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方寒對著鏡子打量自己良久,對於玄瑤的眼光,他還是有些了解的,她的命格難得一見的差,從前玄瑤並不覺得他好看,如今忽然誇上一句,必定會有壞事發生。
這壞事從面相上看不出來,這也是自然,算命算人不算己,方寒看了一會兒也就放棄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壞事發生在他身上總要比發生在玄瑤身上要好得多。
因為天乾宮徹查魔修的事情,方寒原本打算的讓玄瑤和普通弟子一起修鍊的事情就泡了湯,偌大一個天乾宮,只要有一條漏網之魚他都不放心讓玄瑤離開自己的視線,更何況天乾宮還讓幾個魔修給跑了。
事情說起來也氣人,那日幾個長老回去之後立刻就通知三十六宮準備集合弟子,牧雲驍那邊也沒有打草驚蛇,玉微真人原本準備來個瓮中捉鱉,誰成想人都快到主宮了,一位太上長老的女兒忽然御劍而來,大叫著讓牧雲驍快跑。
牧雲驍反應極快,見勢不好立刻就祭出法寶轉身逃離,為了不打草驚蛇,派去叫人的弟子都是平時的那幾個,修為不高,當場就被那長老之女斬殺一半,借著這個機會,牧雲驍成功逃出了天乾宮。
方寒簡直沒辦法想象天乾宮堂堂正道魁首竟然能不堪成現在這樣,玉微真人讓人把那太上長老之女押下,卻又犯難。
這個犯事的女子叫宋真真,按理她放走魔修,殘殺同門,百死也不能贖其罪,太上長老不同於長老,那位太上長老不僅是一宮之主,本人更是一位渡劫期的修士,同道侶恩愛數百年才得這一女,愛如珍寶,如果斬殺此女,天乾宮勢必要失去一位太上長老。
被押下的少女宋真真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在天乾宮眾人將她制服時並未多做抵抗,甚至還暗自掐法訣給逃出去的牧雲驍傳訊,讓他不要擔心自己。
玉微真人自己犯難,不得不又把方寒請來,本意是想請他幫忙向那位太上長老說情,即便是不殺宋真真,至少也要嚴懲一番,讓宮中弟子服氣,不成想剛剛聽完他的話,方寒便道:「一切照規矩來,殘殺同門削去四肢,斷升仙骨,放走魔修,這倒還沒有先例,那就由幾位長老商議一下再定。」
他說的雲淡風輕,眾人都被他震住了,尤其是那位太上長老,他也知道自家女兒犯傻,這次來也是想給她點教訓,但這教訓絕對不包括廢了她!
升仙骨顧名思義,便是修士的根骨,沒有靈根不能修鍊,斷了根骨者不能飛升,而且這是所有靈丹妙藥都無法醫治的,只有犯下大錯的弟子才會被處以這樣駭人的懲罰。
宋真真當即就湧出了一汪淚水,看向自家父親,方寒正好也看向這位太上長老,這人名叫宋玉寧,勉強和他算做同輩,只是他那時並不認得此人,千年過去,和他同期的天才該飛升的都已經飛升,剩下的都是些資質差的,氣運差的,只有一個例外,卻也不是宋玉寧。
「師叔祖,您看啊,真真只是個小孩子,一時被魔修給蒙蔽了心智,我們都是看著真真長大的,對她的為人再清楚不過……」
玉微真人有心打個圓場,他當了幾百年的天乾宮掌教,別的不會,最會做人,只是方寒做了二十六年的無上天才,別的不會,最會嗆人。
方寒打斷道:「我見她根骨年紀至少也有七十多歲了,放在凡人身上,已經將近入土,這是小孩子?」
被嗆了一句,玉微真人不太敢繼續說話了,不由得看向下首面色不太好的宋玉寧,宋玉寧也不為難掌教,抬眼看向方寒,道:「方師兄,你我都是為人父母的,何苦如此相逼?何況那不過是幾個低階弟子,被殺也是他們技不如人,至於同門相殘之事,真真已經同我說了,是那些弟子先動的手。」
他的態度擺得足夠的低,說話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要是不聽內容,大約還真能被她勸過去,方寒不是個多話的人,都氣得開口道:「技不如人便該死在同門手上,那要同門有何用?我堂堂正道弟子又和魔修有什麼分別?把女兒教成這般形狀,你竟然還有臉說和我一樣都是為人父母的?」
這話說的委實打臉,宋玉寧再老實都忍不住氣紅了臉,他一貫平穩,前些年突破了渡劫期后,更是心如止水,不成想幾句話就被撩撥出了火氣。
方寒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不對,看向宋真真,這裡的大部分人都覺得她只是被魔修迷惑了心智,還有救,可是當他說起她殘殺同門時,這女子面上只是驚慌,連一絲一毫的愧意都沒有,可見從根子上就壞透了。
宋玉寧深吸一口氣道:「此事確實是真真做的不對,我也會儘力補償那些弟子的家人,只是方師兄不覺得自己說的懲罰過分了嗎?」
方寒懶得再和他說話,這小子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很是氣人,他只是道:「你說你女兒殺害同門乃是因為這些弟子技不如人,那我殺了她,也是她技不如人了?」
「仗著渡劫修為欺負金丹小娃娃,好大的臉!」主宮外一個華服麗人緩緩走來,身後跟著一列弟子,宋真真已經被嚇壞了,見到那女子,眼淚汪汪的叫了聲娘。
方寒漠然,看向玉微真人,玉微真人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這位是藍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嫁進天乾宮數百年了。」
藍家也是一個修真世家,比起家族的資質,更出名的地方是他們善於種植靈藥,無數的煉丹師都和藍家有長期的供應關係,在這個天地靈氣大不如前的修真界,煉丹師的存在變得十分的微妙。
藍氏一來就讓人把宋真真從地上扶起來,橫了宋玉寧一眼,似乎在責怪他一個堂堂的渡劫大能竟然能讓人欺負到這種程度,隨即高高在上的瞥了方寒一眼。
見到方寒,藍氏有些怔愣,但怔愣也只是一秒,隨即便冷笑著說道:「方世兄,上次聽說你,可還是你被周家妹妹和她情郎一起聯手打死了,喲,原來沒死啊,怪不得一回來就鬧這麼大動靜,還想拿我們家真真開刀,是不是千年前的火氣沒散乾淨啊?」
方寒看著她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個傻逼,他頓了頓,說道:「即便你們藍家的人都來了,天乾宮的規矩也不會變,宋真真殺害同門十一人,理當按照門規處置,如果你們再阻撓,那就是同罪。」
藍氏潑辣了那麼多年,從來沒遇到過這樣能反過來噎著她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那些人算什麼東西,別說是殺十個,就是殺了一百個,一千個,也別想讓我的女兒賠命!」
被護在娘親的身後,宋真真好算是鬆了一口氣,小聲的嘟囔道:「而且還是那些人先動的手,我是師姐,他們這還是以下犯上呢!」
放走魔修,倒還有理了,方寒看看這大殿之上,堂堂天乾宮,竟然連一句公理正義沒了,玉微真人是掌教,對著一個區區化神的婦人都不敢做聲,他的心裡卻忽然有些平靜下來。
大道並非至公至正,有的人天生命如泰山之重,有的人生來賤骨無可更改。阿瑤赤子之心可憐可愛,他仔仔細細護持,小心翼翼守候,卻還是逃不過半生貧賤,之後更有桃心折磨。而那宋真真生來尊貴,卻自甘墮落與魔修共同戕害宮中弟子,殘殺同門也當作理所當然。
方寒微微閉上眼睛,宋玉寧的沉默,藍氏扭曲的臉,宋真真小人得志的笑容,玉微真人的無奈,長老們的敢怒不敢言,一切一切迅速的從腦海里掠過,彷彿千年,又彷彿一瞬,他似乎看到了這世間所有的不公正,耳邊又似有仙樂奏響,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藍氏罵了半天,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隨即再看去,方寒立在那裡,周身靈氣環繞,他雙眼微閉,不言不動,彷彿只是一副靜止的畫,他竟然頓悟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藍氏一番潑婦罵街,他竟然頓悟了!
像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藍氏的罵聲戛然而止,不過她倒是不怎麼害怕,哪怕方寒這一下就突破渡劫飛升而去了呢?從來就沒見飛升走的仙人下界過的,這也很好理解,如果仙人能下界,方家每一代飛升走那麼多的弟子,整個修真界還不都成他方家的了?
縱然心裡安定下來,可藍氏看看自家丈夫,心裡又不太高興了,她嫁給宋玉寧的時候就是個化神期,到現在還是,宋玉寧卻渡劫了,他是沒那個本事帶著她飛升的,而且帶人飛升之事本來就少,自從出了方寒的事情之後,修真界里就再也沒人願意帶著愛人飛升,若當初她嫁個方寒這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