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心跳

謝玲瓏緊緊地攥著自己身上的那一件披風，哥哥，她如今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可她不能與他相認。

顧殷這個人心狠手辣，不講情面，若是她跑去和哥哥相認的話……謝炎華會出事的！

七年之前她因為自己的不懂事將自己給賠了進來，七年之後的今天，她絕對不能將哥哥給害了。

那個叫黎若的女子，她是恨她的，可也不得不說她是嫉妒她的。這個人，娘親在乎她，哥哥在乎她，一國之主的皇帝在乎他，那個叫蘇堯的男子在乎他，就是顧殷這種冷情冷血的人都高看她一眼。

可是她呢，她什麼都沒有了啊！l她連自己最親最親的人都失去了！看著娘的陵墓，她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蘇堯剛走出來，看見這個女子蹲在地面上，成了周邊許多人指指點點的對象，他的眉頭微蹙。好心地提醒道：「你起來，地上臟，不要讓人看笑話了。」

謝玲瓏抬起頭來，只能看見他的背影。

為什麼那個女子身邊的人都這麼的溫柔，她彷彿被全世界溫柔以待，可這些對她溫柔的人面對她的時候，都活著冷漠或者殘酷？

顧殷和南耀皇的鬥爭要從暗處登上明面兒，他們這些顧殷培養了多年的棋子也要暴露在旁人的目光下了。

蘇堯的手緊緊握著，儘管他的目光和神態再如何平靜，也掩飾不了他心中的波動。

顧殷說的對，若是有一天他與黎若站在對立面的話，他們真的可能就要做敵人了。

黎若，這個女子是他這一生第一個朋友，是第一個不管他是什麼身份，是卑賤還是富貴，都以朋友相居的人。

想起這些，蘇堯在心裡默默地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不管將來黎若會怎麼看她，他都不會傷他分毫，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出事。

他與其實顧殷此人何其相似，造就他二人不同的，本就在於二人的性子，顧殷這個人做了太多惡事了，他會遭到報應的。

至於那一些人，他會平靜地看著顧殷將他們拉下地獄，不得超生。

白炎走了上來，看著自家王爺：「王爺，我們在此處已經耽擱地夠久了，北遼那裡都好幾次傳信過來了，我們幾時才能回去啊。」

王爺好奇怪啊，明明早就應該回北遼的，一夜之間突然變卦在這裡久留了那麼長時間，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還有，王爺最近總是與一個扮相怪異的男子相見，而且一聊就是很長時間，還完全不讓他在場。

他對於那個男人也是知之甚少，就是很奇怪他為何總是帶著一面鬼面具，明明他的半張臉生的還挺俊美的樣子。應該不是一個長相奇醜無比的啊！

反而是那張面具襯得他整個人都陰陰沉沉，怪讓人害怕的。

蘇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這兩日就可以動身了。」

白炎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王爺，那個男人……」

「白炎。」蘇堯打斷他，眼神認真肅穆：「不應該管的東西不要管，不應該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許提，否則，本王也保不住你。」

白炎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是！屬下明白！」

他知道王爺應該是在做一件什麼較為隱秘的事情，罷了，畢竟是他的王爺，他此生要效忠的主人，他必然不會忤逆於他。

……

黎若被顧鈺給折騰了許久之後，心生感慨，這個男人真挺奇怪的明明後宮也是有女人的，可每次一碰她的時候，都像個幾百年沒碰女人似的。

顧鈺輕輕地在黎若的額頭上印下一吻：「若兒好好歇著，朕有些事情，先走了。」

黎若對她點了點頭，她沐浴之後，走了出去。

「尤影，你怎麼在這，你沒跟皇上離開嗎？」

尤影皺眉：「皇上要屬下留下來照顧小郡主。」省得這個不省心的主又鬧出點什麼事情來。

他這句話才剛說完，黎若的臉就拉了下去：「照顧？我看是派你來監視我的吧。」

尤影一愣，這小姑奶奶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

黎若是真的不爽了，尤影本來就是顧鈺的心腹，要自己的心腹跟著她，不就是要緊監視她嗎？如果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尤影的眼裡了，那她還有什麼隱私。

「我最煩的就是這一點了！」黎若毫不客氣地瞪著尤影：「你要是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啊！」

尤影看著小郡主，心裡那個委屈啊，小郡主要趕他走，要麼就對他不客氣，可他要是真走了，皇上又要說他的，這做人可真難啊！

黎若白了他一眼，這尤影是她一開始認識的哪一隻嗎？他從前可從來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

不過黎若真是誤會他了，從前皇上身邊根本沒有她這樣的女子，又愛鬧騰，又勾著皇上的心，可現在有了，尤影也被鬧了好幾回了，自己當初是什麼樣的他自己都誇忘了。

現在的尤影只希望小郡主可以還他一個安穩的人生，不要總是要他面對皇上的黑臉。

黎若看著他為難的那個模樣，長嘆一口氣：「你就趕緊走吧，這樣，皇上那邊如果他怪罪你，我幫你擔著唄。」

尤影看著她，擺明了不相信。

對謝炎華她都那樣直接出賣的，那對他還不是更直接了嗎？

黎若見他這樣。氣笑了：「你放心啦，我這次絕對做到了，而且你是皇上的貼身侍衛，你跟在我這裡做什麼，別人看見了要怎麼想，你的最主要指責是照顧皇上的安全不是嗎，我這種路人甲就不用你管了。」

尤影的嘴角抽了抽，小郡主還真是謙虛，她想要當路人還得看皇上同不同意呢！

可是女子明擺著就是不聽話就擺臉，尤影還是決定退下。

小郡主素來是個不喜歡被猜忌的。要是他死活不走，讓小郡主多想了，影響了她和皇上之間的感情的話，那真的就是他的罪過了。

尤影朝黎若抱拳：「郡主您注意安全，屬下先行告退。」

黎若擺了擺手，由著他離開，尤影走後，黎若又跑去找謝炎華了。

院子里，謝炎華一個人坐在那裡，眼睛盯著眼前的盆栽看了許久。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

黎若走過去：「你在幹什麼啊！」

謝炎華被她突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你這死丫頭，你抽什麼瘋呢！」嚇死他了。

黎若撇嘴，在他身邊坐下。

「皇上剛才帶你幹什麼去了？」謝炎華詢問著，目光並沒有看這裡黎若。

黎若老臉一紅：「咳咳。」

謝炎華轉頭看她：「你臉為什麼這麼紅？」

黎若咬著唇，尋思著與他說點什麼，可謝炎華根本就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你還記得嗎，我方才與你說的？友之成親了的事。」

黎若一愣，這才想起來：「記得啊，怎麼了？」

謝炎華看著黎若：「你就一點兒也不難受嗎？」

「不難受啊，我為什麼要難受？」黎若一臉的莫名奇妙。

謝炎華無語地看了她一眼：「你這女子還真是……也罷，我就是擔心你會難過，你現在這沒心沒肺狼心狗肺的樣子我也不用擔心了。」

黎若的嘴角抽了抽：「我以前覺得你是沒什麼文化亂用成語才不跟你計較的，可你明明是個能考上狀元的人……我說你可以不那麼嘴欠嗎？」

她話音剛落，氣氛沉默了許久，半晌之後謝炎華悶悶的聲音傳來：「你說得對。」

黎若從來沒有聽過謝炎華用這樣的語氣講話。

「你說得對，不就是因為我這一張嘴和這樣的性子，謝玲瓏才會賭氣離開家，到現在也找不到，更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的眼中露出些許自責。

黎若一愣：「也不能這麼說吧……」她就是看不慣謝炎華自責，像他這樣的人應該不管何時都自我感覺良好的：「到底關你什麼事兒啊，明明是你妹妹玲瓏不懂事，拋棄這麼好的家都要來離開，如果是我是她，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好家的話，不論如何我都不會離家出走，更別說一走就是七年了。」

她要是也有個這麼好的家，一個疼愛她的娘親，還有哥哥的話，她絕對不會任性。

謝炎華勾著黎若的肩膀，哥倆好似的道：「誰說你們沒有這麼好的家了？我這裡不就是嘛！」

黎若看著他，抿著唇，點了點頭：「其實友之成親這件事情我是真心沒有過多的感慨，他從前說的這輩子非我不娶這樣的話，我也知道，只是我從來都沒有信過就是了，片刻都沒有相信過。」

謝炎華皺眉，那小子說的那麼認真，就是他都信了，這丫頭居然從來都沒有當真過？

黎若見他擺明了就是不相信：「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

黎若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從前有一個小姑娘，她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碰到了一個人，那人拉了她一把，告訴她只要跟他走，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能夠欺負到她，她會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也可以保護她重要的人。女孩信了，其實小女孩根本沒有什麼重要的人，她只是想要保護自己罷了，就跟男人走了。」

「那裡還有幾個與她差不多的人，小女孩就想著，男人果然是個善良的人，不僅僅救了她一命，也救了那麼多人的命。他從來沒有讓孩子們做不能做的事情，反而真的讓她們有了自保的能力，並且成為強者。」

「可最後他為了權利，用齷齪的手段想要達到自己見不得人的目的，可他也沒想到自己培養出來的精英會成為自己的阻礙，雖然那對精英其中有好多人都決定跟隨他，可女孩和另一個朋友卻成了他的絆腳石，所以他要殺了女孩和女孩的那個朋友。」

「或許是這個人在女孩心裡的位置太不一般了，女孩信了他一輩子，也做了他一輩子的棋子，所以她後悔並且痛恨，再也不敢隨便將別人的話隨意當真……」

黎若的故事講完，謝炎華聽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呢，這跟你有什麼關係？那個女孩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黎若一口道：「只是我覺得這個故事還比較讓人深省，所以不太敢相信別人。」

謝炎華不太能理解，黎若也明白他的想法，她說出來的多顯平淡，只是若是真的經歷過那一切，才知道是真的心涼啊。

她的那個朋友，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她那最後的任務殺了那個男人，可還是決定，用自己的命，報答他的再生之恩。

「得了，一個別人的故事還可以影響你的心情，你說你是不是傻。」

「謝炎華，我好累啊。」將前塵往事細數一遍之後果是累的，可是謝炎華應該也不怎麼好過：「老謝，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你的妹妹此刻或許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地方好好的活著呢。」

一提到謝玲瓏，謝炎華的一顆心都是疼的：「那臭丫頭如果還活著，怎麼會不回家，你就莫要安慰我了，我知道她極有可能已經出了什麼意外了。」

可能早在七年之前就已經香消玉殞了，如果來可以重來一遍的話，他再也不會與她說一句傷她的話了。

黎若皺著眉頭：「你怎麼就覺得她出了什麼意外了，也有可能就只是有什麼苦衷沒回來呢？或許你們還有相遇的機會。」

謝炎華知道她這是在安慰他：「行了，我不會太難過的，就是她已經不在了，咱們的娘也去陪她了，她應該不會太孤單，如果她還在，我們終究會找到她，她還是不會孤單。」

黎若感慨，那個叫做謝玲瓏的女子是多麼的幸運啊，七年過去了，她的親人從來沒有將她淡忘過，如果她還活著的話，黎若真心希望她可以早日回來。

這樣。也算了了去了謝炎華一樁心事了。

「老謝，你有沒有娶妻生子的打算？」黎若問他：「不過就是要娶妻也要等三年之後了。」

娘死了，依著謝炎華的性子，自然是會為娘守孝的，若是那樣娶妻就是三年後的事情了。

謝炎華點頭。

黎若知道他應該還沒有喜歡的姑娘，她的大哥，一定會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做她嫂子，他們會幸福一生的，她抬頭望天娘，您看著嗎？大哥會幸福的。我會替您好好守著大哥的。

……

「你怎麼來了？」陳蓮心抬頭看著眼前的女人，尹秋靈，這個自自己進宮之後就從來與自己不對付的女人。

「姐姐只是來看看妹妹最近過得怎麼樣罷了。」尹秋靈嘴邊勾著一抹笑，意味不明，說不清是溫婉，還是嘲諷。

陳蓮心嗤笑一聲，她就是討厭尹秋靈的這個樣子！虛偽做作噁心。

尹秋靈倒也不生氣，看著她，採蓮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女人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這西湖龍井，可是家父最愛的茶品了。」她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陳蓮心直接黑了臉。

一邊的採蓮也默默抹了一把汗。

尹秋靈放下茶杯看著陳蓮心：「本宮只是覺得碰巧罷了，妹妹的臉色為何突然這麼難看，可是有不舒服？」

陳蓮心咬牙看著她：「姐姐您今日特地前來，究竟想要做什麼？」

尹秋靈輕笑：「姐姐已經說了，姐姐此次前來，只是為了看看妹妹，只是最近這有個事兒，也不知道妹妹你知不知道。」

「姐姐有事就且說事。」

「最近不是有位新晉的狀元么，那位狀元與那小郡主的關係似乎很好的模樣，朝中許多人都說他二人是相好來的。」

陳蓮心冷笑一聲：「那小賤人和狀元爺又成了相好了？她不是與皇上有染么？」

尹秋靈深深嘆了一口氣：「妹妹有所不知，郡主在前些日子，就已經搬到狀元爺那個院子裡頭了，還是皇上同意的呢！或許二人啊，早就好上了！」

陳蓮心一愣，這麼說來，那個小賤人和皇上應該沒什麼關係，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她和那個狀元爺才是……

尹秋靈幾乎憐憫地看了眼陳蓮心:「妹妹也莫要過於傷悲，先前皇上可能是在氣頭上，這會子氣消了，遲早會原諒妹妹的。」

雖然她這麼說，可是已經無法影響陳蓮心的心情了，她對顧鈺早就已經絕望了。

可那個小賤人的相好若是那位什麼狀元爺的話……她倒是很有興趣看看二人的情感究竟多麼真摯！

尹秋靈倒是沒有坐太久便離開了。她就是知道這蠢女人對黎若那個丫頭的厭惡才特地告訴她這件事情的。

那個鬼丫頭和狀元爺走的太好，皇上又明顯的有意思要重用這個狀元爺，這樣可不太好，會誤了父親的路了。

尹秋靈比陳蓮心要清醒得多了，她自然知道自己無法換來皇上的心，那麼，她得維護自己的利益才行。

若是此事告訴陳蓮心，這個女人無論如何都會想方設法給黎若添堵，會省下她不少麻煩。

她走後，採蓮看著自家娘娘，一臉認真地提醒道:「淑妃娘娘素來是個不安好心的，她說的話娘娘千萬別太放在心上。」

陳蓮心如今哪裡會在意這些，不管尹秋靈安的是什麼心在她心裡已經都不重要了，她現在只想讓那個小賤人不痛快。

她心知，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模樣多半也有她的份，就算皇上與她可能什麼也沒有，她還是不相信皇上的心裡半點沒有她。

否則皇上怎麼可能那麼對她！

這個小賤人，從七年之前她就想要她的命了！現如今，即便是不能殺掉她，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

「採蓮，給本宮梳妝！」

陳蓮心滿意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心裡明白自己此刻的美麗:「本宮真是許久沒有出去走走了，採蓮，走，帶本宮走一趟。」

採蓮不知道娘娘她到底想要如何，可是卻不能違抗娘娘命令：「是，娘娘。」

採蓮現在愈發摸不準娘娘的性子了，更捉摸不透她為何要特意往狀元爺的院子前頭繞，在哪裡不是走走？

難道娘娘……採蓮不敢想象，若是被皇上發現了那件事情的話，會很可怕的！可現在，娘娘又想做什麼。

她十分的擔憂，宮裡本來就是人多口雜的，要是被人瞧見可如何是好？

採蓮終於知道淑妃娘娘安的是什麼心了，她就是想要娘娘能夠越來越墮落，最後少掉娘娘這個一個對手，可憐的娘娘根本不懂淑妃的惡毒，反而還著了她的道了。

謝炎華剛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女子被石頭划倒了，此刻正跌坐在地上。

他連忙走過去:「這是怎麼了？」

陳蓮心這次並不是特意要摔的，她一個不注意，被絆倒了，還磕傷了膝蓋，謝炎華皺著眉看著她。

陳蓮心聽見一道陌生的聲音抬頭，看見男子眉間的輕蹙，好似擔憂，那張清俊的臉讓她的心猛然一跳。

「你等著啊，我去屋裡拿葯。」

陳蓮心獃獃地看著男子的背影。一旁的採蓮提醒著她:「娘娘，那位便是狀元爺了。」

陳蓮心一愣，面上瞬間恢復清醒。

謝炎華拿了些草藥、清水還有藥酒出來，見她膝蓋上頭鮮血已經滲透了出來：「好像挺嚴重。」他的臉色很嚴肅。

「你拿著這些東西給你家小姐上一下要，止一下血吧。」

採蓮一愣，看著自家娘娘，不知道接還是不接。

「我這婢女笨手笨腳的，若是叫她上這葯，指不定我的膝蓋就要廢了，公子你能否……」陳蓮心看著謝炎華。

「哦。」他應了一聲。沒有怎麼考慮，在他們朝陽縣，這種是很正常的，也不算傷風敗俗，反正只是上藥而已，也沒做什麼。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褲腳捲起來，心中沒有半點兒歪心思，一心一意地替她抹葯，根本不在乎眼前的人是什麼樣的人是什麼人。

在他的眼裡，只是個受傷的女子罷了。

謝炎華照顧過自己生病的娘親。自然比尋常人要小心嫻熟一些。

陳蓮心看著眼前男子認真的模樣，心不可抑制地跳了，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直到男子攙扶著她起身，簡單地道了一句別離開都一直沒有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