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心裡有了盤算,方寒卻沒有過多的拘泥於仙界之事,修行之人修鍊到一定的程度,是能看清自己的短處的,即便是師尊也還每日勤修,就說明不是囚籠太牢固,而是強者不夠強。
方寒的心中有了一個隱隱約約的想法,也許仙界傳言中的那個天帝,並不是因為劍道阻礙去渡什麼萬世輪迴大劫,而是實力達到了一定的程度,打破了仙界和三千世界的壁障。天後也不是一直在等待,而是百萬年間修為逐漸達到了和夫君等同的層次,再不遲疑,離開此間。
仙界不知存在了多久,上古的仙人已經不甘沉眠,新一批的仙人剛剛飛升上界,從主宰命運的大能者變成旁人一手就能碾死的螻蟻,正卯足了勁想要奮鬥,根本沒有意識到無法回返源世界這種事情的嚴重性,滿心是修鍊到一定高度,達成從前的風光。
他一來,師尊不提修鍊不提其他,而是讓他帶著阿瑤下界遊玩一趟,顯然已經對此事瞭然於心。
回去的路上,方寒思忖著師尊早早讓他知曉這件事情所為何,不多時就來到洞府前,池邱正在悟劍。
和那些剛剛飛升上來,明白從前眼界的狹小,急於提升自身實力的人仙不同,池邱本就是凡人,出身於三千世界中的一個天地靈氣極為匱乏的小世界,方承所在的小世界還有一些修真宗門存在,池邱出身的那個小世界卻是完全沒有修真這回事的。
「吾年輕時曾在外行走,那時朝廷式微,江湖坐大,那些江湖人的手段也就那樣。」
池邱搖搖頭,他練劍入魔,但基本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些的,他以未滿百歲之身破碎虛空飛升成劍仙,說明本身資質不錯,卻完全沒有入過所謂修真的門檻,江湖上也不乏一些巨擘魔頭,踏破虛空的傳說時而有之,卻也沒有半部修真典籍流傳。
方寒陷入了沉思,修真者所言長生,乃是將自身修成一尊元神,元神不食五穀,不避妖邪,不侵寒暑,理論上來說,元神越是強大,壽命越是漫長。仙人所言長生,乃是拋卻自身根骨,將元神修成仙靈,仙靈見微而上,生滅與共,理論上也是長生,但就和修真者的長生一樣,總要有個盡頭。
池邱雖然實力強大,但不得不說,沒有經過修鍊的凡人便如紙糊泥塑,決計到不了長生的境界,而上得仙界,拋卻根骨,化為仙靈,卻讓他達到了長生。
方寒忽然有些明悟,即便天道都有誕生之初,所有的長生也該有盡頭,上古的仙人早該湮滅,在仙界卻得以留存,無法離開大約並不是無法離開,而是不能離開。
這個念頭一動,仙界漫天的雲霞忽然為之一滯,方寒微微抬起頭看著天幕,初臨仙界,他便心生異樣,總覺得這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如今換了一個視角再看,這天未免太小,小得就和他以往見過的小世界一樣,原來並不是天庭靠近天邊,而是這仙界,本就和一個小世界一般大小。
池邱隱隱約約察覺到方寒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但他本就不是修真之人,看不出來,也就不再拘泥,而是道:「據說天帝臨行,將自身劍意留存天際,供所有劍仙參悟,吾無法參透真諦,方道友適才,可是有所感悟?」
方寒頓了頓,方才那種感覺他熟悉得很,乃是修真者所言的頓悟,一念頓悟對他來說並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能感覺到自身靈府里多了一道陌生劍意,這可不是頓悟能悟來的東西,如今見池邱解釋,頓時瞭然。
「原來是天帝劍意。」方寒眉頭一松,見池邱目光灼灼,不由笑道:「只是偶得一些皮毛,還未曾參悟,池道友不妨等些日子,待寒參悟,再與道友論道。」
池邱眸子越發生亮,方寒心中不由有些嘆息,放在千年之前,他也是個如池邱一般一心撲在劍道上的劍客,可是時移世易,他終究是回不去了,那種純粹的只為劍而活的日子,早就不復存在。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池邱蒼老的容顏似乎都變得年輕了一些,看看方寒身後,發覺玄瑤並沒有跟著回來,他灰白的嘴唇抖了抖,還是沒把話問出口。
正當時,遠遠的傳來幾聲仙樂,初時細微,不多時就奏響在整個天際,霞雲鋪陳開來,一道清朗的男聲響起。
【吾為西天庭烏金仙尊座下首徒歸德真君,仙界不知年,蟠桃記歲,今邀近九百年間飛升仙友至瀚海九霄宮宴飲,十年為期,過時未至者,後果自負】
話音剛落,九天雲霞中數百道金光急速而下,其中兩道落在方寒和池邱手上,漸漸化成一張純金色的請帖,上書兩個大字,歸德。
「好大聲勢……」池邱皺了皺眉頭,以他的性子,是很不願意去人多的場合的,但接引使者解釋過仙界仙人的等級,一位真君的邀請若是不去,未免託大。
方寒卻暗思忖道:「九百年間飛升之人,未知有什麼講究。」
正在兩人疑惑之時,外頭有元清宮的人求見,開了結界讓人進來,竟然是來時曾經見過的接引使者。
接引使者已經不像初時傲氣,見了方寒和池邱,連忙上前行禮,笑道:「兩位道友想必已經收到了歸德真君的請帖。」
這是一句廢話,兩人手裡都捏著那張純金色的請帖,接引使者也不覺得尷尬,笑道:「這正是在下來的目的了,容在下為二位道友解惑,等到了西天庭,也是在下為二位引路。」
他說話時頓了一頓,方寒微微點頭道:「有勞道兄。」
「不敢當不敢當。」接引使者笑道,「這話要從四方天庭分裂之初開始說起……」
「天帝輪迴渡劫之後,玉京上神帶領幾位仙尊鎮守天庭,原也萬年無恙,後來玉京上神陷入沉眠,西方佛教打上門來,意欲搶奪道統,南天一戰尤其慘烈,之後佛教遁走,烏金仙尊和東華仙尊背離天庭,自立門戶,號稱西天庭。」
「東天庭只有一位紅封仙尊勉力支撐,卻因為紅封仙尊乃是一尊劍仙的緣故,以一敵二不落下風,東西天庭相抗數十萬年。」
「後來東天庭又接連收取許多劍仙,更有秋水仙尊並明月仙尊兩位劍仙成就仙尊之位,不想正在收復西天庭的緊要關頭,秋水仙尊和明月仙尊兩姐妹同時愛上了一個仙人,姐妹反目成仇,戰時失利,各自叛逃,又出了個南天庭和北天庭。」
「之後竟是一個仙尊一方天庭,漸漸有十數之多,雖然後來紅封仙尊接連斬殺數位後起仙尊,不過十方天庭的亂象卻是控制不住了。」
接引使者說著,長嘆一聲,對方寒和池邱道:「如今仙界蕭條,東西天庭之間的關係反倒比百萬年前好上許多,也曾有志一同想要尋找天帝,只是無疾而終。這次歸德真君設宴,也是最近數十萬年的規矩。」
方寒挑眉道:「那這位歸德真君為何獨獨邀請九百年間飛升的仙人?」
接引使者笑道:「原是千年一度的蟠桃宴,為天後娘娘慶生的,只是元清劍仙正是千年之前飛升,為了避尊者諱,便改為邀請九百年間飛升之人,道友有所不知,天後娘娘的本體便是瑤池畔一株蟠桃樹,周遭的蟠桃也沾染了天後娘娘的靈氣,於剛剛飛升的仙人有大用,此次蟠桃宴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不知為何,方寒只覺心中升騰起一股怒火,幾乎是脫口而出道:「蟠桃宴也是能隨意改時辰的嗎?」
這話一出,他便覺有些不妥,接引使者也被他話里夾帶的火氣嚇的愣了愣,喏喏道:「是,是不應該,西天庭只是不想得罪仙尊……」
方寒覺得這怒火來得無名,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再多拘泥此事,頓了頓,轉移話題道:「即便是為眾仙福祉計,這口氣也太大了些。」
接引使者不知為何鬆了口氣,聽到方寒這話,笑了笑,道:「西天庭難得做好事,自然不甘不願,道友只要嘗好處就是了,放在百萬年前,天後娘娘的蟠桃,可不是這麼容易吃上的。」
方寒知道接引使者沒說假話,實在是這人臉上的垂涎之色太過明顯,明明初見還是一個頗有風度的仙人,提起蟠桃時那種貪婪渴求的姿態簡直如同凡間見了錢財的老地主,眼裡冒著的精光讓人一眼見了就不適。
西天庭,蟠桃宴,歸德真君……
池邱卻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手裡的請帖,臉上顯而易見有些懷疑之色,他是個天生的劍客,而劍客對於危險之事,總是有異於常人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