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3幻境
多少年,都沒有讓自己陷入某一片困局,被人控制……
天地昏暗成一片混沌,彷彿沒有了天亮,在永將是黑夜的世界里,平穩的呼吸聲驚醒了少年。
是誰?
劍眉下的褐色的雙眸猛然睜開,所處的黑暗地界他唯一能看到的是他自己的雙手。腳下是一片軟綿綿的土地,挪動一步,便是翻天覆地。而那個呼吸聲離他很近,就在耳旁,可偏偏就是見不到這有著平穩呼吸的人。
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貼近。少年鎖著眉,腦中掠過一絲光影,驀的一驚。這聲音……不正是他自己的么?那個呼吸聲是他自己的。他著急了,所以這個聲音也開始急促了。
風接踵而至,呼嘯在瞬間取代了他的呼吸聲,柔軟的大地霎時褪去了昏暗,變成了硝煙瀰漫的戰場。少年還沒弄清眼前自己陷入的是某種困境,就被沒有方向的狂風吹迷了眼,隨即起臂,擋住了眼睛。
「殺!!!」馬蹄狂亂,黃沙飛揚,鼓舞士氣的聲音從萬千將士嘴裡發出,匯成一曲亂世雄歌。紅色盔甲的南蠻軍隊穿過無瑤山腳,踏平腳邊的森林,穿過他的身體。光影流線,景象隨之而變,紅眼的將士一直殺到了巫藏的王城。
這是……
「寂也,小心!」身子往後一倒,靈魂彷彿逃離了身體,更像是有兩個重疊的靈魂,在此刻被硬拉扯開。
少年愕然回神,恍然間,他好似能知道自己正穿越在某個時間裡,而此時,時間裡的自己看著他。他能感受到這雙眼是疑問的,就如此刻的他一樣。
這裡是王城,王城什麼時候出現過這般景象?而且這些還是南蠻的軍人……所有的記憶里,南蠻的軍隊從未到過巫藏王城。
少年見清淺將他從南蠻人揮舞的長刀下拉了回來,在潰不成形的戰車下尋著最後的一塊防守之地。可隨之,南蠻的軍人成半圓形的向他們圍困過來。
「殺……!」微微偏胖的中年男人沖了過來,雙手拿著巨斧殺開了面前的敵人。
等等,是南督邪……他的眼睛……還是完整的!少年一驚,回憶像驚鴻掠過。這是三年前與南蠻的那一場戰役?可是像又不像。少年不敢確定。這場戰爭不該是在南蠻的么?怎麼可能是在王城腳下。
他分明記得自己是被鬼靈颶風所束縛,而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那些鬼靈對他做了什麼?
「清淺,我們要死在這兒了,這些南蠻人是來報仇的。」少年聽著南督邪的苦笑,他的樣子如三年前那場戰役的初始一樣,只是嘴裡的話卻變了。
南督邪抬眼看了城樓之上的巫藏王之後,繼續說道。「巫藏王在看我們笑話呢?」
少年聞聲也同樣抬頭看向城樓,這到底回憶?還是在重新曆經?一切都不正常了。
威武的男人身負鎧甲,負手而立站在王城雀台之上,有著不一樣的冷靜,剛毅的面容上更是沒有一絲的同情與心疼,即便是他心愛的愛將被敵軍的長刀一分為二。
少年從未發現巫藏王是這般絕情的人,他沒有派兵出城救援他們。但想此刻的形勢,其實包括清淺,南督邪,他們都知道巫藏王若是開了城門,這些南蠻人定會乘勝追擊。他保全的是他城裡頭的百姓。
「我們死不足惜。」這些話不知是諷刺還是什麼,清淺一貫冷漠的態度,他好似對死亡更加無畏。
「哼。」巨斧揮向了南蠻的士兵,汩汩鮮血從南督邪斧下流淌出來,他是個不信邪的人。拚死在這一群圍上來的士兵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清淺,你帶著寂也先上城樓。」南督邪回身,不忘提醒。「嘶——!」白光閃過他的面前,逃躲再快,也快過不這長刀的突然一襲,整個左臉,連帶著這他的這隻眼睛,被這一刀劈開,血沫橫飛,見了骨頭。
是這一刀,記憶還存在他的腦中,這一刀讓南督邪丟了眼睛。
「阿南!」清淺一步往前,腕上一轉,劍一橫,氣焰瞬時逼退上百人。
少年看著戰車旁的自己,他也很清楚的記得,就在清淺轉身救回南督邪的時候,敵軍的長刀刺穿了他的腹部。
這裡還是原來的那一幕,敵軍的刀斷了他所有的知覺,就如同他現在也沒有任何知覺一樣,可地點不對,就連出現的人物,與他們說的話,都不對。
巫藏那麼多的士兵,在那一場戰役之後只剩下幾十人。南督邪與清淺被南蠻軍隊所圍困,少年突然間懷疑,他們是如何突破這更加逃脫不了的死陣?無論是此刻見到的,還是真正三年前的那場戰役,活下的也僅僅是他們三人。
這場戰役到底發生了什麼?少年有些不明白鬼靈的用意究竟是為何?即使是錯亂了時間,錯亂了地點。可現在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這是真實的,就好似本就有這一段故事,偏偏被他遺忘在深底。
風捲雲涌,一束白光破開昏暗的蒼穹,定格所有,世間的一切宛如雕塑而成,打鬥的士兵,嘶鳴的戰馬,飛揚的沙塵,染了鮮血的旗幟,在那一刻靜止的彷彿一幅畫,只有他才是著畫中行走的人。
少年仰頭眉宇間是解不開的困惑,穹頂之上亦是一片茫然,這場莫名的吸入莫名昏暗的景緻中,他像是一隻......傀儡。是的,是傀儡,被鬼靈玩弄的傀儡,或者是一隻看戲的傀儡。
少年陡然清醒,這個片段倒像是鬼靈探入他腦中,搜尋了他僅有的記憶,創造了另一個世界。
「把我們帶走。」聲音來的很突然,很空曠,也很熟悉。少年愕然看向時間裡的自己,唯有他與他還能在這被定格的時空內行走。
「你在對我說?」即使知道這裡只有他一人能聽見聲音。
「我們被困死了,巫藏王是不會打開城門的,你把我們都帶走吧。」時間裡的少年在向他祈求。死亡在逼近,恐懼的話誰都聽得出來,然而這般說話的樣子,從來不是他的風格。
「你能看見我?」少年故意問,這場相遇怎麼看都像是有預謀。
「我們是同一人,自然能遇見。」他每往前走一步,少年都會覺得這一切過於虛假,彷彿是想從他身上索取什麼東西一樣。
後邊起了濃厚的白霧,將戰場上的士兵一個一個湮沒吞噬,只剩下一堆森森白骨,陰風凜然。
退與不退,他同樣在這一片濃霧之中被包圍。也許是知道少年起了疑心,時間裡的少年也不再掩瞞,頃刻間變成了巨大的鬼靈重影,迎面向他撲來。
「跟我們走吧!」混雜的聲音干啞,好比吞噬了火焰,燒壞了喉嚨。
這裡果真是鬼靈的幻境。退逃間,頓時像是被繩索捆住了全身。糟糕!身子不能動了。少年眼中閃過驚慌,企圖掙扎了幾下卻是僵硬不已,這下子可是任由這些鬼靈宰割了。
「爍雅!」少年本能的叫了鳥靈的名字。在鬼靈逼近之前,也就只能看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運了。詩音曾用血誓來捆綁他與爍雅,就是為了防止在有朝一日遇到這般情形。
「嚶——!」尖細聲音穿過了層層濃霧,清楚的傳入了少年的耳中。爍雅在少年的叫喊中尋到了主人的位置。幻境里就如同被包裹的巨大的圓球,被她尖小的嘴啄開迷霧,一頭扎了進來。
鬼靈見上方出現縫隙,重影越聚越多,陡然間爆開分散成無數只細小的黑色飛蛾。
這些死去的亡靈似乎找著各種方法在世間上生存,無論是變成孤魂野鬼,還是不死的蟲蛾。爍雅孤身周旋在這寫密密麻麻的黑色飛蛾之間,有些措手不及,然而更多的卻纏上了少年。
靈蝶!少年定睛看罷,神色一緊,靈碟是從不輕易的纏上一個人,除非是像人魚那般被人控制或者指使。然而能控制靈碟的只有鬼靈這個群體,這些習慣依附在鬼靈體內的東西,到底都是一層一層的指使。
身子還是不能動,少年眼看著這些靈碟輕輕的覆在他的肌膚上,那種被吸蝕骨血的痛好比吸血的惡魔,在他身上留下千萬道口。
眼前有些暈厥,那些血液從他身上在流失,讓他變得乾渴。
「主人!」爍雅有些驚慌,怎麼也沒料到在她轉身之後,竟發現主人已被靈碟息滿了身子。疾風之下,搖身變成人類的樣子,朝著那些靈碟一掌推打而去,出去的靈力震碎了一部分的靈碟,卻同時也錯手將少年打傷。
少年吐了一口血,爍雅又是一陣慌亂,竟不知所措的楞在那裡。鬼靈找準時間瞬間將爍雅與少年隔開。
幻境之中「咻咻咻......」倏地,落下一片柳葉雨,細弱的一片葉子,就將這些靈碟粉身碎骨。爍雅回神過來,彈開束縛的鬼靈,轉身擋在少年的面前。
這些落葉顯然都是在幫他們,快的無法看見,直到將著瀰漫著濃厚迷霧的蒼穹破開一大圈的窟窿,少年才看清浮在上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