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屍體與毛髮
白布下的屍體,露出了慘不忍睹的一幕。
那屍體的頭部已經破破爛爛的了,頭上的頭髮被明顯放置過久的黑色血液凝結成一團,正對著我和胖子這個方向的後腦勺被不知道什麼生生咬掉了一塊。屍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左眼睛已經爛掉了,烏黑的血液從眼角一直蔓延到耳朵里結成了塊狀;屍體的臉上被撕掉了一塊肉,可以看到原來臉頰的地方已經露出了裡面的骨骼和牙齒;屍體的嘴巴大張,好像在死前曾經想要呼喊出聲一樣,很顯然並沒有喊出聲他就死掉了,否則的話牧場不會沒有發現。畢竟這裡的蒙古包之間的距離並沒有遠到喊叫一聲都聽不見的地步。
再往下看,屍體的身體也是破破爛爛,幾乎沒有一塊好地方。腹部更是被咬破,連腸子都被拉出來了,整一堆耷拉在旁邊。手和腳上布滿了撕咬的痕迹,已經發青呈現出屍斑。
屍體死前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充滿了驚恐,迷茫,還有絕望。這具明顯是男性的屍體,也就是說這就是烏布他五哥的屍體了,旁邊那具沒掀開的就是他五嫂。看完了第一具屍體,現在暫時還沒有人提得起勇氣看第二具屍體。
我的胃裡一陣翻滾,胸口一陣陣抽搐的感覺。我微躬著腰撫著胃部抬眼看了一下胖子和其他人,發現他們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一個一個半眯著眼睛,甚至有人已經乾嘔起來。
終於有人忍不住捂著嘴巴跑到帳篷外面,頓時就一陣嘔吐的聲音傳進帳篷。這一下引起了連鎖反應,我們哨所的人一個接一個都跑到帳篷外,一時間嘔吐聲此起彼伏。
我一手扶著固定帳篷的木樁子,一手捂著肚子,一陣翻滾的胃把剛剛喝下去的奶茶給吐了出來。周圍的人也都扶著木樁在那吐,眼淚鼻涕齊流的,看來大家都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恐怖的屍體。
我感覺差點把膽汁都吐出來了,才好不容易把肚子里的東西吐乾淨。吐完整個人感覺好多了,正好烏布和他兩個兄弟拿了熱水和毛巾過來,看見烏布他們的臉色沒有多大變化,想來應該是已經見過屍體的模樣了。
我接過毛巾倒了點熱水,狠狠地在臉上擦了兩把之後才把心中那一股不適的感覺舒緩了一些。
胖子也擦了臉,走到我旁邊,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嘔吐物,又乾嘔了兩聲,連忙回過頭去,大步走到離帳篷十來米遠的地方,蹲在那裡不知道幹什麼。
我知道只要不是每天跟死屍打交道的人,第一次看見帳篷內的屍體肯定承受不住。我們都是正常人,見到這樣的景象始終都會恐懼和噁心,這是最正常不過的反應。除非是真的心理承受能力強大到變態的人,但我自認身邊的人包括我自己都不是這種人。
我走到胖子身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掏出一個軍用水壺,擰開蓋,狠狠地灌了一口,又把水壺遞給我,「整一口吧,沒那麼噁心!」
我接過水壺,把壺口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一股酒香撲鼻而來。
「卧槽,這特么是馬奶酒啊,你怎麼搞到的?」我一臉驚訝,要知道剛剛德贊老爺那邊剛端出馬奶酒就被孫哨長制止了,我甚至還沒端起碗就被無情地打斷了,對此本來我還頗有怨念的。
胖子得意地對我笑了笑,「剛剛那德贊老爺不是拿出馬奶酒來招待我們嘛,我聞著香得很,剛要下口就被哨長說了。我實在沒忍住,偷偷把碗里的往水壺裡倒進去了!」
胖子的話讓我一陣無語,在那麼多人眼皮子底下他還能把這違反紀律的事干出來,況且從端出來到哨長拒絕只有那麼點時間,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一下子就把酒裝進水壺裡的。要是讓哨長發現了鐵定又是一頓臭罵加沒收。
「這水壺裡面不是水嗎,你把酒加進去不就沒什麼味道了?我也沒看見你啥時候把水給倒了。」
「哈哈,胖爺一早就知道這牧場肯定有好東西招待我們,我可是對著傳說中的馬奶酒神往已久了,沒想到在這駐紮了一年多連個酒香都沒聞到。」胖子一陣嘆息道,「這次出來的時候,一聽說要到牧場來,我在準備東西的時候一早就把水壺的水倒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還真讓胖爺嘗到了馬奶酒,真是不虛此行啊,哈哈哈……」
「對了,」胖子突然收起了得意的笑容,「你別一下整完了,給胖爺留點,就這麼點我還想慢慢品一品呢。話說啊,這馬奶酒果然名不虛傳啊,那香味,那酒醇的……」
看著胖子一臉的陶醉,我二話不說拿起水壺就是一大口。果然,這酒真不是蓋得,真不愧是蒙古族的特產,名聲在外也是有其獨到之處。一口下肚暖融融的,簡直就是唇齒留香,壓住了剛剛的噁心感,不禁仰起頭又灌了一口。
胖子回過神來,看見我咕嚕咕嚕兩大口,連忙把水壺搶了回去。
「你大爺的,說好給你整一口,你還沒完了。」說完連忙眯著一隻眼睛瞄著水壺裡面,看見裡面的存量,胖子馬上哭喪著臉道:「就剩這麼點了,你個兔崽子下口也忒狠了……」
我跟胖子在這邊偷偷喝馬奶酒的時候,哨所的人基本上也都緩過來了。哨長招呼了人,開始對現場進行初步的查看。
在烏布的五哥的帳篷里,經過對屍體的查看,幾乎沒有人相信這是人為。畢竟再怎麼變態的兇手也不可能用牙齒生生把一個人咬死,而且還要開膛破肚。但是對現場的搜索又讓我們感覺疑點重重。首先,如果是野獸襲人的話,那麼現場最起碼要有腳印才對,但是我們並沒有在裡面發現什麼腳印。
大家可能有疑問,地毯上怎麼可能有腳印?其實蒙古包採用的是一種織得很密的布質地毯,顏色一般採用紅色。所以只要有點污濁物在上面就會一覽無餘。就像我們從外面進來,很容易就在地毯上留下鞋印了。
其次,我們發現搭帳篷用的帆布上有一個口子,大小可以讓一個人進退自如。看上面的痕迹像是被撕開的。這就有點奇怪了,我們都知道搭建帳篷的帆布有多結實,在草原上還沒有什麼獸類能把它撕破,除非是鋒利的刀子割出一個口子,然後順著口子撕裂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所以,對於這件事的兇手究竟是人還是野獸所為,我們不敢隨便下定論。
既然我們發現了帆布上有一個口子,那就又一個疑點擺在我們面前。假設這件事是人所為,那麼為什麼要弄出這樣一個口子?直接從門進來不是更方便嗎?何必要多此一舉?
按照正常的想法來說,我們可以認為兇手,不管是人還是野獸,既然撕出這樣一個口子,那麼它肯定是從這裡進來的。所以我們在入口處找找線索肯定是沒錯的。
我和胖子在入口處搜索可能有用的線索。在帳篷裡面,我明顯的聞到那種蛇一樣的臭味更加的濃烈。胖子在帳篷口子的下面匍匐著身子,一臉嫌惡的在那裡找東西。
我看了看位於我面前的裂口。我是站著的,對,那個口子就有這麼高。而且我面前的是那條豎長型裂口的底部。我的身高1米78,那麼這條裂口的頂部位置就在3米以上的位置。那麼問題來了,不論是野獸還是人類,它們要從這條裂口進來是要飛進來還是搭個梯子進來?如果不是從這裡進來那這條裂口又是如何產生的?
我看著裂口上撕裂的帆布絲線在微微顫動,大小不一的線條彰顯著撕裂時的暴力感。我突然覺得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
「這裡這裡這裡!」胖子在我背後不遠處突然間一陣鬼叫把我嚇了一跳。聽到他激動的聲音大家連忙圍過去。
胖子跪在蒙古包的地毯上,一隻手拈著地毯的一腳掀了起來。在地毯下面,有著很明顯很清晰很深的一對腳印。是人類赤腳踩在沙灘上形成的那種腳印的感覺。
孫德全走過去,細細地看了一下腳印,用手比著尺寸,又跑到烏布他五哥的屍體上比了比,又在他五嫂的屍體上比了比,撇了一下嘴說道:「胖子你這也太大驚小怪咯,這分明就是這個女性屍體的腳印嘛!」
胖子站起身來搔了搔腦袋,喃喃的說道:「不對啊,正常人哪裡踩得出這麼深的腳印?況且這裡有腳印但是毯子卻沒有陷進去,這不科學啊!」
孫德全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我分明看到他把剛剛碰過屍體的手在胖子身上蹭了蹭。「這個嘛,也是很好解釋滴。你想這女性屍體,她是女主人嘛,在家裡肯定穿不穿鞋都無所謂啦,那她不穿鞋在這裡站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話,不就可以留下這個腳印了嘛,然後毯子一扯不就回原樣了嘛。」
胖子聽孫德全這麼一說,感覺也還合理,嘖了一下嘴巴,無奈的把掀起來的地毯翻了回去。
胖子把地毯翻回去,地毯鋪平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了上面有一小撮灰色的毛髮,與地毯上的毛絨糾纏在一起,不認真看可能真的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