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被兩人談論的「丫鬟」正是當初的那位穿越女碧蕪君。
如何對待這個人,中叔暉也是經過了一番思量的。
想到對祁國虎視眈眈的鄰國可能掌握了更先進的火·葯與火·炮製造技術,為了不讓劇情直接崩盤,他果斷決定將穿越女帶到自己身邊——
反正同樣為穿越者,中叔暉是不會火·葯與槍·炮的製造的,把懂得這些東西的穿越女留下,萬一竺國或東曷真的研製出了這些殺傷性武器,他還能借用穿越女,想辦法暗中幫祁國弄出同樣的大殺器……直接推動這個世界在熱兵·器上跳躍式發展,造成的後果如何他也管不上,先讓祁國撐著別一下子被滅了。
當然了,如果直接將穿越女交給那位英明決斷的祁帝,中叔暉就可以省了費心費力,不需要這樣「憂民憂國」……可現實證明了穿越女的殺傷力十分可怕,既然選擇了維護劇情,他不能賭,只好將這「不穩定因素」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上。
之後從穿越女口中得來關於火·葯、紅衣大炮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或者,應該算好消息吧。
根據穿越女的說法,她能記住所有無意間看到聽到接觸過的東西,會知道火·葯的製作,也是在現代時無意間在她兄弟的電腦里看到過一個外國人製作的視頻,當時不感興趣,轉頭忘了,不曾想到穿越會得到這種神奇的記憶力,又把根本不記得的東西都想起來了。
不過,她雖然跟竺國三皇子與東曷小王爺大概說過製作過程,但更具體的信息沒有詳細說過——那二人各有算計,也沒當場追問。
至於什麼紅衣大炮,穿越女在現代對這方面不感興趣,也就記得一些無意間看到過的外部照片,想著畫下來獻給「父親」作賀禮,興許憑著祁國的工匠最終能研究出來。
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屬於現代的知識,可能透露了不少出去……中叔暉了解了下,發現影響不會太大,便先放下了。
能知道這麼詳盡,當然不會是穿越女主動坦白的。再怎麼單純無知的人,經過那樣的突變,也不可能做到對一個與陌生人無已的「老鄉」推心置腹吧!
從不強求手段一定要光明正大的中叔暉理所當然地陰了一把穿越女。
用的並不是他來這個世界后最常用的那一招惑心之術。
因為惑心法對穿越女無效。
這樣的結果,在中叔暉真正感受到所謂「不穩定因素」的奇特之處后,也沒什麼意外之感。
說起來,看似好用的惑心之術也不是無往不利的。以他現今的水準,對這一詭術的運用還很粗淺,一旦對上的是足具韌性、意志力極強的人,完全起不了作用。
這一位穿越女自是談不上有多少意志力……有過豐富穿越經驗的中叔暉推斷,對方是在穿越時空的過程中不經意地增強了精神力,這樣的精神力足以抵擋他那半吊子的惑心之術的操控了。
然而,就算有了強大精神力,甚至還有「金手指」加持的穿越女,本質上還是極其脆弱的普通人。
惑心法沒用,不是還可以用毒,用蠱嗎?
——不巧,中叔暉對一些奇門之毒有些認知,還因好奇,學過培育少數幾種古怪偏門的蠱物。
足以對付、控制一個普通人了。
穿越女的精神力,顯然抵擋不了蠱毒的侵蝕。此後,她就改頭換面以被侯府收留的孤女身份,留在主院當上了大丫鬟。
中叔暉觀察了幾年,確定少了穿越女的摻和,在他刻意的布局下,一些主要劇情逐漸被「掰正」。
——祁國與竺、東曷的矛盾比原著提前明朗化,但因著竺與東曷因為穿越女的無意間破壞,一開始就沒能形成聯盟,故而就算北方胡騎已是蠢蠢欲動,祁國的處境也沒有比原著里更糟糕。
除了「宋隋珠」沒有嫁給大將軍,一切基本回歸正軌。
於是在一番斟酌后,中叔暉直接給穿越女灌了一碗葯——洗去了過往所有的記憶,包括穿越這件事——也沒抱著一定能成功的想法,結果卻是對方當真忘卻了一切前塵。
小小意外之餘,中叔暉對徹底變為「土著人士」的穿越女放心了一些。
這樣的手段或許冷酷了些,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做得過分。
穿越女安安心心當個本土人士,雖然是侯府丫鬟,物質生活卻比平頭百姓或者小門小戶家的小姐好多了,總比坐擁寶山被人覬覦,因為「金手指」可能被心懷叵測之徒壓榨所有精力,利用致死的下場好吧?
回到當前。
中叔暉聽到女兒找他的消息后,帶著荊虹直接回了主院。
「玉姝給母親請安,」快要及笄的少女已然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福了福身,又對跟在「母親」身邊的白髮少年說,「見過大哥。」
中叔暉坐到主位上,語氣隨意,問:「今天不是去和那些小姐們約好了去玩嗎,怎麼忽然這個時候回來了?」
玉姝溫溫柔柔地開口:「女兒有急事想要請求母親。」
「有事就直說。」
女孩看了看四周的下人:「玉姝可以與母親單獨說嗎?」
中叔暉揚了揚眉,便是一個手勢,丫鬟們心領神會,相繼退到室外。
玉姝為難地看了一眼杵在「母親」身旁的少年。
「荊虹也出去。」
荊虹磨磨蹭蹭的,有些不甘不願。
中叔暉瞅著他這樣子,忍不住一掌拍過去——對方毫無反抗,當然也沒受傷,只是恰好被拍到了門口。
黑衣白髮的少年無精打采地走出去了。
屋裡只剩下「母女」二人了,玉姝隱約鬆了口氣。
「想請求我什麼事,可以說了嗎?」中叔暉好奇之餘,還起了興緻……畢竟,女兒這個樣子很少見。
玉姝遲疑了一會兒,便是咬牙開口:「母親曾經說過女兒可以自己做主擇婿……如今,女兒正是為了姻緣一事特來拜求您。」
言罷,自座椅上起身,跪在了地上。
中叔暉怔了怔:倒是完全沒想到玉姝求的是這件事。
——當初柳姨娘「投誠」,在安平侯死後,更是徹底成了「夫人」的擁躉,其人心思靈活、城府不淺,又足夠聰明,非是陰毒狹隘之輩,考慮到性別差異,中叔暉就讓玉姝跟著她學一學女兒家的東西……便是越來越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了。
不想,內里還有……「女漢子」的一面?
中叔暉朗聲笑了——不錯不錯,他的女兒合該有這樣的氣魄!
不過……
「我是說過,而且這句承諾一直有效,」中叔暉斂回笑,「但是,我想知道那人是誰?」
可別說是「原本」的那個周寧……想想他與穿越女的事,雖然在將軍府大小姐「病逝」后婚約黃了,但前兩年又訂了一門親事,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將人娶回去了。
不爽的感覺如鯁在喉——儘管那周寧其實也沒做錯什麼。
幸而,玉姝說的不是他。
中叔暉有點訝異,但也鬆了口氣——否則,還真有點棘手。
當然,兩家兒女結親,不是什麼簡單的事。該問的,還是要問清楚。
玉姝紅著臉,忍著羞澀的心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兩人的結緣……
也是頗具戲劇性。
一般在話本里寫的都是才子佳人或者英雄救美,到了玉姝與其意中人,居然成了不打不相識——算是中叔暉的功勞,侯府大小姐在堅持練了七年的武術后,竟也勉強小有成就。
津津有味地聽著女兒細細講敘,中叔暉覺得十分有趣味,最終在女孩期冀的目光中開口了:「既是你心喜,我不會阻攔……但,還是需要探明具體情況。」
玉姝大喜,拜謝之後,誠心表示:「但憑母親做主。」
中叔暉微頷首,又放緩語調道:「忠義伯府的聲名一直頗佳,倒是不必擔心,就是不知那一位定親了沒有。」至於別的嘛,私底下查查,沒必要當著女兒的面直說,「若是沒有問題,我自當竭力促成你二人的姻緣。」
「多謝母親!」
玉姝一走,中叔暉立刻安排起人手,又請來柳姨娘與嬤嬤參詳……雖是女兒婚姻大事,該如何做就怎麼做,也費不了太大的神。
或許是運氣不錯,也或者玉姝與其意中人有緣,中叔暉一番明察暗訪,發現對方沒什麼問題,兩人都在暗地裡對對方動了心……最後兩家定親,也算姻緣天成。
——至於劇情里,玉姝「本來」的夫婿?反正又不牽涉「主線劇情」,中叔暉就撒手不管了。當然,從現實角度上,周寧已有未婚妻,作為侯府嫡小姐的玉姝本也不太可能嫁給對方了。
到玉姝真正定親的那一日,已是半年後了,彼時荊虹與懸黎都隨軍出征,遠赴西北了。
次年三月,在西北與胡騎廝殺的祁**首次佔到了上風。
同年九月的一個良辰吉日,玉姝披上鳳冠霞帔嫁入了忠義伯府。
十一月,竺國忽然派兵進攻祁國重鎮。邊關告急。大將軍峽中侯又一次被皇帝啟用,奉命奔援西南。
十二月祁**與胡騎之間又一次發生了大規模的流血衝突。年底最後一天,胡騎頭領被已是小將的荊虹梟首,這是祁**在與胡騎的戰事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取得了大勝。
西北大捷,惹得祁帝大喜,一幹將士皆得提拔與嘉獎,而屢建奇功的荊虹與懸黎二人,由皇帝另行嘉賞,皆得破例擢拔,尤其是荊虹,直接被封為「平胡將軍」,是為西北軍南路之先鋒。
一戰失利,胡騎仍不心死,試圖繼續南侵。祁**不得不與敵人僵持在這西北邊塞之地。
「母親,您真的一定要走嗎?」已為人·妻的玉姝,眼中含淚。
中叔暉挑眉:「不是說了嗎,叫舅舅。」
——沒錯,自覺了卻了宋隋珠執念,也基本掰正了劇情的中叔暉,著實厭煩了待在侯府後院,乾脆對著至親的幾個孩子挑明身份,自是不能直接說他真正來歷,編一套不漏破綻的說辭還是不在話下,讓大家相信他是宋隋珠的庶弟……真假如何反正荊虹與懸黎不在意,玉姝極是信任他,震驚過後就接受了事實。
「母……舅舅……」玉姝還沉浸在對方要離開的傷心中。
中叔暉眉眼柔和了一些——不管怎麼說,這些年的相處,他已經真的把對方當成女兒了,感情也是有的。
「何必如此傷心,」恢復了男裝的人淡淡開口,「又不是從此不能再見面了。」
玉姝一怔:「母……舅舅還會回京嗎?」
「自然。」
玉姝稍微安心了,雖然仍舊不想母親——不對,是舅舅——離開,但也清楚無法更改對方的主意。
「舅舅保重。」
中叔暉無事一身輕,離開了侯府、出了京城,便覺天大地大,扮成遊俠開始行走江湖了。
——走前沒忘將失憶的穿越女安頓好,以絕可能有的後患。另外,還沒潛入了將軍府一回,探望一番幾個「徒弟」,對這幾個當年被庶母欺凌的孩子,主要是為了劇情的任務,比對一雙兒女乃至義子,感情淡了許多。現在少年們都初露頭角了,也沒什麼好牽挂的。
一晃眼,數年過去了。
時光彷彿無法在中叔暉身上留下烙印。
這幾年,他四處遊歷,實際上一直留意著這個世界的種種變化,以防劇情走偏得太厲害了,不算太費心費力。閑極無聊時,就默寫一些在上個世界了解到的兵法、醫毒等各方面可以在戰場上得用的東西,寄給軍中的養子。興緻來了,也會跑一趟邊關,遠遠地看上一眼。
日子過得也是自在。
直到這一天,本該在西北的懸黎突然出現在了中叔暉跟前。
「這麼快就班師回朝了?」
中叔暉會這樣說,不過是因為不久前聽到祁**平滅胡騎的消息。
懸黎張了張嘴,神色凄惶。
中叔暉感到不妙,臉上的笑容盡數斂去,正要追問發生了何事時,懸黎開口了。
「義父,大哥……快要不行了。」
懸黎有些恍恍惚惚,「還請您趕赴一趟西北,見、見他最後……」一面。
卻無論如何說不下去。
中叔暉心裡震動:「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矯情地說,荊虹算是他穿越以來,最在意的人了……
懸黎斷斷續續地將事情原委敘說了一遍。
真相很突兀,也很簡單。
在與胡騎最後一戰告捷后,荊虹聽到當地的一個傳聞,說聖山之上有寶物。
戰爭僵持了好幾年,將士們一直沒機會回家。這一次平定了胡騎,不日定會班師回朝,所以一直記掛著中叔暉的少年將軍,就想著找到一樣珍奇的寶物帶回去,獻給「母親」(父親?)為禮物。
「所以,寶物一事有蹊蹺?」中叔暉看起來恢復了平靜。
「是也不是。」懸黎回答,「大哥確實找到了寶物,寶物也是真的……」
但,就在拿到寶物的當夜,荊虹莫名其妙病倒了,並以肉眼可見的可怕速度迅速衰弱。
請了無數名醫大夫,都查不出是何種怪病,所有人搖頭表示生機已逝……無藥可救。
「大家都懷疑是那寶石有詛咒,所以大哥才會……」
中叔暉不再多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親自去西北走一趟,或可能知曉。
昏迷在床上的少年,形容枯槁,白髮黯淡……奄奄一息,如同老朽的樹木,果真是沒剩一點生機。
中叔暉單手按上荊虹的胸,試圖往對方體內灌入木之生機……
徒勞無功。
中叔暉有些發愣。
把脈也好,用異能試探亦罷,根本就查不出荊虹出了什麼毛病。
難道……
真是所謂寶物的詛咒?
就在這時,床上據說昏迷近兩個月的人,忽然醒了——眼睛勉強才睜開了,張合的嘴只能發出隱約的氣聲。
然而中叔暉還是聽清楚了他的話。
「……禮物。」
中叔暉看到了一直緊攥在少年掌心的所謂寶物——一顆似玉似金的珠子罷了,仔細一看這個珠子非是圓形,而是有無數個極小的棱面組成的近似圓球形晶體。
中叔暉拿起了「寶珠」,渾然不在意什麼詛咒,冷聲開口:「蠢貨!」
為了所謂的禮物,為了這麼個除了外觀漂亮,完全沒什麼用的「寶物」,竟然險些弄丟了小命。
被罵的荊虹好像很高興,緩緩牽引起嘴角。
中叔暉狠狠地皺起眉,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脈門,繼續嘗試輸入治癒之力。
可是……
「沒、沒用的,」白髮少年的聲音愈發飄忽。
「阿暉……」
中叔暉猛地睜大眼:「你喊我什麼?」
卻再沒有了回應。
荊虹之前努力睜開的眼睛已經合上了。
ACT2:穿越侯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