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痴情十年笑如前
幾日前，大唐北方幽州城。
「莫悲魂已經離開長安了，記住你此行的目的了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十分淡漠，聲音的主人雖老卻中氣十足，他立於幽暗的大殿之中，背對著一個滿是滄桑的中年，他就站在那裡，便遮擋了所有光芒，彷彿他便是這個世界黑暗的源頭，令人恐懼不安。
中年人聞言後點了點頭，冷靜道：「這是最後一件事了。」
「恭候你的好消息。」老人揮了揮手，向前踏出一步，便消失在了此處。
直到老者消失不見后，中年人冷淡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痛苦，半響后，他嘆了口氣道：「進來吧。」
剎那間，一道影子便飄到了他的身旁，是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少年，少年神情冷漠，開口問道：「哥，這一次是誰？」
中年人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這一趟我親自去，你就在家休息吧。」
少年冷漠的臉上終於動容，他驚訝道：「是何方神聖需要哥你親自出手？」
「一個友人罷了。」中年人輕嘆，臉上滿是唏噓與惆悵，真是造化弄人啊！
「哥！」少年微微皺眉，冷道：「你犯了大忌，殺手不應該被多餘的情感而左右，這是你告訴我的！」
中年聞言一愣，沉默半響後轉過身看著少年，眼中流露出一絲疼愛之色，然後輕聲問道：「小玄，有沒有怪過哥哥？」
少年微微偏頭，冷漠的臉上帶上了一絲好奇的笑意，道：「哥，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怎麼會怪你呢？」
中年人聞言朗聲大笑，笑聲回蕩在整個大殿，顯得很是痛快。他單手一揮，一柄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長劍便飛到了他的手上，他將長劍系在背上，轉頭看向少年，柔和的笑道：「小玄，你就呆在家裡休息吧，哥要出任務去了。」
「嗯，哥你親自出馬，肯定能馬到功成！」少年笑了笑，好似對自己的哥哥很有信心，片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對了，哥，這次你去是要殺何人？」
已經走到大殿門口的中年人身子微微一僵，輕嘆一聲，道：「莫悲魂！」說罷，便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邊。
「莫……莫大哥……？」留下失魂的少年獃獃的矗立在那裡，他終於懂了自己哥哥臉上那抹惆悵為何而來，淚水無聲的劃過他的臉龐。
「不……！」少年撕心裂肺的吶喊，可他的哥哥早已離去，問世間又有幾人能在速度上勝過他的哥哥？
君子南悲魂，俠客北樂命。
劍道千百年，今朝誓凌天！
俠客樂命，這是一個孤傲的漢子，帶著年幼的弟弟，憑藉一把長劍，硬生生的在豪傑諸多的北方殺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殺出了一場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有了富貴，便失了自由，這世間之事多是如此，實屬讓人無奈……
視角轉回南方，妖族疆域，此時天空之上雷雲密布，醞釀許久的天罰之力彷彿就要破雲而出，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副世界末日之景象。
而那雷雲漩渦的正下方站立著一名女子，那女子看起來不過雙十之齡，相貌溫婉而秀麗，葉眉之下是一雙溫柔如水的眸子，其貝齒輕咬嘴唇，臉上一副倔強之色。
狂風席捲而來，頓時飛沙走石，天色一片灰暗，而那女子站在颶風中間卻紋絲不動，就連裙角都沒有絲毫顫動！
葉塵凡和岳昊早已到達了此地，二人躲在很遠的一處草叢之中，貓著腰縮著身子，用茂密的草叢把自己完完全全擋住，只留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那女子。
「那就是九龍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女子就是莫悲魂之妻，封天妖王之女，彩依！」葉塵凡壓低聲音，眼中卻是一片凝重之色。
一旁的岳昊聞言，眉頭微皺，沉思半響后，苦笑道：「怪不得莫悲魂會來岳城，這下熱鬧了。」
「你們兩個是岳城的探子吧？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
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從葉塵凡二人身後傳來，二人頓時僵住在了那裡，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額頭的冷汗止不住的流，就一瞬間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打濕。
可那道聲音的主人卻沒有過多在意二人，說完后便一個閃身來到了那雷雲之下，剛準備抬腳往前走的時候又一道身影閃過，擋在了他的面前。
兩道身影在雷雲的邊緣對峙，而雷雲之下的彩依在看到那第一道身影時便已淚流滿面，可她卻並沒有出聲，反而將頭頂的九龍鼎祭向高空。
「你不該來的。」第二道身影微微一嘆，他那蒼老的面孔上流露出一抹悵然，他輕聲道：「老夫就這麼一個女兒，若無九龍鼎，她會死在雷劫之下的。」
這人赫然便是妖族八大妖王之一，赤鳥族長，不滅境大妖，封天！
而他對面那人的身份也顯然易見了，便是從長安而來，修心十年的莫悲魂！
只見莫悲魂向後微退一步，封天頓時眼角微縮，像他們這個境界的高手，無論忽視多麼細微的動作，後果可能都會很嚴重，所以封天瞬間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因為這可關乎到他女兒的生死！
誰知莫悲魂卻是九十度深鞠了一躬，十分認真的叫了一聲岳父大人。
封天嘴角猛抽，被這一聲岳父大人嗆的不輕，這莫悲魂也真是迂腐，都不看看是什麼關頭了，還在意這些禮節？
封天惱怒道：「三十年前我就煩你這個樣子，這特么都三十年了你還沒改過來？」
莫悲魂微微一笑，道：「君子守禮，此為道，不可廢！」
「別扯沒用的！」封天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氣道：「沒看見我女兒在渡雷劫嗎？老子沒心情和你扯淡！」
莫悲魂收起了微笑，正色道：「君子守禮，不問自取是為盜，盜他人之物又如何心安理得的去用呢？」
封天聞言，面色陰沉如水，咬著牙道：「到底是你的君子之道重要還是你妻子重要？」
莫悲魂聞言后沉默不語，封天怒極反笑，冷笑道：「好你個莫悲魂，老子當初把女兒嫁給你真是瞎了眼了，老子這就宰了你這迂腐的負心漢！」
說著，封天舉起了右掌，就準備朝莫悲魂頭頂拍去，若是這一掌拍實，絲毫不用懷疑，就算莫悲魂九條命那也絕對要魂斷黃泉了！
莫悲魂卻是不閃不避，淡淡開口道：「我問過何院長九龍鼎之事。」
「何不鳴？」封天停住了右掌，面帶疑惑的問道：「那個老東西怎麼說？」
「九龍鼎乃大唐國寶，鎮壓大唐國運，彩依承受不起其中的九龍之氣！」莫悲魂很是認真，就好似是行刑前最後的一次宣判一樣。
「你少誆我……」封天話說一半，看著莫悲魂那認真的眼睛卻又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知道，莫悲魂是個不會說謊的人。頓時他的心開始慌了起來，若彩依無法駕馭九龍鼎，那必定會死在雷劫之下，要知道這天罰之力旁人是無法插手的，若旁人插手，其修為越高，那麼天罰威力會十倍的增加，最後的結果是兩人都死於天罰雷劫之下！
「那該怎麼辦？」封天確實是著急了，雙眼通紅，周身妖氣不斷震蕩，雙拳握的咯咯作響。
「您且讓開。」莫悲魂眉頭微皺，他深知封天其脾氣的火爆程度，於是他用一隻手猛然搭在了封天的肩上，靈氣運轉，想要平息封天的怒意。
「嗯？」封天下意識妖氣反震，回過神來卻看見莫悲魂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心裡一驚，道：「看來你這十年也不是沒有長進。」
「岳父大人廖贊了。」莫悲魂調整了下內息，然後誠懇道：「請你先讓開，放心，我不會讓彩依死的。」
封天深深的看了一眼莫悲魂，然後側過身子，讓他到了彩依的面前。
雷雲之下，狂風之中，二人微笑著對視，那笑容是如此的乾淨，如此的美好。十年孤愁，盡做一笑。
「這十年你過得如何？」莫悲魂先開口了，他聲音輕緩，臉上掛著滿足而又溫暖的笑容。
「讀書，吃飯，睡覺，倒也是輕鬆，只是沒了你，這十年太過乏味無趣。」彩依於風中也是笑著，她的笑容很是美麗動人，眼角的淚珠，晶瑩剔透，如珍珠一般。
「不哭了，這不是見到我了嗎？」莫悲魂依然如十年前那般哄著她，依然如十年前那般疼著她，只是十年啊！匆匆歲月催白髮！
這十年的苦，這十年的愁，終於在兩人相遇的剎那化作了一個笑容，如果時間能夠定格在此處，那必定是愛的永恆。
可惜沒有如果……
莫悲魂深深的看著彩依，輕聲說道：「長安給了我們十年快樂，這是我們欠長安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的毛病，欠了別人就一定會還，你會怪我嗎？」
彩依眸子中含著淚水，她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怎麼會怪你呢，只是怪我自己，沒有把握住和你在長安的第二個十年，聽信了那人的迷惑，竟然盜取了九龍鼎，害你受苦了。」
莫悲魂眸子猛的一凝，片刻後仰天長嘆，悲笑道：「司徒源空！害我不成竟對你下手，是我連累了你啊！」
彩依聞言卻不悲不怒，依然溫柔的笑道：「悲魂，這怪不得他人，是我擔心雷劫將至，恐不能和你廝守一生，這才膽大包天犯下了這樣的過錯。」
「我很喜歡長安城，我不想讓長安討厭我。」彩依輕聲的說著，雙手合十，祭出了一道法決，只見她頭頂之上的九龍鼎發出一聲清鳴，然後化作一道流光向莫悲魂飛去。
「不可！」一旁的封天見狀大驚失色，連忙閃身過來就準備留住九龍鼎。
「鏘！」
一把斷劍出現在莫悲魂的右手之上，而他的左手穩穩的接住了九龍鼎，他舉起斷劍，目光冷峻，盯著衝上前來滿臉焦急的封天。
封天怒道：「怎麼？九龍鼎到手了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請您退後！」莫悲魂面色一片平靜，聲音也無比淡然，他提著斷劍轉過身看著彩依，溫柔的笑道：「答應我，有空了去看看我的父皇，替我儘儘孝心。」
彩依聞言色變，愕然道：「悲魂，你……」
莫悲魂長呼一口氣，然後周身靈氣運轉，猛然一躍，便停留在五十丈的高空之中，他的衣襟於狂風之中飄忽不定，他卻紋絲不動，而此時的雷雲，就在他的頭頂！
莫悲魂笑道：「彩依，當初父皇對你我之事並沒有任何意見，而是因為我不願當皇帝，他為了成全我們，才找借口將我逐出南陳，你莫要怪他。」
彩依看著凌空的莫悲魂，聽著那些他們父子間不為人知的密事，她再也忍不住捂著口鼻痛哭了起來，因為她已經猜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
「你混蛋！」彩依滿面淚水，她看著莫悲魂哭道：「你從來都是這個樣子，獨斷專行的混蛋！」
「那你就再原諒我一次吧。」莫悲魂深情的看著彩依，溫柔的笑道：「我保證，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