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故人歸來,心雀躍
「到了沒?到了沒?誒呀!你這丫頭怎麼關鍵時候就如此無用呀!」丁思琴沖著春燕急切焦躁的嚷著。
「我這就再去打聽,小姐你別急!我這就去!」說完春燕不敢再看丁思琴一眼,腳底如抹油般,一溜煙的功夫就不見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由於剛下過一場雨,園中的海棠樹上積攢了許多雨露,微風拂過雨滴就滴答滴答的零散落下,彷彿有聲的沙漏,落地的一刻也敲打在了丁思琴焦灼的的心上。
「小姐!小姐!打聽到了,回來了,回來了,邱楓蘭剛進府門!」當春燕興奮地叫著亟不可待的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丁思琴時,她正在海棠樹下垂頭凝眸望向地上的小水坑,水坑被樹枝上傾瀉下來的晶瑩雨滴激起層層漣漪。思琴一身粉裝,白玉臉頰,櫻唇微抿,嬌嫩柔美的樣子即使女兒家看了也會驚艷於她此刻的美態,春燕竟看痴了,愣了神。
「春燕,你剛才說什麼?是楓哥哥回來了嗎?他真的回來了!」丁思琴突然抬起頭,望向春燕的眼中滿是驚喜與抑制不住的激動。
「是的,我回來了!琴兒!」正在丁思琴說話時,一個高大的身影閃到了春燕身後。春燕聞聲,一個激靈,猛地回頭讓開。在她讓開的一瞬,丁思琴楞了一下,終於看清了來人,深藍色長袍,清瘦高挑,略顯疲憊的國字臉上,猶如濃墨揮灑的濃眉下一雙飽含情意的大眼泛著點點寵溺的笑意,幹練而樸實,那個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楓哥哥!
邱楓蘭是管家邱伯的兒子,邱迎春的哥哥,比丁思琴大八歲,自丁思琴出生之日起就一直陪在思琴身邊,之後做了他的玩伴,隨著年齡的增長,楓蘭對思琴的寵愛有增無減,漸漸地使她更多的把他當做哥哥,在思琴心裡楓哥哥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他的存在極大地彌補了自己親哥哥只把自己當小孩子的疏離。邱管家也並無意讓他唯一的兒子在丁府做事,便憑著自己年輕時跟在老爺身邊學習的點滴及常年積攢的知識,親自教授自己的兒子,期望兒子可以出人頭地。
兩年前邱楓蘭離開家鄉外出闖蕩,丁思琴問了好多次邱伯他的去向,由於他的地址總在變,有時很久也沒音信,邱伯也總是難以說清。但是邱伯並不擔心,好男兒志在四方,他總覺得自己的孩子趁年輕外出歷練是件並無不妥,既然漂泊在外,無法及時聯繫是必然的,就像自己以前,也是天南海北的走,也正是由於這豐富的閱歷不僅磨練了他的意志,也令他在很多事情上有獨到的見解,在丁家做了舉足輕重的管家。
但是幼小的思琴卻不會這樣認為,她只覺得九歲那年是自己另一段人生的開始,那就是沒有楓哥哥的日子自此開始。起初的日子,她還抱有幻想,楓哥哥可能出去幾天就會因為吃不了苦頭打退堂鼓的,可是久久無法等到他的「回心轉意」,思琴才開始接受一個現實,她的楓哥哥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回來的!她開始覺得每一天都毫無意義,生活的每一天好似單調、無聊的重複,枯燥的日子如此漫長。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府中丫鬟給自己喜歡的人綉香包,她才有了事做,並開始喜歡上女紅,還特意請母親找人傳授技藝,認真的拜師討教,當時把劉淑儀著實嚇了一跳,自己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兒何時也開始鍾情於這些閨秀熱衷的物識了!
「楓哥哥!真的是你呀!」丁思琴說著猛地撲到了邱楓蘭的懷裡,「楓哥哥,你說話不算話!你都忘了琴兒了,都兩年了!你還說要回來看琴兒,都兩年了!」思琴在楓蘭懷裡抽泣著淚流滿面,斷斷續續的埋怨著,小手還沒輕沒重的捶打了幾下邱楓蘭的胸膛,此時春燕已悄悄退出了院子。
「琴兒,你的楓哥哥怎麼可能忘了你呢!一回來,見了父親,我就匆匆的來找你了!我的小丫頭,先讓我好好看看你,別哭了好嗎,我不是回來了,再哭,我都看不清你的臉了,」邱楓蘭說著便輕柔的抬起丁思琴的臉,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琴兒,你長大了,呵呵,我的丫頭長大了!長成大姑娘了!」邱楓蘭捧著丁思琴的俊俏小臉,傻傻的笑著,眼睛久久不肯移開,專註的樣子,彷彿要把自己全部照進思琴的心裡一般。
「哼!那我是變醜了,還是?這麽半天你還沒告訴我你都去哪裡了?都遇到了什麼人?過得如何?」丁思琴撒嬌般的拋出一堆自己急於想知道的問題,對楓哥哥的回答翹首以盼。
「呵呵呵呵,我的丫頭,你怎會變醜呢!哥哥可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姑娘呢!這些年是哥哥不對,沒有能回來看你,不過哥哥可是經常想起你的,想起我的丫頭可愛的樣子!」邱楓蘭說著便拉起思琴的手走進書房扶她坐在自己對面,「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跟隨在一個志同道合的大哥身邊。」
「一個大哥?你們怎麼認識的?」丁思琴好奇的問道。
「剛離開鎮子時我到了上海,在那裡找了份給人抄抄、寫寫的工作,收入雖微薄,但省著花也還夠,可是沒兩個月我就生病,開始不在意,後來越拖越嚴重,自己的那點錢根本不夠看大夫的,當時的我頭疼欲裂,渾身無力的靠在醫館外的牆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十分絕望,你能想象的到嗎?一個人獨自在外,在困難面前是多麽的的脆弱,正是這次經歷讓我認識到了我自己,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其實只是個凡人,我也會痛,也會流淚,也會無助絕望!當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渴望能有雙手可以幫幫我,哪怕有人給我端一碗水喝,我都會感激萬分!」邱楓蘭看思琴迫切的想知道這些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便耐心的娓娓道來。
「可是那天,我靠在那裡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渾身冷得要命,不住地打顫,感覺過來很久很久,依然沒有任何人幫我,外面的天黑得要命,自己都快沉進無盡的深淵了!就在最後一刻,好像被什麼東西推了推,我掙扎著睜開了眼睛,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周圍很陌生,面前有個男子正焦急的望著我,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大哥,後來他告訴我,他本來是要去醫館替家人取葯,看到了不遠處靠在牆邊的我,便想扶我起來,發現我渾身滾燙,趕緊找人把我抬到了西洋醫院,洋大夫看我燒的厲害,折騰了半天,又是給我打針消炎,又是讓護士和他盯緊我的狀況,我這才退了燒。」邱楓蘭重複著那日的情況,心中仍有些隱隱后怕。
「他是什麼人?你就是因為他的救命之恩才跟隨他的么?」丁思琴心裡想著楓哥哥的遭遇,在心底不禁捏了一把汗,但她更好奇之後的事情。
「我的那位救命恩人叫馮自忠,我跟隨他,一是因為他的俠義相救,更重要的是他要走的路讓我熱血沸騰,那是我正想要的生活。馮大哥曾加入了安徽巡撫招募的新軍,在那裡他認識了很多朋友,他們都不是迂腐之人,他們的言行帶動了馮大哥,馮大哥開始了解很多洋人的東西,一些新思潮也是那時在他心中紮根的。馮大哥經常會和我說起這些,如何革新,有志青年如何為了民族大義闖出新的天地,這都是我所嚮往的,於是,志同道合的我們從認識后就一直在一起。」邱楓蘭不再繼續說下去。
「那你們在一起都幹些什麼呀?看書讀報,討論政局?」丁思琴似乎不想放過邱楓蘭生活中的任何細節,硬要追問清楚。
「嗯,琴兒,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為好,況且你還小,我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邱楓蘭的態度很堅定。
丁思琴失望的撇撇嘴,「我才不小呢,是你剛說的,我長大了!哼,不想說,我還不想聽了呢!」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手指顫巍巍的摸進另一隻手袖中,拿出一個精美的物件有些忐忑的說:「楓哥哥,這是我親手繡的香包,送給你!」
「好美呀!丫頭!你都會綉香包了,是專門給我的嗎?呵呵,真的想不到!想不到!」邱楓蘭驚喜的拿著手中的彩色海棠繡花香包,如獲至寶,細細的撫摸著那包面上的一針一線,好像那些綉線都是金絲銀線。
「才不是呢,我綉了很多,都送人了,只差你沒送了!」丁思琴害羞的辯解道。
「嗯,好好好!不是特意的,琴兒,我也有禮物要給你,走,我帶你去看。」說完沒等丁思琴反應,邱楓蘭就拉起思琴的手往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