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江邊偶遇
她身後何時站了人,她怎麼完全沒察覺?
安雨辰略微驚訝地看著自己身後的白衣男子。郁城是個中等的城市,她不敢說她見過這其中的多少人,但眼前這名男子不僅氣質高貴逼人而且相貌妖媚,一看便知非池中之物,她卻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必定不是郁城之人。
濕透的下半身感覺到刺骨的冰冷,她本就是個怕冷的人,這下子更覺得冷得鑽心般難受。若是轉身就走,也沒什麼失禮的,她和他互不相識,權當沒聽見罷了。可這江邊就她和他兩人,他那個駭人的問題,該是問她的吧。
忍住狂奔回家抱爐子的衝動,安雨辰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眼前的人,鬱江之水只適合黃色,而非紅色!「鬱江是古樓國最長的河流,幾乎將古樓國包了個圈。全長一千二百多公里,流經十一個省三十二個縣二百多個城鎮幾千個大大小小的村落,沿江而居的人口達到一百五十多萬。差不多兩百萬人用鬱江水洗衣服做飯,古樓國大部分的水田也都依靠鬱江之水灌溉。而且鬱江是古樓國最大的水運航道,干係著全國上下的貨物運輸……」
「你說,將這鬱江之水染成紅色可好?」白色的衣衫隨風飄逸,薄唇輕啟,還是同樣的一句話。
「不……」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衝進了安雨辰的腦海、使得她噤聲。
白色衣服、妖艷美貌……十九王爺……魔王……這……你說,將這鬱江之水染成紅色可好……這難道就是……腦中可怕的想法,讓她語無倫次了!
關於大魔王的恐怖傳說瞬間塞滿安雨辰腦袋裡的每一個角落……殺人、碎屍、屠城……每一則傳說都充滿了可怕的血腥味兒。
關於魔王樓暻淵,據說是這個時代、這個國家的上一任皇帝的第十九個兒子。現任皇帝叫樓暻龍,是先皇的第九個兒子。可以說,樓暻淵是樓暻龍坐穩皇位、維護統治的殺人工具。
四年前,樓暻龍親自率兵攻打異族古拉族,身為古樓國的不敗戰神樓暻淵自然隨著去了。戰亂中敵軍趁機刺殺皇上,倒是沒成功,卻差點中了毒。那毒便是被樓暻淵擋去了。
要說是毒,也不是毒,更確切地說,是詛咒,日光石的詛咒,無日之日便會大爆發的恐怖詛咒。
在她的觀念里,她並不相信鬼神、詛咒說,但這個日光石詛咒不是傳說,當天就印證了。
據說那天里便下起了暴雨,古樓國全軍倉皇而逃。倒不是因為古拉族敵軍太猛烈,而是為了逃離因日光石詛咒而爆發的殺人魔王樓暻淵。
他一人殺光了古拉族整個軍隊,白衣徹底被染成了紅衣,血光映紅了半邊天。聽說戰場上全是人肉塊,死狀慘烈,沒存留一副完整的屍體。想到這裡,安雨辰胃裡一陣翻滾。望著那白衣男子的眼神多了恐懼之意。
四年間,他不僅幫樓暻龍掃除了古樓國里的異己勢力、鞏固了對內的統治,還對外擴張了不少國土,增強了國力。而最讓人們覺得恐怖的是無日之日的樓暻淵,據說頭髮狂飛、雙眼通紅、獠牙尖利、全身長滿絨毛,連指甲都有三寸長……總之完全就是魔鬼的樣子,六親不認,見人就砍。聽說發狂的他曾經把他的整個府邸都毀得片瓦不剩,來不及逃命的奴僕全都命喪其中,屍首都找不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死神的化身,從頭到腳散發著恐怖的殺氣,令人退避三舍。
也難怪,大家聽到魔王要來郁城、再得知無法逃生時,全都凌亂了。
「郁城是一個會讓我不舒服的地方。」魔王突然開了口,嚇得安雨辰直接坐在了濕漉漉的地上。
安雨辰咬著蒼白無色的唇,努力掩飾著心裡的懼意。「那你為什麼還要來郁城呢?」既然是個不舒服的地方,遠離便是,為什麼偏偏要來?
「聽說格拉尼爾的小兒子在郁城尋找聖女。聖女?難道能把本王殺了不成?」說著,嘴角微微揚起,露出邪魅的笑。
「你可以派別人來不是嗎?何必要親自過來呢?難道……還有別的目的?」
許久,白衣人只是安靜地注視著滔滔不絕的流水。「只是想把鬱江之水染紅罷了。」郁城是個會讓他不舒服的地方,自然得由他親手毀掉!
聞言,安雨辰不禁渾身一震!只因為他一己之念,便要葬送全城人的性命嗎?這未免也太任性妄為了!
「難道這個世界上所有會讓你不舒服的存在,你都要毀掉嗎?」若他是受迫於詛咒才濫殺無辜,那她可以理解。但眼前的人是如此清醒,夕陽的餘暉照在他身上、泛起一層橙紅的光暈,整個人精神煥發煞是好看,跟暴走的殺人魔相差十萬八千里!
一直望著江水的丹鳳眼終於正眼瞧著安雨辰,微微一笑:「難道不應該嗎?」
那冰涼的眼神和毫無溫度的笑意,瞬間讓安雨辰忘了呼吸,從心底竄起的寒意瞬間傳達四肢,比刺骨的江水更冰冷。
怎麼會有這樣的一雙眼睛,明明清亮澄澈卻又如此冷酷無情,感覺不到一絲人性的溫度……
過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回意識的安雨辰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拄著油傘當拐杖,跌跌倒倒地離開了江岸,逃離了那個恐怖的男人。
當天夜裡,安雨辰一夜沒睡,只要閉上眼睛那雙毫無感情和溫度的眼便會像幻燈片一樣不斷地循環重播。
擋除安家滅門之災?德海大師抬舉她了!如何擋?難道讓她跳到那個人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命令他不準動安家的人一根毫毛不然她就……就怎樣?她能把他怎樣?說得倒輕巧了,千軍萬馬尚且擋不住那個人,何況她這身高不足一米六的三等殘廢小身板兒!事實是只要對上他的雙眼她就已經怕得雙腿發軟站都站不直了,她如何能擋?
同樣沒睡下的,還有安府油傘作坊里的幾個人。
「首領,如今城門緊閉,不日魔王便會率兵前來搜捕,我們不如先撤回去,以後再做打算吧!」僕人曲身站在一名書生樣貌的男子旁邊,恭恭敬敬地說。
被稱作首領的男子臉色沉重,搖了搖頭。「不可!靈童說過,如果這次我們錯過了,日後很可能再無法得到聖女。」聖女是大籌碼,關係著他整個計劃的成敗,若是錯失聖女,對他將非常不利。
「可我們進入郁城多日,城裡所有四歲齡的女童都找遍了,卻還是沒有找到聖女。」僕人為首領的安危憂心忡忡,一心想勸首領離開。「若是皇城軍進了城,那時再想脫身就難了!」
「想來必是我們找漏了。」書生男子完全聽不進僕人的勸。「靈童既然說了聖女藏身於郁城,便一定在這郁城之中。定是我們找漏了、或是錯過了,才沒能將聖女找出。」對於靈童的話,書生男子是深信不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若是聖女在這郁城,來日方長我們必能找到她。可眼前形勢危急,首領得先考慮自身安全呀!」聖女自然重要,但眼前的對手既是當年血洗古拉族的魔王,又豈能輕視。
「吩咐下去,明日起將所有符合條件的女童重新徹查一遍,就算是挖地三尺,我也要將聖女找出來!」對於魔王的恐懼比起對於聖女的渴望,顯得如此微小。「至於至於你說的危險……在滅門大仇之前,這點兒危險算得了什麼!找著了聖女,我便能在這郁城手刃了他!」四年來不斷積蓄的恨在心裡排山倒海地翻滾著,他恨不得用那魔王的血肉染紅鬱江之水!
「可是……」僕人想要提醒首領,那魔王一來一遇雨,可是完全沒得商量就會將他們全部分了屍的……
「我心意已決,你吩咐照辦便是!」男子冷著臉說:「若是貪生怕死只想著逃跑而不執行我的命令,我立刻送你們去見閻王!」
僕人聽了昂起胸膛:「屬下知道了!」古拉族人豈是貪生怕死之徒!
只是這郁城之大,去哪裡找一個有著七十歲老人般智慧的四歲女童?如果不是見識過靈童的通神本領,只怕沒有人會相信這聽起來荒謬至極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