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海棠嬌艷
姚宴甩甩手上的水走到祝家門口馬車前,看到董大抱了一盆海棠花下來就懵了一瞬,「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神經病怎麼知道她想要花?
董大長的五大三粗的,把纏枝蓮青瓷花盆小心放到地上之後一拱手就道:「這是我們三公子送給姚姑娘的。」
說完董大跳上馬車就想走。
「等等,你先別走。」姚宴一把拉住馬韁繩,「我可不收陌生人的東西,拿走。」
青瓷花盆是古董,海棠是名品,姚宴忍痛,嚴詞拒絕。
「姚姑娘不要為難在下,在下只負責送花,姚姑娘若不喜歡請親自去向三公子說明。」
這時祝君行也出來了,手裡還拿著本書,當看到是董大他的臉色就是一沉。
「你來我家做什麼?」祝君行冷聲質問。
「奉我家三公子之命送花給姚姑娘,告辭。」
又是姚姑娘,祝君行聽到這稱呼心裡氣的難受,面上青光泛冷。
「祝君行你攔著他,先別讓他走。」姚宴說完就往家裡跑,片刻從門后找了把鐮刀出來,照著青花瓷盆就是一下子,隨著「叮」的一聲脆響,花盆碎裂,裡頭的泥土和根系都散了出來,董大愕然,祝君行臉色稍霽,眉梢舒展。
這還不算完,姚宴看一眼盛開嬌艷的紅海棠,舉起鐮刀辣手摧花。
片刻,姚宴撿吧撿吧殘花敗葉扔進馬車,笑盈盈道:「回去告訴你主子,咱們都是要臉面的人,想來你主子該懂我的意思,另外希望你主子把我的畫像還回來。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董大看一眼頭上裹著藍花布巾,身上穿著紅布裙的姚宴,一鞭子打在馬屁股上,調轉馬頭就噠噠的走了。
姚宴見人一走,趕緊蹲下來救花根,花葉枝條沒有都不要緊,花根沒傷著就還能活。
祝君行看著董大離去的方向心中泛起隱憂,眉頭微蹙。
「都走遠了你還在看什麼,給我在牆根下挖個坑,我把這株西府海棠種下,就這麼讓它死了我心疼。」姚宴就著土小心翼翼的捧起花根抬腳輕踹祝君行。
「都是你惹出來的事端。」祝君行沒好氣的往家裡走。
確實,這個司徒是姚胭兒惹來的,可又不是她惹來的,於是姚宴就道:「我已經極力撇清了,我的態度這麼堅決,還不夠嗎?」
祝君行把書放在院里的石檯子上,捲起袖子,拿起鋤頭就在牆根下刨坑,暗生悶氣不理姚宴。
「你看吧,我就跟你說我這輩子桃花旺,你還不信。」
「我信。」祝君行頓了一下猛一用力刨開一個大土窩。
「行了,這個深度就行。」姚宴蹲下把花根種下,培上土,又舀了半瓢水澆灌,隨後拍拍手上的泥土看著祝君行的眼睛道:「我得跟你說下,往後這樣的事兒還多著呢,你嫌我麻煩就抓緊休了我。」
姚宴癟癟嘴,也不管祝君行什麼表情什麼想法,抬腳就要出門繼續採摘葛仙米,祝君行一把抓住姚宴的手腕,目色琉璃幽深,「要是你去招惹麻煩我就真打斷你的腿,要是麻煩找你,無論多大的麻煩我都替你扛,你最好給我記到腦子裡。」
祝君行戳戳姚宴的太陽穴,轉身回屋照看孩子讀書去了。
無論多大的麻煩我都替你扛,無論多大的麻煩我都替你扛……
不知為何姚宴愣在那裡,腦海里一直回蕩著這半句話。
長了二十八歲,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她自己扛,自己打拚,還從來沒有人,沒有一個男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呢。
心中微有波瀾,姚宴一笑而過。
農家的日子柴米油鹽,磕磕絆絆,雞毛蒜皮,姚宴早已適應,她滿心就是想鼓搗出一條賺錢的道道,別的只當看不見,聽不見。
三日里來都是好日頭,第一批葛仙米都晒乾了,姚宴就打算拿到鎮上酒樓去賣賣看。
虎皮也硝制好了,也要賣出去,這一日吃過早飯後祝君行和姚宴就出了門。
關月鎮日日都是熱鬧非凡,街市上賣什麼的都有。
姚宴用竹筐背著十斤葛仙米走在人群里,越走越慢。
祝君行轉身,扶住姚宴,嘆氣,「還逞強嗎?」
姚宴這一路是自己走到鎮上來的,這會兒她走一步腳底下都如針扎,卻抿著嘴道:「我哪裡是逞強,總不能處處依賴著你,把你當腿腳使。」
以往嫌她嬌氣,嫌她認不清現實,可此刻她懂事了,他心中又覺悵然若失。
「還能走嗎?把框子給我。」
姚宴搖頭,「我能走,我自己背,你扶著我點。」
不管多疼,克服之後,把嫩皮磨成膙子,習慣了就不疼了。
街市人群的那一頭,飄搖行來一人,一頭青絲如瀑,穿一身天青色的廣袖銀絲袍,袖口袍身都染上了繪畫的各色顏料,他前襟大敞露出如玉的胸膛,清麗俊秀的臉微紅,如被酒氣熏染而成,他眸色如覆了煙嵐霧靄,明明在四處看人卻又不是看人。
他像一個行走在紅塵巷陌的觀察史,一雙清澈純粹的眼,射出的光芒如同鋒利的冰刀,將每一個人觀察入微雕刻入心又被他棄若敝屣,斜勾起的唇角顯示他對凡俗世人的不屑。
不是,都不是他要的美人。
全都丑爆了,讓他想吐。
司徒彥如同踩在雲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往前面找,身後跟著董大董二兩個護法金剛。
就在此時,前面的丑鬼側開了身子,姚宴的臉入了他的眼。
他眼眸中驀地爆發出一種光芒,彷彿整個天地都亮了。
布裙荊釵,海棠面容,爛爛紅塵中,她如仙。
司徒彥忽的大笑,穿過人群,抬手就來抓人。
姚宴正和祝君行商議先去哪個酒樓碰運氣,祝君行正說去哪個都不能去雲翔酒樓,察覺有人,祝君行驀地抬頭,司徒彥就道:「美人,跟我回家。」
說著就來抓姚宴,姚宴被嚇了一跳,一看是司徒彥她就止不住的抽搐嘴角。
「青天白日,司徒公子請放尊重些。」祝君行擋在姚宴身前一把推開司徒彥,司徒彥踉蹌,身後的董大立即上前來扶住,兩眼一瞪滿面兇惡,「休得對我家三公子無禮。」
姚宴心知碰上這個神經病沒有道理可講,暗暗戳祝君行的後背,「他那倆走狗是硬茬子,咱們趕緊走。」
祝君行心裡有數,握住姚宴的手就要避開,司徒彥卻是不讓,「你走開,美人,快跟我回家,我要畫你。」
司徒彥唇角含笑,循循善誘。
有病。姚宴心中腹誹。
「走。」姚宴拉著祝君行企圖往人群里鑽。
誰知司徒彥卻道:「董大董二,你們把這個礙事的給我打折腿扔到路邊,他耽誤我看美人了。」
「是!」
董大董二登時封住祝君行和姚宴的前後去路,祝君行胸腔中怒火積聚,眼眸冷冽,「司徒公子這是要強搶內子?」
司徒彥笑著點頭,「借用幾日。」
「豎子爾敢!」
眼看祝君行就要去拚命了,姚宴心知硬拼他們必定吃虧,慌忙擋在兩人之間,推著祝君行的胸膛朝他擠眼睛,「相公息怒,息怒,司徒公子許是開玩笑罷了,誤會,誤會,不若找地方坐下咱們把話攤開了揉碎了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