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預感

安家老爺是一個精明的老頭子，別看他身高沒根號2.5，長得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光看他老婆就娶了四個就知道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了。但這次的事似乎連他都沒了法子，除非全家人能飛天遁地，否則根本逃不出郁城。

聽了小茶報來的前廳的消息，安雨辰蛾眉微蹙，纖細的五指輪流地輕拍著桌面，發出「咚咚」聲。

連貪生怕死的安老爺都沒辦法，看來這次真的很有可能死作一鍋。

「去，將芝鳳叫來。」

不一會兒，芝鳳來到了暖閣，一起過來的還有娘親余氏。

「娘，那麼大雨，你怎麼也跟來了？」安雨辰趕緊拉著余氏微涼的手，圍坐在火爐旁邊。

余氏穿著一件大紅玫瑰花襖子，倒不會冷了去。長長的劉海遮著醜陋的半邊臉，露出來的半邊卻是膚白細緻、眼如彎月眉如黛，可見安雨辰那絕色之貌都遺傳自余氏，跟那尖嘴猴腮似的安老爺半點關係都沒有。

余氏笑了笑，說：「聽說前廳出大事了，便過來瞧瞧，看能不能幫上你。」

安雨辰表情頓了頓。「木子，去把門關上。」

半響后，安雨辰沉著臉，表情嚴肅地說：「大家都在，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眼下城裡已經鬧翻了，恐怖的大魔王要到郁城來搜捕反賊，變相的屠城。雖然說雷軍諾答應，只要我嫁給他他就……」

「你要嫁給雷公子？可他不是大小姐的准姑爺嗎？」不知內情的余氏嚇白了臉。「辰兒啊，你可不能搶大小姐的姑爺呀，大夫人不會放過你的！」在余氏眼裡，王氏永遠是安府的大夫人。

安雨辰停下說話，握著娘親顫顫發抖的手。「娘，你別怕，不管什麼事都有我在呢！」

「可是娘擔心你呀！」多年來積下的陰影，即使已經過上了四年的平靜生活，卻還是籠罩在心頭，揮之不去。余氏既擔憂又害怕，眼裡的淚就這麼噗刷噗刷地掉下來了。

安雨辰輕嘆了口氣，摟著余氏，輕拍著她的後背。才剛開口娘就受不了，若是聽到接下來的話，豈不是要尋死覓活了去。

「娘，不管發生什麼事，芝鳳都會保護你的，你忘了嗎？而我，我會保護自己，你該知道的。」當她知道她被允許活下來的理由是那麼荒唐時，她就知道了她不可能一輩子守在余氏身邊、給她養老送終，所以她千挑萬選給余氏找了芝鳳那麼一個強悍又正直的女人，替她守護余氏。這些年來余氏也漸漸依賴上了芝鳳，有人來找事時也懂得躲到芝鳳身後，不會再傻得站在原地任打任罵。

「都怪娘沒用啊，沒能力保護你。」說著說著，眼淚就是止不住。

安雨辰給芝鳳使了個眼色，芝鳳會意，過來扶著余氏。

「誰說夫人沒用呢，不是生下了小姐嗎，小姐漂亮又能幹，府里誰都比不上！」

「真的嗎？」余氏怔了怔，雙眼茫然地望著芝鳳。

「當然是真的，芝鳳什麼時候騙過夫人了！」芝鳳趁機扶起余氏，「走，芝鳳帶您到內閣去，給您弄些吃的。」

余氏聽著芝鳳的話，乖乖被帶到了內閣。

安雨辰不由得暗嘆，真是一物降一物。和府里那些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她應付得遊刃有餘，但卻應付不來余氏的悲哀、自責、恐懼的眼淚。而芝鳳耍不來勾心鬥角的戲碼，卻以強硬的作風輕輕鬆鬆收服了余氏。

沒多久，芝鳳出來了，朝安雨辰點點頭。

安雨辰鬆了口氣。「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雖然說雷軍諾答應，只要我嫁給他他就安排安家出城，但實際上那條路根本行不通。所以為了保命，安老爺一定會想別的法子。」

「那我們該怎麼辦？」單是聽說魔王要來郁城便已嚇得六神無主，眼下城門已關是逃都逃不出去，小茶和木子唇都白了。

「我在城南買了個小宅子，今晚你們三人帶著我娘搬過去，後邊的事情我會看著處理。日後我娘以及你們三人便和安府再無瓜葛。」小宅子是一早準備好的，就為了安頓娘和芝鳳幾個。「有田有地有水塘，我請了人專門看管著，過日子肯定沒問題。日後你們若是找到了好人家，只盼望你們能找到人照顧我娘再離開。」

「小姐，那您怎麼辦？您不和我們一起走嗎？」芝鳳皺著眉。

安雨辰搖搖頭，「你們都知道，我活著便是為了替安家擋除滅門之災，所以安老爺肯定不會讓我離開安家的。」眼前不僅是安家的滅門之災，已經升級成了郁城的屠城之災，她有預感，德海大師所指的，便是這次的大難了。若是她沒能擋除，大家都死絕了，完全沒了後續，德海大師的話豈不成了空話。

「小姐，您就和我們一起走吧！」木子拉著安雨辰的手，雖然自己有了著落，可她也不想讓小姐留下來受罪呀！

「想走？往哪裡走？」暖閣的門被一腳踹開，二夫人王氏冷著臉進來，冷漠且高傲地望著安雨辰，眯著的眼透露著蔑視。「大禍臨頭，你們這幾個賤人是打算獨自逃生嗎？」

突然湧進來的冷風讓安雨辰身子發抖，臉上更是不悅了。「二夫人嘴巴放乾淨些！什麼叫我們獨自逃生？剛剛你們一家二十幾口在大廳里討論逃生之法時，可曾想過我們幾個？」在安府，誰都怕表面看起來溫柔賢淑私底下殘忍無情的二夫人王氏，除了安雨辰。

「小賤人，居然敢頂嘴！」王氏一怒，抬起手一巴掌往安雨辰臉上招呼過去。

芝鳳擋在安雨辰面前，抓住了王氏的手。

比王氏高了一個頭的芝鳳怒瞪著王氏，那駭人的眼神連王氏都有些害怕了。「賤人，放開我！」

「別忘了我說過的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意會芝鳳放開王氏的手，安雨辰面如冰霜地說。

「大……大夫……大……大夫人，您……您的手沒事……沒事吧？」不知何時從內閣出來的余氏，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一看到王氏只能哆嗦著身子吞吞吐吐地說著話。

「真是賤女人生出來的賤骨頭！」王氏揉著微紅的手腕，憤憤地說。

「這賤骨頭身上流著和您那高貴的女兒一樣的血！」安雨辰將瑟瑟發抖的娘親護在身後。一句話，足以在王氏身上捅出了個大窟窿。在這個時代，正室和小三小四之間的互撕技能，她修得滿分。即使，她並不是其一。

知道什麼是「吃飯睡覺打豆豆」嗎？沒錯！這副身體的原主人就是那個「豆豆」！安家的老大老二小三加他們的子子孫孫親戚朋友甚至是下人，都盡全力地訓練她成為一個反壓迫反封建反挨打挨餓的全能高手！

如果不是她修養好抗壓能力強，她一定會大吼一聲「媽的！」，這是什麼鳥設定！別人穿越不是錦衣玉食的皇后妃子、就是武功高強江湖俠女、再不然就是能點石成金的富家女，她是什麼？遭全家人厭惡的、不該出生、更不該活著的、地位比看家狗還不如的小女兒，還免費贈送一個智力低下的老娘！

「你！」王氏氣得渾身發顫。「好！你嘴皮子厲害！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皮子厲害還是那魔王手上的劍厲害！走吧，到大廳，老爺等著你呢！」說明來意，拂手離開前還不忘狠狠地瞪了安雨辰一眼，那眼神恨不得立刻將她碎屍萬段了般。

王氏一走，小茶趕緊把門重新關上。安雨辰才回頭看著自己的娘親。「娘，你別害怕，有我在，她再也不能欺負你了。」

「可娘忍不住啊，娘一看見大夫人就害怕！」余氏點點頭，可她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王氏就覺得害怕，一害怕就哆嗦，一哆嗦就流淚。

「好啦別怕了，芝鳳會保護你的！」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娘親了，若是她不在了，而還把娘親留在安家，只怕沒兩三天就會被活活嚇死。所以她才另外購置房地，讓娘離開安府。

「芝鳳啊，芝鳳！」余氏拉來芝鳳的手，放在安雨辰手上。「你陪著辰兒去前廳，可別任何人欺負了她！」

看著哆嗦得不行的余氏硬是將定心丸推給自己，安雨辰心裡覺得感動的同時帶著點兒無奈。余氏智力不足，卻有著一顆疼愛安小妹入骨的心，這是她那個給了她優渥的生活環境卻只會讓她學習學習學習、連頓飯都沒親手為她做過的親媽不一樣。可惜她無法常伴她左右，體會那種溫情。

「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你忘了嗎？」安雨辰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而且安老爺不會打我的，我可是安府的搖錢樹，誰敢打我呀！」自從她來到這個時代后，這副身體便再沒挨過巴掌。她是個聰明又高傲的人，怎麼可能打罵不還手、任人宰割。

「那……」余氏似乎還是不放心。

「芝鳳，現在城裡太亂，你帶娘去城南散散心。」朝芝鳳眨了眨眼，後者會意地點頭。

「夫人，城南盛產鱸魚，肉質細嫩鮮美，我們去抓幾條回來給小姐補補身子。走吧！」注意力瞬間被「抓幾條魚回來給女兒補身子」奪去了，再無異議，余氏跟著芝鳳離開了暖閣。

「小姐……」木子和小茶欲言又止。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們倆收拾好東西，隨我娘一起離開便是。」倆丫鬟跟了她四年，也是生出了感情的。但她生性冷淡，最不喜歡哭哭啼啼的。眼看著倆丫鬟眼淚都要掉了，安雨辰趕緊指揮著給她穿好衣服鞋子，撐著傘，獨自一人往前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