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等幹完活回來之後,魏桐的腰都快直不起來了。他輕輕敲打著后腰,揉搓了好幾下才舒坦了些。
「大力,我聽說再過段時間皇上身邊的梁爺爺就要給自己挑幾個徒弟,你進來都好幾年了,總不能一直做一個洒掃太監,你還不想些法子?」
魏桐並不想出頭,自從進宮以來他都謹言慎行,不該出頭的不出頭,不該做的不去做。他知道清朝的所有歷史,但是他現在只是個小小的太監,沒有任何的權力,也不想捲入歷史的煙塵。
只是這半年陳大力對他極好,十分看顧,魏桐也不想看著陳大力一直默默無聞下去。能爬得更高,對他以後也更好。
陳大力沉默地搖搖頭,他性子木訥,梁九功是不會看上他的。他露出個憨厚的笑容,說道:「魏桐,我知道你為我好,你腦子比我靈活,也該知道這宮裡向上爬,哪裡不得花銀子?」
聽到這句話,魏桐嘆了口氣。陳大力跟他都是洒掃小內侍,現階段的月錢是二兩,但到了手裡能有一兩半就不錯了。這還是因為在清寧宮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不敢太猖狂的緣故,且人際往來,哪位公公生辰都得暗自送禮過去,哪裡攢得下銀子?梁九功是康熙身邊最得重的人,以後更是,他跟陳大力連一百兩都拿不出來,梁九功哪裡會看得上眼?
一想到這些魏桐索性換了別的話題,雖然現在的日子不像在洒掃處那麼艱難,但是他們洒掃的十幾個內侍都是最底層的,任誰過來都能指使他們,因此即使是空閑的時間大都也在忙著,難得現在誰都沒來叫他們。
可是好景不長,魏桐剛跟陳大力說沒幾句話,門就從外面打開了,張久便急沖衝進來,「魏桐,大力,你們兩個快點跟我去御膳房一趟。」
張久是司膳太監,雖然住在同個院子,但是地位比起洒掃的小內侍還是好上許多。
魏桐微微皺起眉頭,抬眼看了一下張久的神色,「御膳房的活兒不都是有專人在干?」司膳太監雖然也辛苦,但是卻是個肥差,跟御膳房打好關係,以後起碼在吃食上便好過許多。像張久不過是做了劉進忠的乾兒子,做了司膳太監之後,不僅不需要出苦力,半年下來臉就圓潤了許多。
正是因為是個肥差,所以才有些燙手。
張久著急地說:「你們兩個就別問了,快點,跟我過去,在路上我再與你們兩個詳說,待會劉爺爺等不及了我們三個都沒好果子吃!」他說的劉爺爺指的是劉進忠,也是他的乾爹。魏桐無法,只能跟陳大力起身門外走去,一出門就不禁哆嗦了一下,這雪下得越發大了。
路上張久才小聲地跟他們兩個解釋了原因。
「巳時末,乾爹正要帶人去取膳食,正碰上瓜爾佳大人從清寧宮出來,有幾個倒霉蛋下跪的速度慢了點,就被瓜爾佳大人說冒犯了他,已經被拉出去斬了。」他這幾句話張久說得極小聲極小聲,跟在隊伍的後邊還左顧右盼。
魏桐聽得心頭一跳,看來鰲拜的野心已經越來越膨脹,現在的位子已經滿足不了他。
一路上沒有出什麼差錯,一行人順利地回到了清寧宮。
而等梁九功真正出來司膳的時候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他的神情很是嚴肅,出來之後先是把站在前邊的劉進忠給叫到一旁去,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劉進忠才又走到他們面前,他原本胖乎乎的臉上滿是厲色,「待會進去的時候一個個都皮實一點,要是惹到萬歲爺不高興,這板子可是挨在自己身上,疼不疼可是你們自己受著!」
「喳——」
魏桐神色未動,卻是知道康熙現在僅僅十四歲,就算再怎麼深藏不露,還是比不得以後。他恭恭敬敬地提著食盒跟著進去,幸好作為幫手,魏桐跟陳大力都被丟在了後邊提著無關緊要的東西。而在這個時候,魏桐才發現為什麼在取東西的時候,劉進忠特特囑咐張久拿著最後幾個盒子。原來是想保住自己的徒弟,有火氣的大都沖前頭撒去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魏桐打定主意,小心謹慎地跟著進了東梢間。剛一進屋,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香爐里燃著的龍涎香帶來裊裊微甘的香氣隨著氣流緩緩飄過,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暗黃色地毯,百寶閣上擺設雖看著簡單卻件件精美大方。北邊窗下設著床榻,桌上擺放著小几,正有人坐著旁邊細品香茗。
那人便是康熙。
屋內如何的金碧輝煌,但魏桐並不敢抬眼看,只是小心謹慎地隨著隊伍走動。一個個食盒被打開,然後端上去,幸好這個事情自然有貼身的太監宮女去做。
魏桐手裡提著的是一盤糕點,論順序,他是最後一個,前面是張久。陳大力在安然退下之後,張久提著手頭的盒子幾步上前躬身,一個淡紫宮裝的宮女剛想接過來,卻不知道張久是害怕緊張還是天冷手抖才抓不穩手裡的盒子,還未接到宮女手裡就晃了幾晃,摔落下去,發出了盤碗相交的聲音。
那食盒在跌落下去之時,魏桐都已經能夠感覺得到張久可能會有的後果。他狠狠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了不下十遍不要出頭,不要出頭,不要出頭,不要出頭!
當魏桐握住那個食盒時,他背後一剎那全濕透了,他終究沒辦法看著不管。在這氣頭上出現這樣的事情,張久……不一定能保住他的小命,即使康熙不是個濫殺之人。
就在梁九功皺眉打算喝罵的時候,一道正處在變聲時期顯得有些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這個小太監居然也懂武?」
原本便跪著的魏桐跟張久當即就跪伏下去,旁人甚至能夠看到張久在瑟瑟發抖。魏桐抿抿嘴,如果今日被責罰,也是他該的,明哲保身這四個字本該是刻進骨子裡的。
「罷了,除了他,你們都下去吧。」康熙的聲音又響起來,除了還呆在地上的魏桐跟張久,剩下的宮人立刻躬身退了出去,當然還不忘把張久給拖走,看著張久被拖走了,魏桐也僅僅只是眉頭皺了皺,眼睛盯著地上鋪的毯子花紋沒有動彈。
「既然你會武,便站起來陪朕打一場。」康熙似乎是興起,連飯都不想吃就直接叫起了魏桐,「如果你出全力,便是打贏了朕也不怪你,剛才的事情朕也恕你無罪,如果被朕發現你留有餘力,就數罪併罰。」康熙的聲音雖然淡淡,因為變聲甚至有些沙啞難聽,但是對魏桐來說卻猶如一柄死亡之劍懸在他的頭頂。
魏桐咬咬牙站了起來,康熙為何會找他一個小太監比試?這又不是鹿鼎記。猜不透康熙的想法,魏桐雖然有些心焦,但是卻不敢違抗康熙的命令。
康熙也從床榻上站起來,這個時候,魏桐才算是第一次看到康熙的正面。
康熙才十四歲,長相不能算得上俊俏,臉上還有出天花留下來的印痕,但是絲毫不能阻止他身上那威嚴的氣勢,康熙六年啊,距離皇上登基已經整整過去了六年。十四歲的身體雖然稍顯單薄,站在魏桐面前的時候,卻讓他呼吸一窒,那股壓力需要魏桐拚命忍耐才能壓抑住後退的欲/望。那是在現代的時候絕對沒辦法體會到的感覺,那是作為一個天子擁有生殺予奪大權之後渾然天成的氣勢。
「開始吧。」
隨著康熙的話音一落,他人就已經攻了上來,魏桐一驚,往左邊一閃之後反掌便打了出去,康熙格開他的手,順勢而上踢中了魏桐的右腳。
疼!
魏桐咬牙站穩,劃出了起手式。康熙眼前一亮,這個小太監怕是被激起了血性了。誠如康熙所想,雖然魏桐不敢傷害康熙,但是如果不儘力,看起來康熙也是不會滿意的。而且一直挨打,魏桐心頭的火氣也冒出來了。到底不是純種的古代人。
你來我往間,居然打了一炷香的時辰,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魏桐已經滿頭大汗。
魏桐在大學里就練過,而穿越過來后,魏桐的父親是鏢師,本身就會點拳腳,在被收養之後,也有一些關於這方面的培訓,不知道是魏桐天賦異稟還是家族遺傳,他對這些倒是很快就融會貫通了,只是他一直沒有顯露,而今日倒是被康熙盡數逼了出來。
康熙到底是正經學過武的,比起魏桐的三腳貓功夫還是好上許多,抓住魏桐閃神的一個瞬間,勾住他的右腳一拉,絆倒魏桐之後又反手把他的兩隻手背在身後,緊緊地壓制住他。
「你輸了。」
魏桐徒然地躺在地上喘氣,康熙的武功比他好多了,他能夠在他手底下走過這麼些招已經很不錯了。雖然他面上看著沉穩,但是小心肝還是有些亂跳的。皇帝身份貴重,要是真不小心出什麼事情,他這條命可就交代在這裡了。
「罷了,看在你如此儘力的份上,朕恕你無罪。」
康熙翻身站了起來,拉了拉衣領,雖然這件衣服不怎麼適合練武,但是今日他卻打得比較暢快,原本憤懣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康熙作為皇帝,身邊自然缺少不了教授騎射的諳達跟陪練的哈哈珠子,只是跟這些人打起來都沒什麼意思,康熙甚至還沒出手就已經知道他們會留多少分情面。
而這個小太監……雖然還是能夠感覺到心有收斂,可是到後來卻漸入佳境,即使他武功有點低,但是跟他對打起來,感覺可比其他人好多了。
魏桐聽到康熙的話,沉默著低頭從地上爬起來,康熙下手可不輕,明日他身上必定是青一塊紫一塊,就算不懲罰他,也跟懲罰差不多了。爬起來之後,顧不得整理自己的形象,他就躬身站好等待著康熙的吩咐。
「你叫什麼名字?」康熙看著魏桐說道,魏桐低頭恭恭敬敬地說道:「奴才叫魏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