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包子娃娃
卯時已過,辰時剛起。
初夏的天亮得還算早,洛歡歌到毅閣的時候天色只是蒙蒙微亮,毅閣的這段插曲不過半個時辰,便以紅袖的跌落而告終。
此時,日頭已經漸漸爬了上來,和風微醺,露水的清新迎合著草木的馨香,洛歡歌原本低落的心情也隨之回暖。
直到此時,洛歡歌才想起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九歲生辰。
「小姐,紅袖已經讓洛成壓去莊子上了。」流觴站到洛歡歌身後,與默默站在一旁的洛天毅相迎成輝。
衣擺微濕,洛歡歌仰頭遙望院牆之外的那棵大槐樹,清淺的話音也被晨風吹散開來,顯得縹緲難覓:「二哥,流觴,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太狠了?紅袖伺候我也快七個年頭了,如今就因為她犯了錯,我就毫不留情捨棄了她。」
「其實,昨天落水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真實很真實的夢,夢裡整個將軍府都不在了,因為我愚蠢得輕信他人,那種感覺太痛苦,醒來之後我便告訴自己,不要再繼續無謂的善良,為了我身邊的人,我該長大了。」
與其說洛歡歌是在對流觴和洛天毅解釋,不如說是她對自己的告誡,將軍府看似繁華似錦,其實說是四面楚歌也不為過,她,真的沒有太多時間。
「小姐別這麼說,」流觴不忍見自家小姐這般落寞,「紅袖的事,是她咎由自取,小姐已經很寬厚仁慈了!還有將軍府,小姐放心吧,一定會好好的!」
洛天毅一臉心疼,洛歡歌的成長越發襯托出他這個做哥哥的無能!儘管洛歡歌避開了他,可他深知自己連紅袖這樣小小的花招都看不穿,以後必定還要經歷更為艱險的事。
任重而道遠。
一時間,因為洛歡歌的感慨,三人都沉浸在沉重的氣氛之中。
「好了,不說這些啦!二哥,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呢!趕緊收拾好,咱們一起去給爹娘請安吧。」洛歡歌笑著說到。
經過這麼一打岔,沉悶已然悄然打破,洛天毅笑著敲了敲洛歡歌的額頭:「好好好!二哥一定會準備一份大禮送給小球球!」
「喂!不要叫我小球球,小心我把紅袖爬床的事告訴娘,讓娘給你塞十個八個小丫頭當通房丫頭!」洛歡歌氣憤捂頭,可恨自己小胳膊小腿兒的奈何不得他,只能用語言威脅下他了。
洛天毅才不上她的當呢!
「去吧去吧,二哥我正愁沒人伺候穿衣洗腳呢!」
「嘭!」
洛歡歌主僕二人被隔絕在毅閣之外。
流觴面上雖沒有表現出什麼,可眼裡分明滿是笑意,洛歡歌自知出糗,梗了梗脖子硬邦邦吩咐道:「走吧,先回去梳妝。」
等到兩人一前一後步入鈺槿齋,才看到院子里已經站了好幾個丫鬟嬤嬤,流觴眼尖,一眼就認出了打頭的是將軍夫人身邊的金嬤嬤和瑩兒姑娘。
金嬤嬤平時在許氏身邊掌管落雪居的大小事務,瑩兒則負責許氏的貼身事務,在下人面前很有威信,只見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的詫異。
今兒個天要下紅雨了么?辰時剛到就能見自家向來愛賴床的小姐衣衫整齊的出現,唔,待會兒得去跟夫人彙報一下,兩人不約而同地想。
還是金嬤嬤先反應過來,雙手捧著一堆遮得嚴嚴實實的布料,笑意盈盈道:「姑娘今個兒生辰,夫人一大清早就吩咐老奴給姑娘送衣裳來,姑娘趕緊試試可合心意?」
「多謝嬤嬤,我這兒先換了衣裳,再去娘那邊。」洛歡歌輕言細語地道了謝,這下可把金嬤嬤驚得!
好在金嬤嬤見多了世面,才沒有失態,趕緊連聲道:「姑娘說哪裡話,這是老奴應該做的,老奴這就跟瑩兒先回夫人那兒了。」
洛歡歌點頭,流觴便接過金嬤嬤手上的物什,主僕二人徑直進了寢殿。
屋內,曲水已經清理了一番,見洛歡歌和流觴回來,趕緊三兩步跑到兩人跟前:「小姐啊!你可嚇死奴婢了!大清早的就不見人影,奴婢還以為你又偷溜出去玩了!」
流觴又想數落曲水咋咋呼呼的性子,卻被洛歡歌制止了,她笑著戳了戳曲水的頭:「你個小妮子,是怕小姐我悄悄跑出去玩不帶你吧!」
見自己的小心思被無情戳破,曲水臉皮忒厚地對手指,權當沒聽見。
「對了,夫人身邊的金嬤嬤和瑩兒姐姐給小姐送衣裳來了,在外面候著呢,小姐瞧見了嗎?」
「喏。」洛歡歌示意流觴手上捧著的那堆,曲水便高興地趕緊接過,很是歡喜:「小姐!夫人送來的肯定是之前霓裳閣來府上給你量的那身兒,奴婢侍候小姐穿上!」
時間太久,洛歡歌已然記不清什麼衣衫了,只記得霓裳閣是京都女子最崇尚的制衣處,想必做出的衣裳該是很好的。
奈何她著實忘了曾經的自己喜好特別,等到穿上了,洛歡歌才無語地瞧著銅鏡里穿得跟福娃娃一般的小人兒。
巧手的流觴還順勢給洛歡歌梳了兩個圓溜溜的包子卷,討喜得緊。
洛歡歌本想換下來,耐不住聽到曲水說夫人見了如何如何歡喜,只得強忍著出了鈺槿齋。
洛天毅早已收拾利落等著她,兄妹倆並肩而行,微風打著旋兒從身邊略過,勾起墜地的衣擺,只道是,晨曦尚好,人兒微醉。
身後,那棵孤獨的大槐樹靜靜佇立著,和風起舞,映襯著兄妹倆漸漸遠去的背影,不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