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 別有洞天
以後的日子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就好像天邊不小心滑下的一顆流星,它在夜裡對著人間眨眼睛的時候,又何曾想過終有一天也會與這夜夜俯視的塵埃為伍呢?
這裡的夜間格外安靜,連風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連寒氣似乎也是不會流動的那種,只是靠近就冷進骨頭,彷彿整個人浸在水中一般。
小白的身上毛茸茸的,小米抱著她,順帶就將手縮在她毛里。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小白突然問道:「繼續啊!」
「啊?什麼?繼續什麼?」小米回過神來,一臉懵逼。
小白恨鐵不成鋼的說:「那還能是什麼,你剛剛在說什麼我就在說什麼啊,剛才不小心打斷了你,真是不好意思,你繼續。」
「沒了啊,說完了。」小米乾脆利落的說。
沒了啊,這就沒了啊,你在逗我呢?你看我是不是左臉寫著傻右臉寫著子啊,你看我像那麼好應付的人嗎?
小白感覺自己有點無語,每次想跟小米說著什麼正經的話題,她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突然斷掉不說。
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小米了,知道繼續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她的內心沒有一絲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小白吸了吸鼻子,說道:「那好吧,你就告訴我,為什麼突然想到回這兒了呢?還是有什麼事情,事情辦完了就走?」
有什麼事情啊,這世間的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
小米微微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頭,說道:「二狗子啊,我不打算走了,實話告訴你吧,我這次來就是來這兒安家來的,以後我可能哪也不去了。」
小白嚇了一跳,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話聽起來總有那麼一點不靠譜的感覺。
她趴在小米膝蓋上,瓮聲瓮氣的說:「你受什麼刺激了,不要一下子頭腦發熱就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好嗎?」
小米沒有解釋,只是輕輕將她放在地上,站起來鄭重其事的朝著她鞠了一個躬,微笑著說道:「二狗子小姐,以後請多多關照。」
看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小白嗷的一嗓子仰天長嘯,一臉驚恐萬狀的說:「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那我怎麼辦,我從小就沒有出過這巴掌大的小破山,這好不容易等到快成年了馬上就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你跟我說你不走了?」
「我走不走跟你有什麼關係?」小米一臉無辜的問。
「哎喲,小姐姐啊,我求求你以後不要再說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這樣的話了,這跟我可有關係了呢,關係大著呢。你不知道嗎,我跟你訂立過契約,這就代表我是你的人了知道嗎?我這輩子就只能和你綁在一起了知道嗎?」小白氣喘吁吁的說。
那個契約是從小白的成年之日起開始生效,然後到她死去才會解除,可是小米,就算她死了,轉世也得給她找出來繼續履行契約。
在成年之前,小白只能呆在這裡,哪也不準去,而成年之後,她終生的任務就是守護小米。
聽起來可能不太公平,可是,這是小白特殊的身份造成的,從本質上來說,她並不能算是犬類,而是神的一種。她的祖先因為厭倦了天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冷清,所以忍不住下界微服私訪,順帶談了個戀愛。
之後,天神震怒,將小白的祖先放逐在天界之外,脫去神籍,受輪迴之苦,且永遠不得回天界。
切,不回就不回,說的跟誰稀罕那個一望無際空曠到自言自語都有回聲的天界一般,那裡可真是冷清啊,千千萬萬年,不死不滅,彷彿一顆會孤獨的石頭。
見過鮮花陽光的人是不會在願意回到那個死寂黑暗的混沌之中的,從那以後,小白的祖先就訂了一條祖訓,世世代代傳下來。
也就是關於這個契約,但凡是那位被貶天神的後人,都必須窮極一生尋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然後與之訂立這個契約。
怎麼說呢,對於自己喜歡的人來說,就算是把心掏出來送給人家,還要小心翼翼的問別人要不要,否則就是對別人的打擾。
所以,這個契約並不是折磨,而是小白的祖先對後人最真誠的祝願。那個誰不是說過嘛,人生本來就沒有意義,可是你總得為這漫長又短暫的人生找一個意義。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啊,自己付出了一切都渾然不覺,而對方就算僅僅只是同意自己留在身邊都覺得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這是這個契約最早流傳下來的意義,只不過過了這麼久,早就已經變了當初的意義。
小米一屁股坐下來,頓時感覺一股寒意直逼身體,剛才一直坐著,石頭都給自己捂熱了,現在站起來才那麼一下子就又冷了。
她無奈的一伸手,又把小白抱在了懷裡,話說這傢伙真好,毛茸茸熱乎乎的,又剛剛好抱著,正好可以用來暖手。
小米雙手把她抱在懷裡,下巴放在她的背上,對著她說道:「你可拉倒吧,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這個契約雖然不能撤銷,可是可以作廢啊,你告訴過我的。」
小白愣了一下,默默的閉上眼睛,果斷說道:「我才不要。」
小米笑了一下,說道:「那你下次不要再說因為是我的錯了啊,反正我是不會認的。」
「就是你的錯。」小白嘟著嘴說道。
契約是可以作廢,可是,她當初選擇小米絕對不是像她說的那樣被小米騙了,其實,如果非要追究起來的話,是小白騙了她。
小米利用了小米的好奇心,然後自己將計就計,都是口是心非的人啊,誰都不肯承認不離開是因為捨不得。
有些話不需要說,因為誰都懂。
小米輕輕晃著腿,將頭埋在小白毛茸茸的背上,迷迷糊糊的說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是捨不得我,讓我睡一會兒,剛才說話太多,有些累了。」
小白鄙視的翻了一個白眼,不屑的說:「誰捨不得你啊,不要太自戀了好不好?像你這種說幾句話還會累的人,我才不稀罕呢,跟你一起玩還不如折根竹子插個竹葉吹吹哨子有意思。」
話雖然這樣說,小白卻乖乖的直了直身子,讓她靠著舒服一點。
有些人的字裡行間永遠都不會跟你說一個關於愛的字,可是她的眼睛里,她的舉手投足之間,她心上的每一寸地方都有關心你的痕迹。
小白就是這樣的人,和小米一樣,一個人待在這樣空曠無人的地方太久了,所以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向別人訴說感情。
感受到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小白忍不住輕輕的嘟囔了一句:「你現在怎麼變這麼重了啊?」
小白的聲音極小,一本正經地卧在小米腿上,動也不動,小米此刻已經差不多快要睡著了。
夜也已經很深了,應該已經後半夜了吧,估計睡不到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這人吶,一旦把心上的事情說出來之後,就感覺全身輕鬆。
雖然寒意刺骨,卻抵不住睡意昏沉。不一會兒,小米就搖搖晃晃的睡著了。
看著她這個樣子,小白偷偷的從她的懷裡鑽出來,搖身一變,變成一個男人模樣,一彎腰打橫將她抱起,在空中畫了一扇門,然後輕輕一推,便大踏步走了進去。
他們進去之後,那扇門便自動關上然後消失了,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門裡邊富麗堂皇,與外邊的蕭瑟凄涼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這麼說吧,如果說外面那個小木屋是乞丐晚上落腳的破廟,這裡邊就是秦始皇的阿房宮。
這座山表面上上看只是一座看起來生機勃勃,實際上死氣沉沉的死山,而且沒有太多生靈。但是,這裡面卻是別有洞天。
小白並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這裡,這裡邊多得是大大小小的山精鬼怪,只不過小白並不喜歡他們,所以就跑到地面上搭了一個小木屋。
小米睡得正香,只感覺突然身上不冷了,於是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也睡去了。小白抱著她穿過一道又一道裝飾華貴的大門,最後停在了一扇白牆白瓦白大門的院子前。
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喲,這不是我們靈幽大人嗎?怎麼今個兒回來了?」
小白回頭一看,是一個圍著薄紗遮住臉龐的女人,穿著一襲長長的水袖裙,淺淺的藍色如同天空一般明凈,更顯得她皮膚白皙。
那人眼睛里艷波流轉,盈盈走來,舉手投足之間儘是勾人的春情,彷彿只一眼,就能攝入心魂。
小白卻沒有再看第二眼,冷冷道:「是你啊,有什麼事情嗎?」
那人也沒有生氣,只是輕輕笑了一下,說道:「不然呢?除了我還有誰?靈幽大人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清瀲可是每天都會來這兒等你呀!」
小白不想跟她啰嗦,只是哼了一聲,說道:「把你的這套留著給那些傢伙吧,對小爺我不好使知道嗎?」
清瀲睫毛一顫,彷彿被戳到了痛處,也就不再假心假意的客套,不滿的說道:「你懷裡的是誰?」
小白瞥了她一眼,眼神清冷,一字一句的說:「跟你沒關係,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她還想說什麼,小白懷裡的小米突然皺了皺眉,小白害怕吵醒她,將她往自己懷裡靠了一點,不再理清瀲,一推門徑直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