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內憂外患(下)
慕霆這旨意一下,殿下那些抵制宇文贇的群臣們差不多全身都繃緊了,盡皆低頭不語。
慕霆看著長孫無畏,滿意的笑了笑,然後接著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左巍即日起,你便是戶部尚書,此刻國庫空虛,糧草一事,你有何建議?」
「危急時刻,臣會儘力籌措,」左巍立即接言道,「臣已想了幾個妥當的募資法子,只要君上同意,微臣會負責實施。」
「不必細說了,照準,此事十萬火急,你加緊辦吧。」
「微臣遵旨!」
慕霆接著站起來,豪氣道:「命宇文元帥領兵十萬,鎮守北境,孤親率十萬大軍,會會那名動天下的鐵浮屠。」
他話剛說完,大殿里已經唬倒了一片,左巍接連沖前幾步,大叫道:「請君上三思!如今國勢危殆,正是需要殿下坐鎮京師地時候,萬萬不可親出啊!」
十來位重臣也紛紛跪下勸止,連一些慕岩一黨的大臣都順著場面,連連說「不可不可!」
慕霆嘆息一聲道:「諸卿之意,我自然明白。可是皮之不附,毛將蔫附?帝國的生死存亡,豈不比我一人安危更加重要?若江山有失,我如何對的起已故的先帝,如何對的起慕家的列祖列宗。」
話雖如此,但誰都不敢說他此時出征會引發什麼樣的朝局變數,心腹重臣們急得直冒火星,偏偏朝廷現在能派出去打仗的人確實沒有幾個,更何況如今的局面不是小陣仗,不是臨時提升幾個中層軍官就壓得住場面的,而是貴霜帝國十多年來最大的一次危機,一時半會兒要找出可以統攬全局帥才,那可真是不容易。
長孫無畏說道:「啟稟君上,君上決不可親征。」
慕霆看向長孫無畏,說道:「愛卿可有良策?」
「回君上,請耐心聽臣說,此番風瀾帝國南下雖然動機不明,但北方有黃沙河天險,宇文元帥前去坐鎮自是無礙,現在北漠時局不穩,風瀾帝國的主要兵力必然防範與北方,此次南下不過虛張聲勢。」
慕霆點點頭,「說下去!」
「遵旨!」長孫無畏接著說道:「君上,我們最應該擔心的是西邊,數月前得到情報,南疆密林出現異動,神月教主孤陌恐巫族死灰復燃,親自前往查看,至今了無音訊。清雲帝國舉國慌亂,他們已無暇顧及我們,傲雪帝國此番大舉進犯,必然報決戰之心,我們與傲雪帝國之間並無天險,能與鐵浮屠相抗的黑騎軍十不存一,北漠之戰,我軍本就士氣低落,如若開戰勝負難料!」
長孫無畏的分析在情在理,所有人的心都不安起來,敏銳的人已經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所有的一切就像一直巨大的黑手布下密不可封的陷阱,所有人都在不可設防之中,越陷越深。
「那你可有化解之策?」
「啟稟君上,我們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長孫無畏看著慕霆一字一頓的說道:「和談!」
一個粗獷的武將一聽便變了臉色,他對著長孫無畏吼道:「這是什麼鳥辦法?還沒打就和談,我死也不受這個窩囊氣。」
「那吳將軍可有良策?」
那個武將憋得一臉通紅,可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半天才從嘴了蹦出來幾個字,「大不了就和他們拼了?」
「我知道吳將軍悍勇,可現在是戰時,狼煙逼近,危在旦夕,這不是比武鬥狠,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可明白?如果信的過我,必會讓將軍血戰沙場的機會。」
「吳愛卿,你先退下吧!」慕霆又接著說道:「長孫愛卿你接著說下去!」
「遵旨!」長孫無畏接著說道:「不是我想和談,而是不得不和談。其一,我軍新敗,士氣低落。其二,我軍黑騎軍十不存一,必然無法抵抗鐵浮屠。其三,此時是春日,如若交戰,農田受損,秋收之際,我們將出現大範圍糧食的短缺,那時才是最可怕的。」
聽到長孫無畏的敘述,群臣又開始議論起來。
長孫無畏頓了頓,接著說道:「和談是必然,關鍵是如何和談?」
「愛卿是否有了良策?」
長孫無畏理了理衣袖,並未言語。
慕霆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了他的意圖,他看了看下面的百官,正聲道:「退朝!」
「臣等告退!」
所有百官依次退出了大殿,待到所有人退出后,慕霆走下了王座,來到了長孫無畏的身前。
「無畏,說出你的辦法!」
「當不知道敵人的箭究竟會射向何方時,一定要先護住自己最要害的部位。只要不被一招將死,其他的都可以徐而圖之,慢慢修正。小不忍則亂大謀。」他頓了頓,看著慕霆對自己點點頭,接著說道:「西境是易攻難守,地勢平坦,正是騎兵天然的戰場,我們無論投入多少兵力,必然無法阻擋鐵浮屠的戰馬。」
慕霆沉思了一下,說道:「言之有理!說下去!」
「我的決策時,放棄西境百里之地,後撤至囚龍關內。」只見慕霆雙眉緊促,卻始終沒有反駁,他立刻接著道:「囚龍關的周邊全是丘陵地帶,騎兵行動必然受阻,此關依託兩座高山而立,易守難攻。我軍先行詐敗,引敵軍長驅直入,到時敵軍必然糧草接應不急,我們詐敗的士兵並不撤人關內,而是游擊在外,不斷騷擾敵軍輜重,只要我們穩守囚龍關,帝國自然無虞。」
「最後在這種僵持的情況下,我們再提出和談是吧!」慕霆嘆息,然後接著道:「囚龍關雖然易守難攻,但是端木文軒絕不是善類,宇文元帥鎮守北境,那該派何人去西邊?國內幾番內鬥,損耗極大,剩下將領很多都是有勇無謀之輩,文昊本是合適之人,可是他如今已然那副模樣。為今之計,只有孤御駕親征了!」
「萬萬不可!」長孫無畏立刻制止道:「這麼大的場戰事,除了前線廝殺以外,後方地補給調度支援更加重要。我敢肯定,君上一旦輕出,後果不堪設想,這一點,您千萬不要心存僥倖。君上剛剛即位,如今的東臨城絕非表面上的平靜。」
「你所說之事,孤怎會不知,可是該當奈何?」慕霆踱了幾步,然後說道:「其實東王也是一個人選!」
長孫無畏立刻說道:「不可!」頓了頓,「東王曾經雖然無心權位,但難保他現在不會生出異心。人只會被朋友背叛,敵人是永遠都沒有『出賣』和『背叛』的機會的。哪怕是恩同骨肉,哪怕是親如兄弟,也無法把握那薄薄一層皮囊之下,藏的是怎樣的一個心腸。況且東王深得民心,朝中更是有一批擁戴者,他決不可重用,尤其不能掌握軍權,否者後患無窮!」
慕霆看著長孫無畏說道:「看你成竹在胸的樣子,似乎對於將帥的人選,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
「站在下階軍官和士兵地立場上來看,他們需要什麼樣的主帥?那一定得是一個真心實意想低御外侮,有聲望,有能力,可以令他們甘願受其驅策地人。除了文昊以外,我想到了一個人。」
「誰?」
「段成風!」
「段成風?」慕霆搖了搖頭,說道:「一個人善不善戰,跟適不適合當主帥,這是兩碼事,段成風確是一員猛將不假,但要擔當主帥之職,他還差些火候。」
「我知道,上位者在任命主帥時所要考慮的,當然和士兵們所想的不完全一樣。身為主帥,首要職責是統籌全局,排兵布陣,這些的確不是段成風所長,需要設法彌補,但我們可以設軍師一名。」
「你想做這個軍師?」
長孫無畏笑著搖搖頭,接著說道:「微臣要幫君上處理東臨之事,我說的人選是另一個人,此人雖然不在朝中,但能力勝我十倍有餘。」
慕霆恍然大悟,大笑道:「我怎麼忘了他,老師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御花園中,大紅色拖地長袍,綉繪著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的鳳凰,襯得佳人端莊高貴。潑墨長發綰著著五鳳朝陽髻,兩鬢斜插牡丹珠花簪,發端垂下鳳涎流蘇金步搖,隨著佳人一舉一動而搖晃。
夜落雪走向面前的桃花樹前,樹上的桃花幾乎落盡,夜落雪的眼眶有些濕潤,似乎是回憶到了什麼,她深處顫巍巍的手,但手指卻在臨近桃花的時候僵住了。
忽然一陣春風吹起,桃花依舊身不由己的離開了枝梢,破碎的花瓣拂過她的臉龐,帶著熟悉的味道。花香縹緲,卻難逃消失風中的命運。
「落雪!」
陽光下,是慕汎和煦的笑容。
夜落雪笑了笑回應,笑容無奈中沾染著牽強的澀然。
慕汎走到了夜落雪的身邊,此時只有夜落雪一人,貼身的詩月不知去了哪裡。
「想家了?」
夜落雪心裡一痛,他想到了那天夜流光決絕的眼神,於是搖頭道:「我沒有家了!」
慕汎沒聽懂他的意思,但是看著落雪那失落的眼神,自己的心如刀割般的疼。他拍了怕落雪的肩膀安慰道:「無論怎樣,你還有我!」
「王后!」
詩月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慕汎無奈的縮回了手。
「我會帶你離開這個牢籠!」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奴婢見過王爺!」
再路過詩月身邊的時候,詩月立刻躬身施禮。
落雪的頭一直低在那,她忽然抬起頭對著慕汎的背影喊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夜落雪一下停住了腳步,他回頭看著落雪,微微的笑了起來,道「我從來都不會騙你!」
「我相信!」
夜落雪的笑容里含著熱烈的淚,在陽光的折射下,晶瑩剔透,閃著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