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秀書打電話來的時候,秀賢剛離開飯店。

「二姐,你在哪裡?」秀書問。

「我在外面,有事嗎?」秀賢回答,她的聲調很冷靜,彷彿剛才沒有發生過任何不尋常的事情,她沒有被打過一巴掌。

「二姐,你知道智芬姐的事情嗎?」

「智芬?」秀賢想了一下:「發生什麼事情了?」

「智芬姐搬家了,你不知道嗎?」

秀賢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沒有通知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因為我想打電話到智芬姐家裡,卻一直打不通,後來我打智芬姐的手機,才知道她搬家了。因為智芬姐跟二姐你的感情最好,我還以為智芬姐會先通知你。」

「智芬沒有通知我,等一下我會打電話問她。」

「噢……」

「還有其他的事嗎?」

「二姐,你見到竹芳姐了嗎?」秀書又問。因為沈竹芳在飯店和秀芸見面吃飯的事情,是秀書通知秀賢的。

「見到了。」

「二姐,其實我很想知道,」遲疑了一下,秀書才往下說:「你為什麼要這麼關心竹芳姐的事情?」她還是問出口了。

「這件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秀賢這麼回答她。

秀書皺著眉頭,咬著下唇。「智芬姐在電話里跟我說,二姐好像在進行一件事,智芬姐不希望你去做這件事,但是她沒有辦法勸你,所以……」

「所以她希望你多關心我?讓我改變心意?」秀賢代替她說完。

秀書啞口無言,因為秀賢完全猜中智芬所說的話。

「二姐,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真的不可以跟我說嗎?我很擔心你。」過了半晌,秀書才敢再說。

「你不要擔心,這件事情是我必須做的,就算你知道是什麼事情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心。你只要把自己照顧好,不要讓我擔心你就好了,我不會有事。」

既然秀賢已經這麼說,秀書就沒有辦法再問下去,因為她知道秀賢的個性。

「那麼,二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勉強。」秀書只好這麼說。

「我知道,你也一樣。」秀賢答。

電話掛了以後,秀賢立刻撥電話給智芬。

智芬的手機沒有開機,家裡的電話確實已經移機,但是並沒有留下新的電話號碼。

秀賢離開飯店附近。

回到家后,她會打電話給明天要見的第三個人。

看完報紙上的報導,精採的圖片加揣測性的內文,整篇報導充滿了高度的八卦趣味,但對當事人來說,這樣的報導卻肯定沒有。

陸拓的表情並沒有變化。

他瞪著暫時擱置桌面上的報紙,若有所思。

電話鈴響,這是他辦公室的直撥電話。

「我要見你,明天早上有空嗎?」沈廣源難得親自打電話來。

「什麼時間?」

「早上七點,我在俱樂部等你。」

「是。」

沈廣源也不多說,話交代完,他就掛了電話。

隔天早上七點,陸拓準時到達俱樂部。

這是一問高爾夫球俱樂部,沈廣源有打小白球的習慣,除兩天外每日晨起打球,數年如一日。

「你知道我叫你來這裡為了什麼吧?」沈廣源在如茵的綠草地上,一邊做出揮杆的姿勢,一邊問陸拓。

沈廣源體態肥胖、身形矮短,五官面貌雖然生得一團和氣,卻還頗有氣勢。

「沈先生可以說明白一點。」陸拓這麼回答。

沈廣源看了他一眼,把球杆交給桿弟,再脫下手套,然後對陸拓說:「你跟竹芳訂婚幾年了?」

「三年。」

「嗯,三年,訂婚三年也不算短了。」沈廣源拍拍陸拓的肩膀,對他說:「來,我們上車再說。」

在車上,沈廣源問他:「那個女記者,你不會跟她玩真的吧?」

「她是作家,不是記者。」陸拓回答。

沈廣源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不管是什麼身分的女人,只要跟你認真起來,那就是一個麻煩。」

陸拓沉默。

沈廣源接著跟他提到婚事。「你跟竹芳什麼時候結婚,我這個准丈人雖然不急,但竹芳是一個女孩子,她可不能三年、五年的這麼等下去,女人的青春有限,你要儘快給她一個交代,讓她安心。」

對於這個話題,陸拓沒有答覆。

「怎麼了?這麼一點小小的事情,難倒你了?」沈廣源笑著講。看起來像打哈哈,但實際是在施加壓力。

「結婚並不為難,但時間確實是一個難題。」他回答。

「你在顧慮什麼?」

「現在結婚,我不但沒有時間陪竹芳度蜜月,結婚後也沒有太多時間陪伴她,我擔心會冷落她。」

「這倒是一個問題。」沈廣源點頭,接下去他又說:「不過,對男人來說,事業越重的男人,越是要儘早把女人的事情先安頓好,才是真的。家裡有一個女人,男人的心就會安定下來,心安頓下來,事業發展就會順利。」

沈廣源接著往下說:「何況有我這個丈人做靠山,增加一個強又有力的後盾,這對你來說,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你還要考慮什麼?」沈廣源的話已經說得很白了。

陸拓笑了笑,不置可否。

沈廣源的臉色有些異樣。「怎麼?你還真的要考慮?」

陸拓保持笑容。「當然不必考慮,」他說:「有沈先生當靠山,人生可以少奮鬥三十年。」聲調不緊不慢,態度從容。

沈廣源也笑了,不過他的笑容顯得皮笑肉不笑,有點不自在。「少奮鬥三十年,對你來說倒是未必,不過大家彼此有照應,做起生意來也得心順手許多。」

「沈先生最近有生意?」陸拓撇撇嘴,看似順口問。

沈廣源愣了一下。「啊,這個高爾夫球場,你看怎麼樣?」他反應過來,笑咪咪地回頭指著這一片綠草如茵的球場,答非所問地說:「你看看這片球場怎麼樣?這裡的老闆許進財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買了幾張球證,當然你也有份──」

「前一陣子我得到消息,」陸拓突然打斷沈廣源的話,徐徐說道:「這一塊高爾夫用地所有權人,正在向當局申請土地變更。但是,高爾夫球場與球場建物,屬於特定目的遊憩用地,想將已經劃定為特定用地的土地申請變更,並不容易。」

「是嗎?」沈廣源哈哈一笑,避開眼,彷彿沒有興趣。

「如果只想變更其中一部份土地為住宅用地,就更加需要技巧,因為變更過程手續繁雜,土地重劃費用與將來增值稅項需要繳納的金額,動輒數億,這部份需要大量的資金運作。」陸拓繼續說下去:「透過捐地的方式,另一方面運用商業手段徵收球場附近農地,再將這些土地一併變更為丙種住宅建地,雖然可以避免一部份重劃費用,但資金問題仍然是一個很重要的關鍵。」

「這個,是這樣嗎?」沈廣源笑。「原來這麼複雜!我這個只買賣土地,從來不搞建案的人,倒是不清楚其中要經過這麼多環節。」

「沈先生雖然不了解土地重劃的複雜性,但一定知道銀行貸款最喜歡的是什麼樣的擔保品。」

沈廣源的笑容僵在臉上。

陸拓往下說:「進行這些土地重劃的手續,不但需要花費時間,要透過收購農地的方式擴大建地面積,更需要龐大的資金。地產開發商尋求巨額資金,手頭上不但需要足夠分量的擔保品,更必須透過銀行董事,對董事會進行遊說,說服整個董事會同意借款。」

聽到這裡,沈廣源臉色一整。「這不是關說嗎?!這怎麼可能,銀行絕對不會接受關說!」

陸拓笑了笑。「如果是合法遊說,就不叫做關說了。」隨即他收起笑容。「重要的是,擔保品的分量。」

沈廣源挑起眉。

「想把一塊非建地的擔保價值提高,最重要的是,必須儘快拿到土地變更許可證明。」

沈廣源不作聲,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陸拓抿嘴一笑,不再說下去。

「你知道,我一直很看重你,在事業上也有很多地方必須倚重你,」沈廣源突然把話題岔開:「在我心底其實早已經把你看成是自己的兒子,所以我一直期盼著,你跟竹芳能夠儘快完成婚事。」

陸拓沉默,若有所思。

沈廣源看他一眼。「我叫秘書看過黃曆,下個月二十五號是好日子。你就休息兩天跟竹芳出去走走,你們小倆口商量一下,好好準備結婚的事情。」最後,他這麼交代。

陸拓沒有回應。

沈廣源也不再多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明白陸拓不是一個可以控制的男人,否則他早就開口要求陸拓訂定婚期,這次要不是因為被記者拍到沈竹芳在飯店打人,他還找不到借口,要求陸拓儘快履行婚約的承諾。

只是,陸拓突然提起土地變更的事項,讓他不太高興……

他一直懷疑,陸拓在暗中監督他的生意,想要吃掉他目前還能經手的幾筆買賣!

因為這兩年來,陸拓的生意大半已經不再讓他插手──這也是他現在對陸拓非常不滿意的地方。最近找他關說的人越來越少,因為風險太大!除非不懂國際貨幣轉匯模式、或者嫌麻煩的人才會找上他,但是這樣的人已經越來越少。大部份需要關說的人,都想透過跨國模式運作,風險比較低也比較不容易有意外,但是這部分陸拓卻不讓他插手!

所以他的利益越來越少,已經快要到靠銀行股息謀生的地步!這幾個月,好不容易接了這筆交易,原來陸拓早就已經聽到風聲。

沈廣源非常不滿。

如果不是陸拓有朝一日,可能變成他的女婿,成為真正的自己人──他早就把陸拓除掉!

任何妨礙他利益的人,是不可能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剛離開高爾夫球場,陸拓車上的電話就響了。

「這陣子能見面嗎?」手機里的聲音很低沉。

「暫時沒有辦法。」陸拓回答,他第一時間就認出聲音的主人。

「好,那麼你自己小心──」

「剛才我跟沈廣源見過面。」

對方沉默,彷彿在等他說下去。

「台中那塊高球地的土地變更案,他的確插手了。」

「他親口告訴你?」對方問。

「他說漏嘴。」

電話另一頭傳來笑聲。「太久沒有吃到肥肉,得意忘形了?」

陸拓沒有笑,他的表情很淡。「他的操作原始,但越原始就不容易有破綻。一貫的模式,想要做得漂亮,就要透過有政治力量的中間人,給予政務機關一定的壓力,進行政務關說。只要土地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土地變更的證明,三方的交易就算達成。」在冷淡中他的解釋卻很實際,更是徹底。

以上這些,都是剛才他沒有對沈廣源說出來的話。

「這個,是當然的。」

「沈廣源最近跟高球場地區立委的關係,走得很近?」陸拓問。

「一個月內有三次飯局,許進財作陪,在座還有一名有力『權貴』。」對方立刻回答。

「除了操作董事會,同意大宗商業貸款,其他小額個人信貸,沈廣源透過關說方式給予無擔保貸款的有哪幾個人,去查清楚。」他交代。

「舉證不容易,除非經辦證人願意出席。再者,客戶資料屬於銀行機密。」

「小額貸款不容易被審核,但是大宗商業貸款就沒有這麼簡單,經辦人的名單一定會曝光。沈廣源只會找熟悉的人做經辦,去調查商貸的經辦名單,就可以大概掌握信貸的經辦人員名單。在這個世界上,不怕要錢就怕不要錢的人,突破這些人的心防應該不難。」

對方乾笑兩聲。「恐怕我要做的工作,沒有你多,接下來你要做的,會更困難,何況還有一個女人在後面鍥而不捨的咬著你──」

「我現在要上高速公路,沒辦法多說話。」他準備掛電話。

「等一下!」對方喊住他:「有一個人吩咐我問候你,他希望你能抽空見他一面──」

「暫時不能見面。」陸拓拒絕。

他知道「這個人」是誰。

尤其是這個人,在這個時候,他更是不能跟這個人見面。

對方沉默了幾秒,然後這麼說:「好,我會轉告。老話一句,你自己小心。」

陸拓按掉方向盤上的無線通話鍵。

通話已斷,他調轉方向盤,將車子開上高速公路。

沈廣源要求他休假,希望他跟沈竹芳可以儘快結婚,儘管這些要求陸拓會考慮,但不見得會照做。

沈廣源早已經不能控制他,更不可能命令他。

但是他對於沈竹芳的承諾,是永遠有效的。

因為,這是他欠她的。

「今天晚上,可以見面嗎?」秀賢打電話給陸拓的時候,他人在車子里。

「今晚可以登堂入室?」他問。

沉默片刻,她反問:「你真的想到我家?」

「如果你打開大門,我就會跨進去。」他這麼回答。

「好,」她對他說:「那麼今天晚上七點,我會把大門打開,等你進來。」她說出家裡的地址。

通完電話,陸拓掛了手機。

他越來越有理由相信,她接近自己,除了專訪外,另有特殊的目的。

一周內被報紙寫兩遍,並且記者已經開始著手調查常秀的背景,再加上沈竹芳對她的敵意──很少有女人,能夠如此冷靜專一地執行一件事情,除非有強而有力的理由,促使她非達到目地不可。

不管是什麼身分的女人,只要跟你認真起來,那就是一個麻煩。

沈廣源的話,在陸拓耳邊響起。

邊開車,陸拓咧開嘴,無聲地微笑。這麼多年了,他早已經沒有好奇心。但是,常秀到底會不會是一個麻煩,對於這一點,他腦中已經消失很久的「好奇」,突然又浮現出來。

晚間七點,他依約前往她留下的地址。

這是間沒有色彩的公寓。

乾淨、整齊,但是簡陋,而且冷淡。

「你在看什麼?」端茶出來的時候,她問他。

「這裡看起來,好像主人隨時準備離開一樣。」

「對,因為這裡不會成為長期的住所。」她回答,放下茶杯。

「你在找房子?」

她看他一眼。「如果錢夠的話,我想換房子。」

「你想換什麼樣的房子?」

「比這裡大兩倍,有陽台有庭院的房子。」她在他對面坐下。

「現在買不起?」

「作家這一行,不是能夠賺大錢的行業,至少,跟你的行業很不一樣。」

他笑了笑。「我在陽明山有一幢別墅,條件跟你的要求很相似,如果你喜歡,可以搬到那裡住。」

「免費的嗎?」

他看她一會兒。「送給你,也可以。」然後這麼說。

秀賢笑了笑。「無功不受祿,我憑什麼接受?」

「只要你肯告訴我,訪問我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直視他。「一個答案就可以換一幢別墅?太過於美好的交易,往往都有陷阱,我猜的對嗎?」

他低笑。「不要表現得太聰明,否則我擔心,我會情不自禁,把陷阱套得更深。」他暗示。

「陷阱再深,也要看獵物是不是願意跳進去。」

「你是獵物嗎?」他看著她,低聲說:「我以為,我才是獵物。」

秀賢別開眼。」今天晚上的問題,你不可以逃避。」她進入正題。

「今天的問題很尖銳?」他問,神態沒有改變。

彷彿,兩人剛才曖昧的對話,並不存在。

「我調查過,前兩天在你公司樓下見到的那位夫人,是知名物流公司的董事長金世協的夫人,金陸秀茵女士。」

陸拓沒有反應。

「金女士平日很少露面,我好不容易才調到她的檔案照片,照片雖然很模糊,但可以確定就是她本人。」她說。

「你要寫的報導方向好像很廣泛?現在周圍只要跟我有過接觸的人,好像都會被揪出來檢視一遍?這麼做已經侵犯到我的隱私權,現在竟然還要我本人親口認證,以確定捕風捉影的可信程度,你不認為這樣做好像太過分了一點?」

「如果你不想說明,那麼我所查到的任何資料,都會原封不動登載在專題上,沒有說明,如果因為資料本身引起誤解,就沒有辦法解釋。」

「如果你想得到任何消息,那就自己去查。」他回答。

她凝視他。「好。」笑著說。

「今天晚上,其實並不適合談論嚴肅的事情。」他突然說。

她瞪著他,眼神像在詢問他。

「我不喜歡沒有目的地陪人,」他說:「不過讓我感興趣的人例外。」

「包括男人嗎?」

他笑。「我只對女人感興趣。」

「男人對女人有興趣,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這就是人類,越危險的事,才會越有趣。」他這麼回答。

秀賢看著他。「你跟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男人,並沒有兩樣。」

「每一個男人可以都不一樣,如果他遇到的女人不同。」

「如果我把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都告訴沈小姐,你的態度還可以這麼輕鬆嗎?」她對他說。

「你可以告訴她我們之間一切對話,她不會相信。」

「經過昨天的事,她會相信。」

他笑了笑。「你不必開口,她已經完全相信她願意相信的部分。」

她看著他。「你很了解女人。」這麼下評論。

他轉動桌上的茶杯,咧嘴笑了笑:「你也可以了解男人,如果這個男人並不複雜的話。」

「也許你低佔了她,沒有女人是不複雜的。」

他抬眼看她。「也包括你?」

「你認為呢?」

他笑。「所謂人類的情緒,對於越複雜的事情,越感興趣。男人跟女人,是一樣的。」

「你喜歡複雜?」

「事實是,單純很容易無趣。」

「如果我們之間的關係,讓八卦報導再渲染一次,情況越來越複雜,你認為,你跟你的未婚妻,你們對彼此的感情還能有多大的信心?這樣的狀況,你認為會比較有趣嗎?」

他看了她一會兒。「說老實話,我沒有很大的信心。」這一句,是實話。「至於後面這個問題,不能拿來做為比較,因為情況不同。」他說。

秀賢提醒他:「感情,是經不起考驗的。」

「現實中,唯一存在的就是考驗。」他的答案很直接,絕不逃避。「考驗主宰人類存在的每一個瞬間,選擇決定每一個人的命運。」

「把感情交給命運,會不會太消極了?」

「如果因為害怕所以逃避,才是消極。」他回答。

「那麼你從來都不曾逃避嗎?」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包括我曾經問過你的,關於那名學妹的事情?」

「我不逃避,但是我有隱私,有選擇回答與否的權利。」他這麼回答。

她笑了笑。「話真的是可以隨時反過來說的。」收起笑容,她直接問他:「所以,你拒絕回答,有關張秀慧小姐的任何問題是嗎?」

陸拓輕鬆的表情改變。

這一瞬間,他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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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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