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往事不可追

陽光高照，溫暖的光線似乎正如所有Tercel隊員的心情一樣，充滿了勝利的喜悅與希望.

「哈哈，今天終於把那個LOST打垮了，我看那個陸月馨以後就沒這麼囂張了吧?」海田還在回味著上午那場比賽的激動場面.

康達淡淡一笑.

高峰瞧了瞧卓雲，道:「老實說，當時我真的害怕你被那顆手雷嚇得失去反應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換我處於你的位置，說不定已經呆在那裡了。」

卓雲難得的笑了笑：「怎麼會呢？」

她這一笑讓幾個男生都看得呆住了。

「你們在看什麼？」卓雲怔道。

好半天許小年才開口道：「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呢？」

高峰道：「難得今天打了個大勝仗大家心情這麼好，咱們去慶祝慶祝怎樣？」

許小年懶懶的道：「你要請客我第一個支持。」

眾人相視一笑。

於是一行人又扎到了他們的常去的革命根據地——「一心料理店。」

「你們好，歡迎光臨。」山田光子說著一口流利的日語。

「你……」眾人顯得很意外。

「你們好，歡迎光臨。」林一穿著侍者的衣服道。

眾人更是驚訝無比。

林一向眾人笑了笑：「歡迎！」

「你，你在這裡打工嗎？」海田問道。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林一笑嘻嘻的回答道。

眾人立即被他的笑容感染了。

卓雲忍不住道：「你今天笑得這麼開心幹嘛？」

林一道：「呵呵，看見你們贏了我當然也高興呀，知道你們贏了，要來慶祝！」

「哈哈。」眾人忍不住笑開了。

康達忽然向林一使了一個眼色。

林一怔了怔，還是跟著她出去了。

「是不是她讓你來的。」走到店門口，林一的笑容立即蕩然無存，一臉面無表情的問道。

康達點點頭：「她今天告訴我，她說她沒想到你也在這所學校讀書。」

林一沒有作聲，但表情已難看得很。

康達道：「她說她沒想到你交了新的女朋友，她很高興，同時也祝福你們。」

林一道：「山田光子是我朋友，也是我的老闆，但不是我的女朋友。」

康達勉強笑了笑，道：「我一直都在關注你的比賽，你似乎沒怎麼用心，你這次聯合會杯的比賽Demo她也看了，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說完，康達把一個U盤遞給林一.

「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林一不解的問道.

康達神秘一笑:「我都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你若想知道就自己去看。」

說完向店裡走去。

回到店裡的座位上，高峰等人已經打開了清酒喝得不亦樂乎。

卓雲緊緊的盯康達，道：「你與他居然認識，而且好象還很熟的樣子。」

康達笑道：「雲，你別用那種眼神把我看著嘛，要知道，他這次參加比賽還是你推薦到我這兒來報名的。」

卓雲將信將疑的看著她。

康達則扭過頭找海田喝酒去了，藏族人見到了酒比見到什麼都還興奮。

卓雲苦笑著看著康達無奈的搖了搖頭。

夜幕很快降臨，Tercel的一行人搖搖晃晃的從料理店裡走了出來。

海田被許小年扶著，口裡還在大喊大叫：「康達，康達，來來，咱們再干一瓶，怎，怎麼樣？」

康達臉色緋紅，道：「海龜，算了吧你，還是個大老爺們居然喝不過我。」說完，自己不禁頭也有些發昏。

看著康達，許小年，海田幾人上了計程車，高峰才轉頭對卓雲道：「瞧你也喝了不少，我送你一程吧？」

卓雲點點頭：「恩，行！」

兩人再次漫行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

與上次不同的是，兩人都低著頭各自盤算著自己的心事。

許久，陽光小區大門的場景終於進入了高峰的視線里，他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知道，又到了該與她說再見的時候。

卓雲抬頭，輕輕道：「我到了，你也該回去了，今天大家都有些累，後天還有比賽。」

這人說話一向簡短有力，高峰不禁暗自想道。

「卓雲！」

卓雲扭過頭，她赫然感覺到了高峰語氣里的異樣，而且她很快看見了高峰那熾熱的眼神，這種眼神她上次已經見過，只是這一次更加強烈。

高峰囁喏道：「你不介意我問一個無關比賽的問題吧？」

卓雲頓時覺得好笑，這個隊長在場上是那麼堅定那麼果斷，現在到了場下，在她的面前他就像個孩子一樣那麼膽怯那麼拘束，一臉憨憨的表情。

「你有什麼就直說吧？」卓雲皺眉道。

高峰吞吞吐吐道：「我想問，問的是，你，你沒有交往對象吧？」這句話問出來，彷彿比他今天在比賽中戰勝LOST都還困難。

卓雲怔了怔，立即明白了高峰的意思。在平時，主動向她表白追求她的人實在太多了，高峰的意思她怎不會明白？

「沒有！」卓雲冷冷的回答道。

高峰忽然挺起了胸膛，深深吸了口氣，彷彿下了很大決心，帶著不容置疑的真誠口氣道：「卓雲，從第一天大家訓練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現在聽到你沒有交往對象的消息，我很高興，我希望你能考慮考慮我，雖然我知道這個希望不大，但我還是想對你說這句話，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話音落下，高峰長長的吁了口氣，彷彿御下了心裡的千萬包袱一樣，同時臉色紅得比剛才喝了酒的海田還要厲害。

卓雲淡淡的笑了笑，高峰再次看得呆了。

「隊長，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其實是個不錯的人，所以我並不想敷衍你，我暫時不能接受你，不好意思。」卓雲淡然道。

高峰嘆了口氣，他對這個結果顯然已在意料中，他的想法里，美女都很高傲，尤其像卓雲這樣的女生，更是美女中的美女，高傲中的高傲，被拒絕那是肯定的。

「沒什麼的，我知道你的想法就很滿足了。」沉默半晌，高峰惋惜的說道，「但我不會放棄的，哪怕只有一分希望我也會努力的。」口氣里再次充滿了堅定.

卓雲欣賞的看著他，至少在CS里她能了解這個隊長，他永遠是不服輸的，意志永遠都是最堅強的。

從小到大，她由衷的喜歡這樣的人。但是現在她拒絕了他，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也許是她不允許自己已被一個人佔據全部的內心去接受另一個人，這樣做她不知道是好是壞，她只知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幾個月前北京賽場的那個憂傷的背影已經深深的佔據了她的內心，她從未因為一個人的背影而那麼憂傷那麼震撼過，MDK|L離開后，她生平第一次為一個男人流下了淚水，她清楚自己，她喜歡上了那個遙不可及的MDK|L，甚至可說是深深的愛上了他，也許這就是女人的天性，她們總對身邊實實在在的人事不會太在意，卻會對有著天涯海角般距離的人產生各種各樣的幻想，就像現在，高峰是一個實實在在存在她生活里的人，而那個MDK|L，卓雲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曉。

為什麼，也許這就是距離產生的美，這就是人們對美好事物所產生的憧憬與希望.

可能，這只是一個夢而已，但夢卻能給人希望。

人類有夢，就是人類生存下去的理由。

卓雲就這樣出神的想著。

但高峰卻已走得遠了，留下一個誠摯卻又傷心的背影在她的視線里。她知道，也了解高峰這種人的內心。

這個夜晚，是他註定會傷感的失眠之夜。

***

陽光小區18層的燈仍亮著。

林一打開了電腦，電腦旁邊擺放著幾罐啤酒。

林一隨手打開一罐，一飲而盡，這種飲酒的方式是他每天夜裡必有的生活習慣。

他把康達交給他的U盤插進了電腦里，裡面居然是一個CS的Demo與一段視頻。

CS對他來說，永遠都是那麼有吸引力。

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CS，即使他告別CS后沒有再端起槍戰鬥過，但在他的心裡，CS永遠不只遊戲那麼簡單，那是他的夢想。

第一個Demo的場景竟然是as_oilrig，石油化工廠。

這張圖對林一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但卻又太陌生了。熟悉的是自己剛學CS的時候，玩的第一張圖就是這張。

陌生的是告別CS這麼久了，oilrig的場景在他腦海里漸漸生疏起來。

他猛的想起初學時的情形。

自己充當VIP的角色，她就在他前面端著M4開路。

「別緊張。」她按下貨物升降機的開關，貨梯緩緩上升，「一會等我們發動總攻了，你什麼都別管，一直向最左邊的直升機那裡沖，衝到了我們就勝利了。」

「好！」林一年緊張的握著手裡的USP答道。

「Go!Go!Go!」各個據點的警察紛紛開始衝鋒，樓上樓下開火聲一片，閃光手雷亂飛。

她沖在這條小巷子的最前面，四周的匪徒紛紛倒下。

「左邊有人！」

「右邊！」

「小心!注意樓上。」林一在她的帶領下靈活的躲閃著匪徒的火力。

很快，他們兩人就到達直升機面前。

「快上去！」她催促道。

林一拔腿就跑。

一陣冷風吹過，她一陣顫慄，她隱隱有種感覺，旁邊不遠處的塔樓上有個狙擊手正瞄準了他們。

塔樓那個位置，是匪徒們地理位置得天獨厚的狙擊點。

「不好。」她已經看見了塔樓上綠油油的狙擊槍，她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向身後的林一撲去。

「砰！」一聲驚天動地的狙擊槍聲響起，她的身上冒了一大片血出來，林一發現自己的HP也少了40多點。

無疑，她幫他擋住了這一槍，這一槍本來可以要了他的命的。

「你怎麼樣了？」林一被這突如其來的冷槍嚇呆了。

「別管我，你快走！」她叫道。

「哦」！林一立即快步登上了直升機，但在他登上飛機的同時，塔樓又傳來兩聲沉悶的沙鷹槍聲。

她終於還是倒下了，倒在了林一的腳下，留下了一大灘血跡，是那般殷紅。

「Counter-Terroristswin！」。警察勝利。

林一獃獃的注視著她的屍體，他的感覺不好受，這個遊戲太逼真了，他害怕她真的有一天就這樣死在自己的面前。

「別難過，CS就是這樣，只要能完成任務，流血犧牲又算得了什麼？咱們再來過。」她看著出神的林一說道，然後向他甜甜的笑了笑：「為了你，為了勝利，死一次又算什麼。」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林一就漸漸的明白，CS這個東西，永遠不是殺人追求快感那麼簡單，它還包含著更多更深更有意義的東西，就像他與她之間，有一天要他為她犧牲，他也絕對不皺一下眉頭。

而此刻，Demo里播放著主角視角顯示的場景正是as_oilrig。

主角也並不像那些Demo里播放的英雄一樣百步穿楊，彈無虛發。

他槍法稀鬆，意識一般，唯一看得下去的就是步伐走位還勉強可以。

但林一年卻全神貫注的看著主角的表現。

他每一局都和VIP寸步不離，每次都走在VIP的前面，如果有風吹草動，他不是第一時間跳出來射殺匪徒，就是以血肉之軀來贏得VIP的逃跑時間，他的一舉一動都圍繞著VIP，而不像那些警察一樣到處亂跑亂殺。

看著看著，林一的眼睛就濕潤了。

這些情形，就像當初他和她一起戰鬥在oilrig里一模一樣。

為了她，他可以不顧一切火中跑水中跳。

為了他，她可以奮不顧身風裡來雨里去。

他想起了那段戀愛著的時光，想起了那段與她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了那段她手把手親自教自己學CS的時光，想起了那段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歲月，可時至今日，誰又知道今時今日的他們早已天各一方，形如陌路了呢？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場夢一樣。

命運，真是無常啊！

命運，它豈非正是一場夢？

人的一生，最自由的時候就是年輕時代。

CS的一生，最感動的時候就是初學時光。

林一內心強烈的震撼著。

又喝下一罐啤酒後，林一換上第二個視頻文件，場景變成了三個月前WCG北京總決賽的現場。

宏大的電子競技中心，巨大的電子屏幕，各色飄揚的旗幟，熱情似火的觀眾，緊張的賽場氛圍，無數張帶著期盼表情觀眾們的臉，一切的一切就像是電影一樣把他帶到了記憶的邊緣.

忽然間，比賽場上沸騰了，電腦前的五名隊員一下扔掉了滑鼠耳機鍵盤，紛紛跳了起來，激動著，吶喊著，擁抱著，歡呼著，看樣子是他們剛好取得了比賽的勝利。

整個中心的上空響起了解說員的聲音：「2003年WCG中國賽區的半決賽勝者是來自上海賽區的——OPK戰隊，讓我們記住OPK這個名字，記住Rain這個名字，因為是他們終結了MDK戰隊的不敗神話，他們將進入決賽與來自陝西賽區的U隊進行冠亞軍的爭奪，進行中國CS最高榮譽的爭奪。」

畫面不停的切換著，很快從OPK的勝利場景切換到了MDK隊長L走下場的那個背影情形。

畫面再次不停的切換：一個臉上噴著MDK字樣彩繪的女粉絲無助的看著走下場的L，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一個記者採訪著：「你好，看著你臉上的MDK標誌，相信你是他們的忠實Fans吧？但是現在他們敗給了OPK，請問你有什麼話想對他們說的嗎？」

人群里一個男生模樣的人眼睛紅紅的：「看著我的偶像走了，我好難過，你不知道，為了來北京看他們比賽，我辭掉了工作，不顧女朋友的反對，但現在，看著他們輸了，我真的好難受。」

另一個模樣漂亮的美眉眼裡含著淚水，心疼的說道：「他們輸了，但我還是愛著他們，我在國外的網站上看過，上面說MDK的隊員都是來自很貧窮的山區，很貧窮的家庭，他們為了夢想從未動搖過，雖然輸了，但我還是深深的愛著他們，也許正是像他們這樣的人才更可愛。」

一行學生模樣人蹲在街邊看著巨大的電子屏幕上OPK狂歡的情景發獃，他們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比那些難過的話語更痛苦更悲傷。

……

林一的眼睛再次紅了，他也與這些可愛的人們一樣，看著自己心目中偶像離開，他的心情也很難過，每一次看著那些人們滿臉的失望與無助時，他的心就強烈的震動著，他們受不了觀眾那一片片單純，期望卻又漫溢著惶恐，無奈，悲傷的眼神，還有那一片片令人心碎的淚光。

他不忍再看。

這就是CS的魔力，它正如足球這項運動一樣。雖然只是個遊戲，但它卻讓人痴迷讓人瘋狂讓人憔悴讓人失落讓人慾罷不能讓人慾說還休。

林一很快關上了電腦。

他走到窗檯邊坐下，喝下一罐啤酒後靜靜的點燃一支香煙，然後怔怔的看著夜空中的半彎明月，明月像一片刀鋒正切割著他的早已破碎的心。

他低頭看了看樓下空無一人的街道，街道上早已失去白晝的繁華，不知名的角落傳來隱約的哭泣聲與若有若無的歌聲，伴隨著他沉重的嘆息，月色漸漸暗淡。

白月光，心裡某一個地方。

那麼亮，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卻欲蓋彌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

在心上，卻不在身旁，

擦不幹，你當時的淚光

路太長，追不回原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