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覬覦

幾年前的這時候，林湘還在上高一。

那時候她的父母已經去世了，林湘是靠著父母餘下的積蓄、勤工儉學和學校的各種保送免學費才能順利地一路讀到了高中。

那天天色很晚，林湘從店裡準備往家走的時候，已經十點多鐘了。

因為是寒假，所以林湘找了份臨時工，幫人看店鋪、算賬和賣貨。那時候只是給助私家小賣店幫忙，所以還不至於涉及到雇傭童工什麼的。

今天晚上格外的忙，所以時間就延長了一些。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湘裹了裹身上的棉服和脖子上的圍巾，今天天氣不是很好，不僅比往常冷，還下著大雪。

等到了家外面那條老衚衕兒的時候，林湘停住了腳步，目光向旁邊看了看。那是一輛大卡車，卡車後車廂上蒙著一大塊的布，此時已經被大雪給覆蓋的嚴嚴實實的了。

林湘之所以注意到這輛卡車，並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裡面有聲音。

「嗚嗚……」

聽上去，還是瑟瑟發抖的哭聲。

林湘的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她用手捏了捏嗓子，然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轉身往家走去。這大半夜的，她可不想再惹上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而就在她轉身走了剛沒幾步的時候，後面傳來了弱氣的女孩子聲音，「姐姐……」

林湘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她加速了幾步，想趕快回家去。後面的那什麼大概是看到她這個舉動，聲音開始委屈起來，「媽媽……」

這回不叫姐姐，改叫媽媽了。

林湘沒理會這個聲音，蹬蹬蹬的踩著一地的雪就小跑到了家門口。但是站在家門口，她沒有拿出鑰匙，而是糾結著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

林湘不信鬼神佛，所以，她知道那個聲音不是那種生物，是人，而且還是個小姑娘。

在自己家門口尋思了半天，林湘無奈的嘆了口氣，打道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感嘆著自己，「哎，我算是服了我自己了。」

等回到了原處，那個聲音也沒了，林湘站在卡車的後車廂前，試探著叫了一聲，「小妹妹？」

原本沒什麼動靜的後車廂，頓時窸窸窣窣了起來，然後，一根細短的手指頭從洞里伸了出來……沒錯，林湘仔細看才發現，蒙住後車廂的這塊布，裡面居然被人給戳了一個洞。

林湘也伸出手指點了點那根小手指，隨即，裡面傳來了聲音，「救哥哥。」

……

費了大半天的勁，又是抱人又是爬車，林湘才把藏在後車廂的這對兄妹分別給弄了出來。

虧得現在天晚，這地方偏僻又下著大雪，附近暫時沒有行人。不然的話，亂子就大了。

不過，也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有人經過。林湘蹲下來檢查了一下，小妹妹沒什麼問題，就是凍得瑟瑟發抖，林湘連忙將身上的棉衣脫下來給她穿上。

不過哥哥的問題就大了，大晚上的看不清楚，但明顯人已經昏迷了。

林湘以為他是凍暈過去了。

……

很多年之後，當林湘再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依舊是滿臉黑線，「我當時怎麼就沒報警和打120呢，怎麼就沒聞到你身上那股騷兮兮的血腥味呢，我居然把你撿回去了，這不正常。」

邵硯淡定的摟住老婆，「你那時候才高一，可能是小說看多了。」

……

小妹妹穿上了她的棉衣，也不冷了，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而這位昏迷不醒的哥哥，林湘就只能半抱半扛著帶他走。

等回到了家，林湘將人拖到了自己的卧室里，然後再打開燈。而剛一打開燈，林湘就看見了自己身上沾著的一點血跡，再看看沙發上那個人，他哪裡是單純的凍暈了，這是受傷了！

他的腰上和腿上都有一些血跡，不過已經幹了不少，沾在她身上的只是一小點。

小不點妹妹一看自家哥哥的情況，直接開始咧著嘴哭了，一邊哭一邊拽著她哥哥的手，聲音奶聲奶氣的，「哥哥，哥哥。」

林湘將小妹妹抱到小沙發上，柔聲對她說，「妹妹啊，乖乖坐在這裡，哥哥沒事的。」說完，她將電暖爐打開，然後立刻跑到衣櫃前，打開衣櫃開始找急救箱。

林湘的父母都是醫生出身，所以自小耳濡目染的，她也了解了不少關於醫學方面的問題，也實際運用過。這種情況，她還可以處理。

小姑娘聽了她的話，居然也真不哭鬧了，而是點了點頭。

這位哥哥傷的是腹部和小腿，傷的都不是非常嚴重，傷口很淺，也沒有槍傷。大概是剛才藏在車廂里的時候哥哥為了護著妹妹，所以將她抱在懷裡，自己凍僵了，再加上失了血，所以他就變成了這副昏迷的狀態。

林湘一邊替他處理著身上的傷，一邊還想，倒真是一個很好的哥哥。

這位哥哥從頭到尾也沒有醒來，只是一直皺著眉頭，臉色也不太好。

等替他處理好了傷，林湘才鬆了一口氣，她拿起一條毯子給他蓋上。這時候，她才注意到了坐在小沙發上的妹妹，林湘走過去蹲下，聲音溫柔，「是不是擔心哥哥？」

小姑娘不說話，大大的眼睛里撲棱撲棱閃，「……」

林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聲音又溫柔了一百八十倍，「小妹妹，我不是壞人。」

此時此刻，林湘哪裡像是個羽毛還沒長齊的高中的女孩子，整個就一渾身圍繞著母性光輝的知心姐姐。

小姑娘眼睛眨了幾下，「姐姐，哥哥好了嗎？」

林湘將她從小沙發上抱起來，然後走到了她哥哥身邊，隨後林湘自己先坐在地上，她將妹妹抱在腿上，說，「你看看，你哥哥沒事了，對了，你們家的電話是多少，我……」

未等她話說完，小姑娘突然噘嘴，腦袋往後一仰，打了個哈欠，「睡覺覺。」

林湘，「……」

不過，小女孩還是挺可愛的。林湘抱著她哄了哄，口中還小聲地哼起了搖籃曲，「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小姑娘躺在她懷裡很快就睡著了，還吧唧著嘴，喃喃道，「嗯，媽媽……」

不知不覺哄睡了小姑娘，林湘將她抱到了卧室里自帶的小房間，讓她可以舒服的睡在床上。結果等她進去再出來，準備再看看哥哥的情況時，這位沉睡已久的公主醒了。

林湘一愣，但隨即發現剛剛給他包紮好的傷口因為他這麼一動彈，滲血了。她連忙走上前去，拿起紗布卷和藥水就要開干，結果人家哥哥卻不幹，他聲音毫無感情起伏的問她，「你是誰？」

林湘知道這位睡美人還摸不清楚情況，所以脾氣有些暴躁，她解釋說，「你先別動，你剛才……」

暴躁的睡美人壓根不聽她解釋，聲音依舊冷得跟一塊寒鐵似的，「我妹妹呢？」

林湘無奈，她指了指對面的門，「她在裡屋睡覺呢，你這……」

「不用了。」男人揮開她的手。

林湘深呼吸了一口氣，「你別動。」

「……」

這男人壓根也不聽她的，他抬起一隻瘸腿就要往下蹦。這隻瘸腿倒不是真瘸了，不過現在這情況，跟瘸了也差不多。

林湘的眉頭跳了跳，然後，她伸出兩隻手臂往男人的兩側一撐，語氣陰森森的，「喂，你給我老實點，再敢隨便動，我就閹了你。」

男人聞言皺眉，刀子一樣的目光射向她。此時，林湘就像一個中二少女一樣，只是和後者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里不是挑釁和嘚瑟，而是深沉的光芒。

「你要動，也等我包紮好了再動，我費了半天勁救你，麻煩你珍愛生命。給我消停坐好了，我抱你妹妹出來。」

後來，林湘抱了睡的一臉紅撲撲的小姑娘出來，當哥哥的一見妹妹沒事，面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等林湘再給他包紮的時候，他也就不出聲了。

在這之後，林湘只記得自己當時忙活了很久，後來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廚房的爐子上居然還溫著小米粥。不過，那對兄妹已經不見了。

而這件事情，林湘過後也就忘了，並沒有當做大事特別記得。連那兄妹兩個的長相，她也沒記住。

……

林湘回憶完這件事情，就見邵硯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想起來了？」

她梗著脖子，「這能說明什麼？」

邵硯的嘴角牽了起來，「覬覦已久。」

林湘的臉色頓時黑了，「邵先生，您前陣子一直是說我勾引您來著。」

其實這件事情的疑點很多，比如說當時這兄妹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邵硯神通廣大能順藤摸瓜知道她是誰不奇怪，但要說起他的這些莫名的舉動，難道真的能用一見鍾情和報答救命之恩來解釋？

怎麼想都不合理。

不過，林湘現在沒這個工夫想這些。她想到的是，原來邵硯最近這些莫名其妙的詭異舉動，都是因為這件事。而邵芙對她的的親近，也和這件事情聯繫上了。

邵硯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眼睛里染上了一層誘惑，「你……「一個『你』字出口，他卻沒有說完，而是想了想，才又說，「在我面前出現，還總是弄出點狀況，不是勾引我是什麼？」

林湘動了動脖子，梗脖子的時間太長，僵住了，她聲音涼涼的，有點鬱悶，「您該不會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吧……」

邵硯這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了：我對你彷彿有那個意思，恰好，你也對我勾勾搭搭。

邵硯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看上去倒是默認了。

林湘先前滿肚子的鬱悶和疑問，此時都化成了讓她自己都覺得自戀的一句話，「那之前我和你的那些巧遇，難道是你設計的？」

邵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