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離歌(下)

第十六章 離歌(下)

轉眼間,那空蕩而布滿陽光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四個人。

銀霜慢慢費力地從床上坐起來,花舞見狀,急忙上前輕輕攙扶。

「你們……」銀霜的面色有些蒼白,但還是輕輕吐出這二字,彷彿有太多的複雜感情在裡面。

「姑娘,雖然這可能有些難以接受,但是你的五臟六腑早已破碎,我們雖然在你的靈魂里注入了天地靈氣,但是你現在的時間只有三天了。只有三天了。」流雲神色有些黯然。

「三天嗎?」銀霜似笑了笑,輕聲開口。

「霜姐姐……」花舞有些心痛,有滿眶淚河瑩瑩閃爍。

「不過在這三天里,我們會儘力完成你最後的願望,當然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和我們提出來。

」流雲輕嘆一聲開口,「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想問一問,希望姑娘不要傷心過度,畢竟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了。」

「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讓我在這世上還可以苟活一番,我感謝還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提什麼要求呢?」銀霜臉上露出些許燦爛的笑容,但是誰都能看出,那笑容背後的苦澀,「有什麼問題,就問我好了。」

「我想知道,姑娘為何在阻止我對黑白雙煞的攻擊?不惜拼上最後一點力氣。」流雲目光有些複雜。

「這,你難道猜不出來嗎?一個女子在她生命最後,想到的是什麼,又能想到什麼?」銀霜淺淺一笑,目光很是恍惚。

「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世人皆知,黑白雙煞乃是夜天門門主,擁有黑白兩副面孔,在那白色的面具之下,是瀟洒不羈的書生,而在那黑色的恐怖面孔之下,他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不知有多少無辜的生命死於他的魔爪之下。為了他的邪功,他可以忘記一切,也可以記起一切。你們在一起,終究會落到如今的地步。」流雲淡淡說道。

「你,聽我講一個故事吧。」銀霜的笑容依然沒變化,目光卻聚集在流雲的面龐上,很是美麗可人。

「……」流雲沉默。

「那,是在幾年之前了。當時,我還是一個純情少女,一時熱血創辦了銀霜歌,每天在樂歌聲逍遙舞人生。剛開始客人越來越多,我們這裡也越來越熱鬧。一時間銀霜歌成了聽歌看舞的好地方,為了讓這裡紅火起來,我聚集了很多天下四方的美麗歌女們,在這裡稱姐到妹,表演的人多了,看舞的自然也就多了。特別是一些人間的富豪奇俠,甚至後來仙神兩界的年輕或中年人都慕名而來,我一時洋洋得意,認為人生已經走上巔峰。」

「可是那一天,風雲突變。一些身穿黑袍的神秘人忽然來到了這裡,他們全都蒙著面,很是陰邪詭異。似乎不善,可是我們的宗旨就是為所有的人表演,來者都是客,他們看了我和幾個姐妹的表演,就匆匆到聽雨閣住下了。就在那一晚,風聲騷動,他們忽然聚集起來,直逼我的房間,瞬間將我困住綁起,我大驚失色,卻沒有任何辦法。」銀霜說著,話語頓了頓。

「他們貪圖我的美貌,並用生命威脅我,讓我……獻出自己的身子,我驚慌失措,淚漣如雨,卻又不敢有絲毫動作,畢竟,一個人的生命很是重要,可無論如何,一個女子貞操也比她的生命更重要,我無可奈何,抱著一死的念頭,瘋狂地喊叫了起來。於是他們惱羞成怒,狠狠地踹了我一腳,拿起刀就要向我的脖子刺去。」

「當時,我萬念俱灰,閉上了眼睛。忽然,一個白色的身影映入了我最後微閉的眼帘,他一瞬就將那些黑袍人殺死。快到甚至我都沒有發覺,那些黑袍人就消失在了黑霧中。隨後他解開了綁我的繩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陽光帥氣的面孔。就這樣,我們相遇了。」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溢滿了笑容。

流雲卻是皺了皺眉頭,旁邊千蒼千夕目光獃滯,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花舞更是如此。

「他告訴我他叫做天隕,是一位進京趕考的書生,會一些小法術而已。而對我的歌舞很是痴迷,他笑著說完了這一切,並一同邀請我去洛陽城邊的觀雨園散步。就這樣,我度過了我生命之中最為快樂的幾天。從此,他每天都會來這裡聽曲,我也會每天為他唱歌。彷彿我屬於他一人,他也如此一般。只是他除了那一夜幾乎都會戴著白色的面具。夜裡就會離開。」

「有一天,他來到我的房間,戴著一個白色的面具,他平常一直戴著它。那天他交給我一塊淺黃的石頭,告訴我那是月陽之石,而請求我在那獨舞樓間祭祀那塊石頭,直到它化為灰燼充斥整個樓間。由於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與他兩情相悅。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只是當時沒有想太多,獨舞樓原來是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不過第二年就荒廢了,所有人還是喜歡聽曲。」

「那時,夕陽已經快要下山,他這時都會走遠,那天,我卻執意要留下他。他不肯,最後竟急了眼,匆匆忙忙向外跑去。就是在那一晚,我親眼看到了他黑白面具的轉換。那原本白色的面具剎那間變成了一團黑霧,一個詭異的面孔閃現,我嚇壞了,急忙關上了房門,只見他全身繚繞著黑霧,那白衣也剎那間變成了黑色,剎那間如同一尊邪魔,散發著恐怖攝人的氣息。他默默望了我的房間一眼,就鬼魅一樣隱沒於黑暗中。就是在那一天,我打聽到了他真正的身世。」

「可是,你還是執意追隨他。」流雲輕聲開口。

「我永遠忘不了他。對他的愛也已經深入骨髓,就算我知道他是一個魔鬼,至少在我眼裡,他白天的那抹亮麗的白色是永遠的陽光和夢幻,那一天過後,我不再台上演出了,而他卻每天仍然在那裡醉歌醉酒。我們之間似乎疏遠了,他也並未在意。只是……有時,我還是會在那獨舞樓間為他獨舞,為他歌唱,我無視所有人對我的苦勸。」

「那幾年,我一直在找尋著將他黑色面具一面永遠抹除的方法,讓他只屬於我一人,而不屬於血腥和黑暗。終於,我從那個叫做天蛇的人口中得到了這個辦法,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甚至違背了自己的心,讓那個青衣少年……我本來就該死吧。」銀霜苦笑,一滴淚流了下來。

「青嵐,他現在在哪裡?」流雲神色很是急切,畢竟從到那裡開始,就沒了他的消息,似乎是消失了。」

「你們認識他?真是抱歉,我……實在是對不起你們,天蛇的黑色阡陌可以助我……可是卻要吞噬那個人的生命,可是到了最後,天隕來了,而那個青衣少年一瞬間便不知所蹤,應該是被誰救起了吧。我已經是罪不可赦了。你們,真的,不該讓我再活下去。」銀霜神色很是凄然。

「霜姐姐,為了自己心中的那個他,付出一切也值得的想法,我很理解,現在青嵐沒有被吞噬,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你,卻為了他,生生吃下了那一招。」花舞神色很是憂傷,她緊緊握著銀霜的手。「我本就是該死之人,為他而死,也是宿命。那一刻,我已經什麼都無法去想了,腦子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他的影子。這一切,我一點也不後悔,不遺憾。」銀霜笑著搖了搖頭。

「霜姐姐,只是可嘆那個人,他對你卻如此無情。」花舞輕聲開口。

「不!他很好,一直以來都只是那黑面具之下的他,才如此血腥殘暴。白天的天隕,永遠那麼陽光。而且,他救了我的生命,就算用生命去回報,我也是願意的。」銀霜面色很是溫柔。

「銀霜姑娘,你錯了。」忽然,流雲冷冷開口,似乎有火焰在他眼中升騰,這讓三人都一驚,銀霜更是如此,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神秘的少年展露怒顏。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最開始襲擊你的人就是夜天門的人。」流雲淡淡開口。

「什麼,這不可能!」銀霜自然無法相信。

「黑白雙煞接近你的唯一目的,就是利用你,他練的是一種和黑色阡陌一樣邪惡是功法,換作天煞決,練成天煞決的人,不僅會幻化做黑白兩面,還會變得古怪異常,他在決定修鍊這功法的時候,就早已杜絕了qingyu了。」

「昨日我去過那獨舞樓,那裡是祭祀月陽之力的絕佳場所,那裡不知為何靈力充沛,並且有一股靈流涌動。月陽之石是日月光輝的凝結,是光明的象徵,他無法強行進行祭祀,而你,你的身體里流有月陽之血,是不可多得的光芒之體,是可以將那月陽之力散發出來的。但當月陽之石完全與那獨舞樓融為一體時,就是天煞決最後一環的大功告成之日,應該,就是昨日。姑娘,從你選擇相信的開始,就已經踏入了一個局中。」流雲快速說完了這一切,看向銀霜那恍惚的神色。

「這,不可能!我,他……」銀霜似乎受到了巨大打擊一般,神情獃滯地喃喃著。

「世界就是這樣,多情痴情的人總會被薄情的人所欺騙。」忽然,一直沒有說話的千蒼千夕幽幽開口。

「霜姐姐。」花舞輕咬著嘴唇。

「其實這一切,我又何嘗沒有想到呢?」許久,銀霜忽然苦澀地笑了笑,「只是,我一直以來,不過自己欺騙著自己罷了。」

「被一個人欺騙還好,畢竟你還是得到了美好和安慰,若是你真的有過被世界欺騙的話,那種感覺,如同你從未走在這個世界中一般。」千蒼千夕說著,揚起眉毛,看了看身邊的流雲。

只見他,不知何時,竟然閉上了眼睛。

「銀霜姑娘。我知道你現在想要做什麼。」流雲依然沒有笑容,只是再睜開眼時,眸子有些淡淡的憂傷。

「謝謝你們,讓我真的明白了一切。」銀霜嫣然一笑,「現在,還是讓我起來吧。」

「霜姐姐,你要幹什麼?」花舞有些驚愕。

「我要為那個人,舞最後的一曲,用我的心,用我所有的人生。」銀霜目中露出的,又變回了淡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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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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