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轉世
原陽縣前日發生了一件大事,忻州首富王員外的獨子王彥強搶民女,不慎掉進河裡,聽說撈上來時只剩下一口氣,鄉民本以為老天會收了這個禍害,誰知老天不開眼,大病兩日,這禍害今早竟然活過來了,嘆息之餘只能偷偷的埋怨老天不公。
王彥此時正被一個美婦人抱在懷裡,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思緒很亂,腦袋裡就跟在放電影一般,回顧著王少爺的生前。
王彥想吐,乾嘔了半天就是吐不出來,端著痰盂的下人已經舉半天了。
抱著自己的美婦人,是王少爺的娘,董氏,臨川四大家族董家本家嫡出的閨女,膚白貌美、五官精緻是個美婦人。
王彥從她身上接收到了強大的感情訊息!董氏神情憔悴,雙眼紅腫,眼角含淚,聲音顫抖,情緒複雜,恐懼,慶幸,擔憂,后怕,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這次事故給董氏的打擊極大,險些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難怪董氏會變成這副摸樣。
卧房的門被輕輕的推了開,一個雙鬢斑白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四周的丫鬟臉上恭敬之色更濃,中年人走到床邊,一雙小眼,同樣紅腫著,眼睛周圍布滿了眼屎。
董氏鬆開了王彥,緩緩退到一旁,中年男子走到王彥身前,大手輕輕的落在王彥的頭上,嘴裡念叨著。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的聲音變得哽咽了。
顫抖的聲音不斷觸碰著王彥的心弦,不自覺間,王彥的眼也紅了。
這個四方大臉,一雙小眼,雙鬢染霜,剛毅中透著滄桑感的男人,就是王少爺的父親,原陽縣首富王祥。
他今年剛滿四十,貧民出身,奮鬥二十載拼出了現在的家業,二十七時才有了王少爺一根獨苗,老來得子自然百般嬌寵。
王少爺可以說是從蜜罐中泡大的,什麼事都順著他來,難怪他會長成禍害鄉里的小霸王。
即使換做自己,在這種環境中成長,難保不會變成王少爺那樣。
王彥落水前,王老爺還是滿頭黑髮,如今雙鬢卻多了白霜。
王老爺的手很溫暖,這股暖流順著手直達王彥心底,滋潤著他那顆乾枯了二十幾年的心。
父愛竟如此溫暖。
此時的王少爺已經不再是原陽縣的小霸王,雖然同名同姓,但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王彥還未完全適應現在的身份,突然擁有的父母,也不知該如何交流。
但對於眼前的一切他卻不抗拒,骨子裡的感覺讓他無法生出絲毫的防備,就連念頭都提不起來。
記憶還在不斷的湧現,感覺隨之變得更加強烈。
「爹!娘!我回來了!」
話落,董氏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抱著王彥哽咽起來。
王老爺擦拭了一下積淚的眼角。
突然想到後院的柴房裡還關著一個姑娘,都是王少爺造的孽!
現在談劉燕兒有些不合時宜,還是等兩天再找機會把她送出王府。
從今天起,自己就是王彥!自己的責任就是保護好這個家!把王家發揚光大!
王彥足足歇了三天才把腦袋裡那些記憶捋順,隨著記憶的融入,他發現自己的心態都隨之產生了變化,冰冷的心被溫暖的記憶完全融化,暖流不住的在身體裡面流淌,內心的陰霾被驅散的一乾二淨。
莊周夢蝶這個說法並非虛無縹緲,此時此刻,自己不光有王少爺的記憶,就連身體的感覺也非常清晰,這一世,上一世,竟有些真假難辨了。
王少爺的記憶中摻雜著許多插曲,最為惡略的當屬去年秋天王少爺帶著一群下人家丁去城外遊獵,途中遇到一個非常水靈可愛的小姑娘,王大少爺就起了歹心,讓手下把人拐到了車裡,然後將自己的第一次交代出去了...
可恥的是,那種感覺此時竟然傳遞到了王彥的身上...
甩了甩腦袋,將這種邪惡的感覺甩出腦海。
劉燕兒那張可憐的面孔又浮現在眼前。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阿吉!」
「少爺,啥事?」一個少年麻溜的從外面跑了進來,走到床邊,一臉的諂笑。
阿吉,王府外宅管事郝通跟內宅管事杏姑的孩子,比王彥小上半歲,二人從小一同長起來的,是他兒時的玩伴,現在二人雖為主僕,但是私下裡於兄弟無異。
阿吉相貌平平,圓臉,大眼,小鼻子,大嘴,沒什麼特點,記憶中郝管事長得很難看,杏姑長得倒是不賴,阿吉能生得這般相貌,已經算是老天眷顧了。
「少爺,是不是想劉燕兒了?」
對於害少爺險些喪命的劉燕兒,阿吉沒有好感,一雙大眼賊溜溜的轉個不停,等著少爺處置那個女子。
王彥心虛的測過腦袋低聲道。
劉燕兒是原陽縣數得上的小美人,年前剛和隔壁縣一個姓張的書生定親本來要年後完婚的,結果被自己看上,還沒過年,人就到自己這了...
「燕兒姑娘...還關在柴房?」
「是啊少爺,關了五天了,她一開始還絕食,結果被我威脅了一下,就老實了,現在跟個死豬一樣,少爺,您要是想見她,我這就讓人給您帶來。」
「額...不著急,先說說你是...怎麼威脅她的?」
「嘿嘿,我就說:你要是不乖乖的從了少爺,不光你,連帶著劉家都要受牽連,少爺你被害成這樣,老爺那邊已經震怒決定要將劉家從原陽縣除名,現在劉家的生死就在你一念間,你自己看著辦吧。」
阿吉一臉得意的說完,絲毫沒有看到他家少爺的臉已經黑的快要看不清五官了。
「少爺,您就放心吧,那劉燕兒已經認命了,等您身子好了隨時都能要了她,她不敢反抗的。」
「阿吉阿。」
王彥有些尷尬的說道。
「給她點錢,讓她走吧。」
「啊!」阿吉聞言一愣。
「啊什麼啊,還不快去辦!」王彥揮了揮手道。
「少爺...不能吧,您忘了抓她時可費死勁了,您要不是被她推進水裡,能遭這麼大罪么?她可差點把您害死啊!」
「我知道!所以趕緊給她點錢讓她走,我現在見到她就來氣!」王彥一副不耐煩的說道。
阿吉愣在原地,臉色連變。
「怎麼?你捨不得?」王彥有些奇怪的問道。
跟我有什麼關係啊...阿吉心裡回了句,嘴上卻說道。
「少爺啊,現在把她放出府可就白白糟蹋了,等少爺要了她之後再放也不遲啊。」
這是什麼話?
「你就這麼希望我做那禽.獸之事?」王彥白了阿吉一眼道。
「不是啊少爺,您要是現在把劉燕兒放出去,她肯定會被抓去浸豬籠的!這不白白糟蹋了么?」阿吉一臉惋惜的說道,心裡偷偷鄙視了王彥一下,少爺您不打算做那禽.獸之事抓人家姑娘作甚?
「侵豬籠。。。不至於吧,少爺我不是還什麼都沒做么?你出去跟他們澄清一下唄?」
「少爺,您就別拿小的取樂了,這話也就我信,府里的丫鬟僕人都不會信。」
「可是我確實什麼都沒做啊?」
「我知道啊,可是外面已經傳開您跟劉燕兒的風流韻事了,版本都好幾個了!我昨天去藥店抓藥路過天橋,橋底下那個說書的喬老頭,說的可葷了!我蹲在橋邊聽了一段,嘖嘖,真香艷!」
王彥很想踹阿吉一腳,他那表情太賤了!欠抽!
可是現在腿腳還使不上勁,這一腳先記在賬上。
「劉家那邊就沒有什麼動靜么!我可是搶了他家的閨女啊!」
阿吉一臉囂張道。
「劉家算個什麼東西?縣裡誰不知道咱老爺跟縣太爺的關係?甭說告到縣衙,就算是告到刺使府,咱家也有幾分薄面,整個忻州三分之一的賦稅都是咱家在繳,杜刺使也沒少收咱家的好處,絕不可能為了他一個小人家,跟咱家傷了和氣,就算他把狀告到皇帝面前,到時候那劉燕兒已經是您的女人,絕不會說出不利於您的話,所以這虧,劉家怎麼都得吃,他要是不折騰還好點,要是真折騰起來,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所以劉家那邊就一點反應也沒有?」
「有啊!劉老爺子已經當著鄉鄰的面斷了和劉燕兒的關係,讓族長把劉燕兒從族譜里除名了。」
「你說什麼?從族譜裡面除名!這劉燕兒還是不是他親生的!他怎麼下的去手!」
王彥知道族譜的重要!便是大奸大惡之徒,逐出家門已經是最嚴厲的懲罰,只要不做損害家族的事,族譜是不會輕易除名的,劉燕兒被除名了?她做了什麼?就被除名了?
「少爺,您抓了劉燕兒,她清白的名聲沒了,像她這種姑娘,留下納妾還算好的,要是玩玩,再給他送回去,那才叫累贅,沒人要的姑娘只能他自己養著,還會受街坊鄰里指點,劉老頭是個聰明的,把事敲死,徹底斷了和劉燕兒的關係,少爺你要是不要她,她只能自生自滅了。」
「少爺,這事很常見,孫少爺禍害的那個姑娘,家裡不也是族譜除名了么?」
王彥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她那個未婚夫呢?就那個姓張的書生。」
「退婚了!劉燕兒被您抓進來的第二天下午就把聘書聘禮要回去了,兩家已經徹底劃清界限了。」
「我擦,都什麼人啊!至於將事情做得這麼絕么?」
阿吉投來一個看白痴的目光,心道:少爺這是咋啦,是不是掉河裡時腦袋裡進水了?
王彥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年代對於禮的約束非常嚴格,禮大於命很正常,尤其是女子,丟了命都不能丟了清白,哪怕只是名聲,這個時代的人對名聲極其看重,娶一個沒了清白名聲的女人,這種事恐怕只有王彥覺得沒什麼,書生將來是要走仕途的,娶劉燕兒這種有污點的女人,將來定會遭人詬病,不退婚才奇怪,可是王彥還是不能理解!劉燕兒可是他的未婚妻啊!
哎...
說這麼多歸根結底還是不夠愛,劉燕兒之所以被自己關在柴房裡還不是因為他沒保護好,他如果真的愛劉燕兒早就來王府要人了?換做自己,只怕早就提刀殺進去了,就算死在裡面也沒什麼,至少自己對得起自己的女人,這樣的男人才配娶妻。
至於那個姓張的書生,王彥不想去評論了。
「哎...」又是一聲長嘆,王彥瞥了一眼阿吉道。
「阿吉,換做你是那劉老頭,你也會跟你的親閨女斷絕關係么?」
「會。」阿吉磨磨唧唧的回道。
「為什麼?難道閨女的清白就這麼重要?重要到連父女親情都不顧了?」王彥瞪大眼睛道。
「因為污了人家閨女清白的是少爺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