地睜開了如朝露一般的盈盈水眸。
阮蘭芷恍然四顧,現自個兒正半躺在廊上的美人靠里,不遠處,蘇慕淵正眸色沉沉地盯著她。
他怎麼會在這兒?她暈了多久?
昏厥前的記憶慢慢兒回籠,阮蘭芷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此時此刻,她真想不管不顧的荒落而逃,可轉念一想,這是她的家,她為何要逃?況且,以他那通天的本事和手段,……就算想逃,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對面的蘇慕淵見阮蘭芷晶瑩的大眼裡,滿是倉惶和凄楚,他心裡驀地疼了起來,一張剛毅冷峻的臉,陰沉的堪比天上密布的烏雲。
兩人就這樣一言不地沉默著,這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只令阮蘭芷覺得自己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直教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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