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天寒日暮紅顏舊(4)

153 天寒日暮紅顏舊(4)

「姐,我不明白。你為何要讓大家以為你已經沒事了?」慕容凝將和姬無夜分開,慕容煙便迫不及待地開門見山問。

「若大家都以為我時日無多,朝中的局勢會怎樣?影閣又會如何打算?只有讓他們以為我無礙了,才不敢輕舉妄動。你和汐兒,如今都還太嫩了些,尚且不能獨當一面。」慕容凝一邊換著衣服打點妝容,一邊說道。

慕容煙蹙著眉掂量著:「有這麼嚴重?」

慕容凝無奈地笑了笑:「你大約是不知道,明裡暗裡,有多少人盼著我去死。」

「即便如此,你卻為何連姐夫也一起瞞過?他對你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你卻竟然這麼輕易就原諒了他!要是我、要是我——」慕容煙氣的打磕。

「要是你,會怎樣?」慕容凝有些好笑地看著她的支吾,語氣淡淡地:「又能如何呢?」

瞥見慕容凝換好衣服有出門的打算,慕容煙瞬間就將剛剛的問題統統忘了,驚訝地問:「姐,你穿的這麼正式要去哪裡,難道要進宮見皇上不成?」

「煙兒可真聰明。」慕容凝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頭,轉身出了晚晴居。

「還真是!」慕容煙趕忙追出去:「可是姐,從楊府出來前你和那苦瓜臉不是說好了等二姐回來一起去見皇上的嗎?」

慕容凝猛然止住了急匆匆地步伐,沉聲問:「你信你二姐嗎?」

慕容煙被問得一愣,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自然相信啊!」

「可皇帝信誰呢?一個是未央宮主,一個是戍邊大將、一州州牧,無論是誰,對皇帝來說都是了不得的背叛。雷霆之怒,誰都承受不起。如今並無真憑實據,靠的就是先發制人。我拖住楊舜羽,為的就是搶佔這麼點先機而已。」

慕容煙看著慕容凝離去的背影,那身子瘦不經風,卻籠罩在艷麗盛裝之下。慕容凝的步伐失了以往的穩健,彷彿隨時都會支撐不住那沉重的頭飾而倒下,然而她卻並沒有。只是一直顫巍巍地走著,直至消失在季府的門前。

這樣翻飛深沉的硃色,慕容煙不知道自己還能再看幾回。

【第六節】

天命十一年臘月十八,夜月宮主密奏涼州州牧意圖謀反,昭和帝震怒,下密旨捉拿。兩日後,清塵宮主抵京,左相呈密狀與證物,言清塵宮主私通北荒,落下龍鳳釵為證。昭和帝擢清塵宮主殿前質問,清塵宮主所遞龍鳳釵確系偽造,入森羅獄。

刑部,森羅獄。

「姐,你如何來了?」慕容汐一襲白衣,除卻腰間少了雪淵,同往日並無什麼不同,連語氣都仍是波瀾不驚的。

「想來便來了。」慕容凝摘下兜帽,唇邊淺淺笑意,眉間卻是掩藏不住的倦憊。

「是我連累了你。」慕容汐垂首。

「我們姐妹間不說這些。」慕容凝笑著寬慰:「因著我先啟奏,縱有物證,陛下也並非全然相信魏文曜的一面之詞。如今他已被押來永安,五日後便需再定奪一次。你放心,姐姐無論如何也要救你出來。」

慕容汐定定地直視著慕容凝的容顏,似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般地開口:「姐,你病了。」

慕容凝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得無奈:「這般明顯嗎?我還當今日這妝容看不出呢。」

慕容汐的眸色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

慕容凝卻已察覺:「你有話要同我說?」

「沒什麼。」慕容汐別過臉。

「此處終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待你出來,咱們姐們三人再好好敘敘不遲。」慕容凝瞭然地笑笑:「我亦不能久留,還得委屈你幾日。」

「無妨。」

五日後,涼州州牧與清塵宮主御前對質,突現轉機。錦官衛統領明經亘上報,那日施放龍鳳釵的那名錦官衛禁不住嚴刑拷打,招出自己和已經死去的同伴們實乃影閣所派殺手,混入錦官衛欲救出蘇子易,那龍鳳釵本就是假造。小小一枚龍鳳釵,卻成了魏文曜勾結影閣,陷害未央宮的關鍵證據,更是逃不掉通敵叛國的罪名。

堂堂涼州州牧、從一品大將魏文曜,機關算盡反而弄巧成拙,最終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邊關不可一日無將領,夜月宮主舉薦,如今邊關未穩、人心叵測,需皇家親自坐鎮,二皇子楚揚戰功赫赫,實乃不二人選。昭和帝允,正式冊封楚揚為翼王,統領涼州,明日出發。

——

回未央宮的馬車上。

「錦官衛何時倒與我們化敵為友了。」慕容汐冷淡地開口。

「哪有什麼敵人啊朋友啊,無非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接連發生了這些事,皇帝已對錦官衛失去了信任,明經亘當然得挽回些什麼了。」

「將禍水引到影閣頭上,是姐的主意吧。」

「與他們這些人打交道,既不可能全說真話,免得樹敵。也不能全說假話,教人很快能識破。半真半假,亦真亦假,才會讓人相信。如今諸事的矛頭都直指影閣,就算是多算了一樁,也是無妨的。」

馬車路過季府,慕容凝喊了停。

「姐不回未央宮?」慕容汐蹙眉。

「你既已經回來,未央宮迎來了它真正的主人,我就不回了。」慕容凝笑著揭開了車簾。

「姐……」慕容汐欲言又止,生平第一次,竟也有了難以啟齒的心事。

慕容凝已經落下馬來,同她遙遙相對,嗓音溫潤:「怎麼了?」

「若和人約好了再見面,可他卻沒有來,該怎麼辦?」慕容汐放下車簾,傳出來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

「你尚未赴約,怎知他不來?」慕容凝笑盈盈地反問,猜到了她口中的那人是誰。

「可他若是來了呢?」

「若是來了,你便同他一起來見我吧。」

馬車噠噠遠去,似是去赴一場廝守終身的長約。慕容凝立在季府門前看著遠去的妹妹,面上的笑容卻漸漸斂去。

【第七節】

未央宮,十里桃花街下,慕容汐閉著眼睛坐在轎內。

馬車已經抵達未央宮入口很久了,可她卻久久地不下車,自然也是無人敢催促,一等便是大半天。

除卻風過簾動,周遭一片安靜,慕容汐的心也漸漸地冷了下去。

明日便是十日之期,他到底還是沒有來。

結局早該料到,她還那般可笑地向姐姐討教該如何是好,可他終究還是讓她的期許和希望統統都落了空。

「這幾日可有陌生人來過?」

冰冷的裂谷之音乍響在一個站崗的侍衛耳畔,驚的他幾乎就要跪下去,不明白這個鬼魅似的的宮主是何時無聲無息地來到他身側的。

他咽了一口口水,狠狠地搖著頭,似是極其肯定般地答道:「沒有!」

久久沒有再等到任何回應,他忍不住大著膽子抬起頭來,只見那一襲白衣已然遠去,翩若驚鴻影。

——

入夜,半山腰,未央行宮。

餘光瞥到未央行宮之後,慕容汐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步伐,竟就此住了下來。

此刻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目光盯著帳頂,腦海里剋制不住地浮現了蘇子易那張總是沒個正經的臉。她想起也是在這個行宮裡,自己毫不留情地將四根落雨針定入了他的身體里。那時候他藍眸里的恨意多麼明顯啊,而自己又是多麼決絕啊。

這樣恨過對立過的他們,真的還會有未來嗎?是不是他早已看透這一點,所以才遲遲不肯出現。

又或者自始至終,之前的種種不過是他精心編織的一個謊言?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她默而不答,屋外的人卻先開了口,是個又尖又細的女聲。

「奴婢來伺候宮主。」

這個聲音慕容汐聽過一次,卻絕對不會忘記。那一瞬間她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寒冬夜晚里周身冰凍的血液重新開始奔騰,失去溫度的身體感受到了火堆的溫暖,她卻依舊躺在那裡,平靜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來人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屋內沒有點燈,黑漆漆地一片。他探頭探腦地打探了一番,才裝模作樣地鑽了進來,卻仍舊是不放心地躡手躡腳。

「既是來伺候,是不是該準備的齊全些?」是慕容汐的聲音,失了冷漠,唯余清澈。

「來的匆忙,宮主體諒一下嘛。」他仍是學著女子尖聲細語朝慕容汐走來,模樣好不滑稽。

「可以,怎麼伺候?」慕容汐枕著胳膊看著他欺近,毫不避諱地掀開白紗帳帷與她對視著,懸在她頭頂上方的藍眸瑰麗的如同盛夏里遍布繁星的銀河,稍不注意便會沉溺其中。

「這伺候嘛——當然是在床上好好伺候咯!」他一個靈活地翻身滾落至她的身側,半撐著腦袋,仍舊不害臊地盯著她看。

「恐怕我是無福消受了。」慕容汐對他這般沒皮沒臉的調戲已經見怪不怪,突然卻不知想到了什麼,竟挑了挑嘴角:「不過說來,我也該好好招待公子,畢竟遠來是客。」

他心中暗道不好,想起身卻已然來不及。只見白影一閃貼著他的身子轉至了另一側,慕容汐仍舊紋絲不動地躺在床榻上,他卻已然渾身動彈不得,十八根落雨針分別定住了他的每一處衣角,偏偏稍一掙扎就能碰到脖頸處的雪淵。

除了認輸,他毫無辦法。

「我就知道,哪次見面能不被你用雪淵指著,那才叫奇怪呢——」

「蘇子易,這可是你自投羅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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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未央之胭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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