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姜水江河
陰暗潮濕的空間里偶爾躥過了幾隻老鼠,腐爛的稻草便傳出了一陣陣的窸窣聲。昏昏暗暗的光從一道窄窄的窗口裡打進來,塵埃的粒子在陽光的照射下翻滾跳躍。一同被陽光照耀的,還有已經長滿蛀蟲的木板。
木板排列的很是整齊,一根一根的,整體看去,就是一個牢房的模樣。
一道模糊的身影坐在牢房的角落裡,陽光照不到那裡,整個牢房最陰暗的地方,也是所有陰暗生物最喜歡的地方。
身影靠坐在牆邊,腦袋側低著,整張臉都被長發給遮擋住,看不清楚面容。
「小傢伙們,你們說什麼時候會有人來?」身影伸著手指撥弄著什麼,長發隨著手指的動作飄飄蕩蕩,偶爾露出那人部分的臉。
聶風與玄月來到這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接著外面灑進來的陽光看去,玄月的心裡一陣惡寒,被那人手指戳來戳去的東西,是一團老鼠。為什麼說是一團,因為她跟本找不到老鼠的腦袋在哪裡,老鼠尾巴又在哪裡。
「吶,有人來了喲。」說著話的同時,人已經扶著牆站了起來。用手擋住那昏沉的陽光,那人抬眼看了看聶風與玄月,突然猛的沖向了柵欄。兩隻手緊緊地扒著柵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聶風?」
聶風沒有說話,看向那人的目光卻是帶著深深的冷意。
玄月站在聶風的身邊,看了看門內的江河,又看了看她身邊的聶風。這兩人之間的氛圍好奇怪,這五年裡,他們難不成發生過什麼嗎?之前在大荒漠里與她同生死共患難的那個姜水,就是江家的少主江河。
玄月不知道怎麼表述現在複雜的心情。
說恨她又不覺得有恨意,但是說不在乎,卻又想要向姜水問一個答案。為什麼要騙自己?為什麼!
但她沒有。她經歷過更大的背叛,所以這種小的背叛,她已經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江家少主?」壓著嗓子,玄月整個人都縮在了斗篷裡面,離得江河近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就刺激著她的大腦,下意識腳步就後退了兩步。
這一後退,就讓江河極為的不悅。一雙眼睛瞪著玄月,瞳孔幾乎就要佔據整個眼睛。「你是誰?」
「長清門門主素冰。」玄月掀開斗篷的帽子。
江河鬆開了攥著木板的手,兩隻手攏了攏分散的長發,手指梳理著長發,時不時挑出一根草屑,隨手扔在了地上。等到一頭的長發全部被理順的時候,江河的腳下已經積了一小堆的雜草。
一隻粗糙的手掌伸到了玄月的面前,玄月抬頭看向這隻手的主人,江河正一臉理所當然的看著自己。
「幹什麼?」神經病吧。
粗糙的手掌又伸了伸,江河挑了挑他那已經快要打結的眉毛,「發繩。」
玄月愕然,看著江河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神經病。這人是被關瘋了嗎?現在這種時候要頭繩,腦袋都快沒了,還要頭繩!
「沒有。」
江河擰眉,手掌又伸向了聶風,「聶少主?」
聶風依舊是冷冷的目光,一團金色的線團甩到了江河的手掌,「別耽擱。」
江河看著手心的金線團,滿意的神色顯露在臉上。手掌輕抖,線團被拋在了半空中。金色的線團就像是一團雲霧一般,在半空中四散開來,每一條金絲都泛著金色的暈光。光芒代替了牢房裡那束昏暗的光,在陰暗的牢房裡顯得格外的刺眼。
牢房外的兩人都抬頭仰望著那團分散的金絲,只見那金絲的一頭被江河牽在了手中,江河的手指恰好點在金絲的最尖端,手指滑動的時候,金絲就會跟在手指滑動的軌跡纏繞上江河的頭髮。大盛的金光照耀在江河的身上,此時的江河,宛若神邸一般的耀眼。
金光過後,飄散的金線已經消失,而江河已經變得煥然一新。
玄月驚呆地看著江河,更準確的說,是江河頭上的那根金線。她真的是太想要了,那個簡直是出門旅遊的必備呀。往頭髮上一圈整個人就變乾淨了,大寫的神器呀!
「這是什麼?」玄月看著聶風,眼睛向著江河的方向瞥了瞥。
「是金線子。」
玄月恍然大悟,難怪這麼好用。金線子可是好東西,硬度極強,柔軟度又極高,重點是這東西不怕水火。隱世家族還真是土豪級別的,連金線子這種好東西都用來當發束,而且這個還是聶風送給江河的,嘖嘖嘖,真是有錢人的世界。「還有不?」
開口問了問,玄月後知后覺的才發現這麼直白有些不好意思,於是頓了頓,又重新開口補了一句。
「我可以跟你交換的。」
聶風還沒有開口,牢房之內的江河搶先開口,「這東西全大陸就只有一根,你別妄想了。」
玄月被噎了一句,輕哼一聲,這人還真是沒有一點弱勢的自覺性。抬手冰系的靈力猛地衝出,將所有牢房的木板全部都凍住了。手指連續點在了結了冰霜的木板上,木板隨之碎裂。「走吧。」
聶風也對著江河點了點頭,幾人沿著幽長的小道一路走出了關押江河的地方。剛一踏出門,江河就停住了腳步。聶風回頭不解地看向他,「這麼停下來?」
「聶家什麼時候跟長清門聯合了?」
「沒有聯合。」玄月上前一步,「所有收到我長清門請帖的隱世家族弟子,全部都失蹤了,我來這裡救你,只不過是不想長清們被拖下這趟渾水罷了。」玄月解釋的很著急,似乎一點也不想與聶風扯上關係。
江河半信半疑的哦了一聲,「跟我一起的江家子弟呢?」
「已經被我門下的弟子救出去了,你一個人被困在了最裡面,我們找你也費了一些時間。」
「其他家族的人呢?」
「還沒有找到,你是最先找到的。你應該知道是誰綁架了你們吧。」
江河搖頭,「我不知道,不過這些人必定與隱世家族有仇。可是他只是綁架了我們,卻沒有利用我們做什麼,或者說,是還沒來得及利用我,你們就已經找到我了。我估計別的家族子弟應該跟我們是差不多大的情況,也許還會比我們好一點。」抬了抬腳,江河單腳立在了地上,歪著腦袋去看他另一隻腳的腳底。
腐爛的樹葉已經與黑色的泥土合二為一,枯朽的枝幹也穿插在其中。泥土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有點像屍體腐臭的味道。
江河嫌棄的看著自己的腳底,一隻手不著痕迹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真不知道是那個天殺的,竟然把他關在了這種地方。他不被噁心死也得被鬱悶死。
「你們怎麼會找到我的?這裡看起來很偏僻的樣子,我也沒有聽說過天啟有一個這樣的地方。」周圍的景色很是怪異,明明是一片樹林,可是每一棵樹木呈現的卻不是翠綠和棕,而是灰黑以及灰白。泥土也是一個奇怪的點,一腳踩上去都是柔軟的質感,這種感覺,不像是泥土,更像是……蠕蟲。
一想到他會踩在蠕蟲的身體上,江河就剋制不住地打了一個冷戰。
玄月將江河的反應看的清楚,嘴角冷笑,還真是讓他給猜對了。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一隻千息蟲的背上。
千息蟲,天啟最古老的物種之一。其古老的程度,甚至可以媲美虛妄海里的精靈一族。
越是古老的物種,在新時代存活的可能性便越低。在很久的一段時間裡,大陸上都沒有出現過千息蟲。這一隻千息蟲,無疑會是近百年來唯一的一條千息蟲。千息蟲生活的環境黑暗潮濕,大多都是無人居住的雨林地帶。
他們也是因為陰差陽錯,才找到的這一隻千息蟲。
「接了你家族裡的魂燈,然後用長清門的秘術做牽引,這才找到了大概的位置。而具體的位置則是我們用神識探查的。」玄月指了指江河的腳,他正不斷地在地上磨著他的的鞋底。忽然就聽見玄月在叫他名字,跺了跺腳,江河這才抬頭看向玄月。
「怎麼了?」
玄月指了指江河的腳,然後嘴角揚起了怪異的笑容,看的江河背後是一陣陣的陰風。
「什麼意思!」
玄月哼了一聲,「你腳底下踩著的,是一隻千息蟲。而且,還是一隻上了年份的千息蟲!」
「……」江河沒有說話,但是那張泛白的臉已經表現出他內心的想法了。
玄月臉上不動聲色,但是心裡已經笑開了花。之前在大荒漠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姜水到底有多麼害怕這種昆蟲之類的生物了。這人的習慣哪,還真不是換了一個身份就可以改變的。
「江少主的臉色不太好,要不我們先離開這裡?」說話的同時,玄月故意用力的踩了踩腳下的千息蟲。只見千息蟲的背部因為玄月的用力出現了上下起伏的情況,江河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上下波動的地方,嘴唇粉白粉白的,瞳孔都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