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〇〇三日

3.第〇〇三日

當剛從英國出差回來的童剛在第二天又坐上飛往上海的飛機,準備過去洽談一個新合作項目的時候,他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樂極生悲」這一成語的真正含義,簡直是心痛到無法呼吸。

而這一切又全都是拜時今發的那條糖里有屎的微博所賜。

要不是因為她,他家老闆怎麼可能會用工作來填補肉體和心靈上的雙重空虛,要不是因為她,他怎麼可能跟著遭這種罪!

作為這場無聲戰爭中的犧牲品,童剛越想越氣憤,一邊在廁所里憂心忡忡地解決個人問題,一邊考慮著待會兒要不要披著馬甲去天涯爆點時今的黑料,卻沒想到回到座位的途中,竟然在人群里看見了這個罪魁禍首的身影。

這一空前絕後的巧合讓他一開始還誤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等到確認對方真的是時今本人以後,整個人high到mountaintop。

他想也沒想,趕緊繼續往前跑,還沒有完全走到座位上便興沖沖地說道:「老闆老闆,你猜我剛剛看見誰了!」

盛崇司依然窩在舒適寬敞的座椅里,看上去就像一隻睏倦散漫的大型犬,和童剛離開之前沒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那本正蓋在他臉上的書,原本應該拿在他手上才對。

看樣子是終於被雜誌的無聊內容培養出了睡意,準備睡上一覺了。

只可惜兩個小時的航程並不算太長,最多就夠打個小盹,所以他也懶得把雜誌拿下來了,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冷聲冷調地回答道:「你覺得我現在像是有心情和你猜啞謎的樣子么。」

「哦……那咱就不猜了,我直接告訴你吧,我又遇見時今了!」童剛機智地改變了互動方式,卻還是那麼八卦,「你說怎麼就這麼巧呢,她該不會是要去探班吧……哦對了,那個二傻子剛才居然還摔了個狗吃.屎哈哈哈哈!」

說完后,他的語氣里又帶了點遺憾,惋惜道:「唉,不過這沒圖沒真相的,光是靠我嘴上這麼一說,你可能不覺得好笑,早知道我就照下來給你看看了,真的是——丟臉死了哈哈哈哈!」

童剛說得倒是眉飛色舞,可和他隔著一個過道的人還是沒有什麼反應。

不過也不知道是這誇張的笑聲帶動了空氣,又或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那冊原本還好好蓋在他臉上的雜誌忽然開始緩緩往下滑,隨之產生的陰影也逐一消失。

那雙掩藏在書後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在自然光下一點一點顯露,然而交織在眼底的情緒仍舊不甚明朗。

正好童剛也忙著沉浸在自己的幽默里,根本就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注意這點變化,還在做作地放聲大笑,好像真的發生了一件什麼不笑不是中國人的大事似的。

見狀,盛崇司也輕扯唇角,嗤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在雜誌完全滑落之前,修長的手指突然扣在書脊上,將它拿了下來,而後不緊不慢地合上。

聽見從旁邊傳來的「啪」的一聲輕響后,童剛還以為是自己的良苦用心得到了回應,這才笑得稍微小聲了一點,卻沒想到下一秒便遭受了沉重的一擊。

這樣的方式簡單且粗暴,直接從根源上斬斷了那道煩人的聲音,盛崇司神色未變,收回了手,重新闔上雙眼,最後一次警告道:「要麼閉嘴,要麼滾遠一點。」

如同這架正飛行在萬米高空之上的飛機,他的聲音也本該平穩得聽不出什麼異樣情緒,只不過此刻因為被困在了喉嚨間,以至於有些像夏天的悶雷滾動,壓抑而沉悶,預示著暴風雨的來臨。

這下世界終於清凈了。

飛機就這麼大,童剛還能滾到哪裡去,只有被迫選擇前者,捂著不可描述的受傷位置,把痛得想咳嗽的慾望硬生生憋了回去,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巴。

他一時間絕望得憋出了內傷,心想他家老闆一定還在生那條糖里有屎的微博的氣,要不然這個馬屁怎麼會這麼難拍呢,說好話不是,說壞話也不是!

不過要是讓時今知道自己被童剛醜化成了什麼樣子,她一定會讓他感到更絕望,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摔個狗吃.屎,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腳,又剛好崴得比較嚴重罷了。

好在他倒也不是全程都在胡說八道,至少有一點是說對了,她確實是來探班的,來探傅季的班。

反正廣告沒得拍,元宵晚會的綵排也延到了下周,她在家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既可以彌補之前沒有去現場看傅季拍過戲的遺憾,還能夠順便擊碎那些沒有依據卻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謠言。

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這一決定也得到了路虎的大力支持,南方卻不怎麼放心,好像認定了她還在為了廣告的事情難過,生怕她借著探班的幌子去做什麼其他事,非要跟著她一塊兒來。

這個多餘的擔心讓時今哭笑不得,懷疑自己就算有十張嘴恐怕都解釋不清楚,只好把這個愛操心的小跟班帶上,畢竟有人陪著也不是什麼壞事。

現在看來,確實不是什麼壞事。

多一厘米都嫌浪費的身高差讓南方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她的拐杖,好在這次沒有帶多少行李,扶著她還算比較輕鬆,除了一點——

「今今……你能不能別抖了……你一抖……我就想跟著你抖……」

「問題是……我也控制不住我寄己啊……乾脆讓我們一起搖擺吧……」

冬天的上海雖不及北方大雪封山那般寒冷,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陰沉沉的天氣好幾日都不見放晴,濕冷的空氣也無孔不入,就連剛呼出來的氣體都彷彿是冷的。

更要命的是,她今天出門出得太急,居然忘記帶圍巾這種重要裝備,這會兒只有把衣服的拉鏈一拉到頂,再戴上外套的帽子,以此來抵禦嚴寒。

所以對於自己從一下車就自動開啟振動模式的行為,時今同樣感到十分無奈,收緊了挽著南方手臂的手,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地址后,又再踮起腳尖環顧了一下周圍,自言自語道:「是在這兒沒錯吧……怎麼還沒有人來呢。」

寬闊乾淨的街道上沒有什麼遊客,也沒什麼拍攝劇組,空蕩蕩的一片,倒是難得的安寧,四周充滿了民國氣息的建築群也一如那天晚上的傅季,讓人一站在這裡就想演一段《情深深雨濛濛》。

可說起來也奇怪,從時今二十歲出道算起,到現在差不多也有五年的時間了,就算她在作品方面談不上高產,但電視劇和電影加起來,每年少說也有個兩三部。

儘管如此,她也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影視基地拍戲,完全不認識這裡的路,只能又瑟瑟發抖地等了幾分鐘,而後終於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立馬揮舞著雙手,大聲呼喚她的名字:「阿怡!」

不遠處,一個穿著劇組爆款長羽絨服的人正朝她一路小跑而來,站到她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捏她的臉頰,抓狂道:「都說了別再叫我阿姨!我今年才二十八,還是一枝花好么!」

時今習慣了這種又動手又動口的打招呼方式,任由她摧殘自己的臉,倒也不介意,只是口齒不清地勸道:「阿怡,別掙扎了,一直強調自己的年齡就是變老的第一個特徵。」

「……你這張嘴啊!」

見她還這麼牙尖嘴利,成怡也懶得和她計較,鬆開手,把她買來的大包小包的點心熱飲提上,趕緊領著她們往裡走。

雖然她現在是傅季的經紀人,但在此之前,也是時今的第一個經紀人,帶了她兩年,也是她本次行動中的唯一內應。

不過成怡似乎誤會了她行動的真正目的,還以為她專程跑來約會,等領著她去和導演打了聲招呼后,又順便說了個好消息:「你來得可真是時候,傅季的戲份剛好拍完,這會兒正在換衣服,應該馬上就出來了。漫漫長夜,你倆就好好你儂我儂吧。」

「……」嚇,她和傅季這麼純潔的合作關係,怎麼可能你儂我儂啊……日膿包還差不多。

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時今的表情瞬間垮掉了,還沒來得及問她下一場戲是什麼時候拍,對方就又開了口:「你腳不是受傷了么,就坐在這兒等著吧,這些吃的交給我和南方去送好了。」

考慮到自己行動確實不怎麼方便,她也不想耽誤大家的時間,於是從遺憾里回過神來,同意了這個提議,揮手道:「去吧,皮卡丘們。」

只是她一個閑雜人等,哪兒好意思就這樣大喇喇地坐著,不光堅持要站著,甚至還一瘸一拐地走到離拍攝場地稍遠的位置,站在人群之外,生怕打擾了他們工作。

誰知就在這一過程中,時今居然又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禁在心底哀嚎了一聲,趕緊以最快的速度移開了視線,看天看地就是不再看他。

她倒不是在怕童剛什麼,就是覺得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麻煩能少一樁是一樁,並且由衷地希望,千萬千萬不要再發生像那天凌晨一樣尷尬的事情了。

可對方好像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戳了戳她的脊梁骨,不滿道:「喂,這位小姐,你躲我躲得未免也太明顯了些吧,這樣很傷人自尊好不好。」

「……」那你剛才在飛機上笑得那麼大聲,難道就不傷人自尊了么!

見自己躲不過,而他又非要往槍口上撞,作為有仇必報領域的佼佼者,時今也不過多阻止什麼,如他所願,不再無視他,轉過身子,舉起左手揮了揮,面無表情地打了個招呼:「嗨,威爾剛。」

「……」

一聽見這個綽號,童剛就想回到過去打死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自問自答道:「你是來探傅季的班么?唉,也對,出了這種新聞,是該做做樣子,好好挽救一下了。」

「呵呵。」時今沒想到他還有臉提這件事,冷笑了一聲,以牙還牙道,「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你那位吃飽了沒事幹的老闆,麻煩你回去以後,記得幫我和他說句謝謝。」

「太巧了,那個吃飽了沒事幹的人就站在你後面,你要不要乾脆趁這個機會去親自道謝?」

聞言,時今只是不屑地「嘁」了一聲,擺明了不相信這種完全不走心的謊話,心想要是像盛崇司這種人會來探班,那才是真的吃飽了沒事幹。

童剛也無視了她的無視,視線又落在她的身後,繼續說道:「哦,你完了,我老闆一定是聽見你剛才罵他吃飽了沒事幹,現在正在朝你走過來,目測還有五十米……四十九米……」

「……」

本來時今依然對這件事持懷疑態度,但當她聽見童剛還在孜孜不倦地倒計時,活脫脫一二傻子的樣子,這才忽然意識到對方說的有可能都是真的,然後再也笑不出來了。

去你巴拉拉的小魔仙,能不能不要用這麼幸災樂禍的語氣講這麼可怕的鬼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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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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