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一瞬煙花負如來
擂台之上僅剩的五十八朵紫金蓮花光芒大作,但卻沒有了之前那般聖潔高貴的氣息,耀眼的紫金色中,反而多出了一縷猩紅。
淡淡血色,便映出妖嬈邪魅之感。
那是孔綉舞的血!
但此時這蓮花陣卻是要連孔綉舞這布陣人一同殺死!
孔綉舞那妖嬈嫵媚的臉上,此時已經是蒼白如紙,勾人心魄的眼神已經趨近於渙散,痛苦至極的神色遍布眉頭,那令無數人都想一親芳澤的嘴唇,竟也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兩股清淚從孔綉舞眼中淌出,並沒有其他的意義,只是害怕。
世間能有幾人膽敢說那不怕死的大話?更何況還是一個愛賭氣的女子。
孔綉舞此時當真是後悔萬分,心中更是恨死了那個身穿白衣卻無恥下流的世子殿下,若不是他那張臭嘴,自己又怎麼會如此莽撞?
女子小氣,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更何況那登徒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輕薄自己,本就死有餘辜,可恨的是,卻要搭上自己了。
孔綉舞想要學那些瀟洒風流的人物,臨死前來個開懷解氣的大笑,笑不出來的話來個意味深長的惘然長嘆也行,只要瞧著有那麼幾分知死而死名為大無畏的高人架勢,孔綉舞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可問題是,這不爭氣的眼淚是個怎麼回事?
孔綉舞哭的更凶了,不止是怕死,她也怕疼啊,手掌之上的那道傷口,還在源源不斷的流血,那強烈的疼痛之感也源源不斷的向她襲來。對於那貪婪不知盡頭如老饕一般吸取她精血的蓮花陣,連她這個布陣人,也無法阻止。
孔綉舞極其委屈的抽了抽鼻子,暈眩之感更加強烈了,在她這意識還算清醒的最後關頭,她竟然想的不是如何自救,而是滿腔的憋屈和委屈。
雖說已經不是那二八妙齡豆蔻芳華的人了,可自己也不過剛剛二十齣頭,貨真價實的黃花大閨女,難不成今天就要這樣莫名其妙的死去?
孔綉舞心痛無比,悔恨之情無以復加,簡直快要恨死了自己的衝動和莽撞。
試想自己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更是不知情竇初開這四個字形容的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更別提師傅總是笑著說的那相濡以沫白頭偕老了。
少女懷春,是理所當然的事,只不過到了孔綉舞這裡,卻有些不合時宜。
面色蒼白如紙的孔綉舞終於再也堅持不住,那纖細的腰肢一軟,便直挺挺的向後倒去,臉上掛著一個凄美悲慘的笑容。
最終,還是能笑出來啊。
突然,一聲高亢的劍鳴響起,隨之整個擂台之上劍氣蓬髮,勢如長虹,直衝鬥牛,那貫徹雲霄的劍氣猛的轉彎,發出一聲激昂的劍鳴,鏗鏘有力,轉瞬之間,便於擂台之上劃出一道貫穿擂台卻只深三寸的鴻溝,橫亘於前,便彷彿隔絕了天地。
一道白衣身影,如風而至,一步便跨過了那道隔絕天地的三寸之界,輕輕地攬住了那即將摔倒在地的紫衣女子,扶著她那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將其半抱在懷中。
孔綉舞那蒼白的面孔上還帶有淚痕,手掌之上更是帶著傷痕,可心裡,卻不知為何多了幾分平靜,之前的害怕和悔恨,被那份莫名其妙而來的平靜所撫平,不留痕迹。只是當她看向那張近在咫尺卻帶著促狹笑意的可憎面孔時,心中的平靜就一瞬間餵了狗,只剩下愈演愈烈的怒火和氣憤。
孔綉舞意識到了這登徒子此時正抱著自己,頓時羞惱萬分,就算渾身虛弱沒有半分力氣,她依舊掙扎著,不為離開,只為踹他兩腳,好解解氣。
誰知那身穿白衣的年輕人立馬瞪了她一眼,隨後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竟是不準自己亂動也不準自己說話,孔綉舞悲憤欲絕,世間怎還有如此霸道的人?
突然,孔綉舞眉頭猛凝,目光凌厲的瞪向那位白衣國士,張逸禪訕訕一笑,下意識的縮了縮另一隻手,隨即一怔,反應過來后大為惱怒,他娘的,不都是說醫者父母心嗎?給父母摸一下又怎麼了?
隨後這位白衣國士板起臉來理直氣壯的拉住了孔綉舞那隻割破手掌的玉手,不理會後者的掙扎,威脅道:「再敢亂動老子就打你屁股了!」
孔綉舞此時大概算是徹底麻木了,或者說是已經徹底適應了張逸禪的不要臉,心裡連怒氣都懶得生,更何況她也能感受到一股中正平和的靈力正在從她掌心的傷口處進入她的身體,幫她養靈生血,溫養氣脈。
孔綉舞訝然的瞥了張逸禪一眼,實在是沒看出來這登徒子竟然會有如此中正平和的浩然之氣,氣悶的孔綉舞只能嘟囔一句老天爺不開眼。
張逸禪見此啞然失笑,搖搖頭不以為意,然後卻是正色道:「你體內精血流失大半,若不是我以劍意截住了那蓮花陣,你早就被吸成人幹了,嗯……就是很醜很醜的那種人干。」
孔綉舞聞言一怔,隨即氣惱道:「我是死是活要你多管閑事!」
張逸禪不理會孔綉舞的嘴犟,自顧自的繼續正色道:「我給你體內輸入了一道佛門浩然氣,憑著這口氣就足以穩住你的傷勢,相信你蓬萊山自然少不了靈丹妙藥,但我還是要多說一句,是葯三分毒,若想要以後的境界更加穩固,我勸你最好別多吃丹藥,還不如自己……」
「你有完沒完?」孔綉舞狠狠瞪了張逸禪一眼,不冷不熱道:「一個大男人還這麼啰啰嗦嗦,簡直比我還像個娘們。」
張逸禪聞言苦笑不止,輕嘆一聲后便不再多話,等那道氣輸送完成後,張逸禪更是乾脆利落的收回手,放開了半抱著的孔綉舞。
當張逸禪放開孔綉舞后,後者已經發現了擂台之下那些人眼中異樣的神色,羞惱的孔綉舞冷哼一聲,便連忙準備下台。
既然已經輸到快連命都保不住的份上了,還留在擂台之上幹嘛?
「等等。」張逸禪微笑著叫住了準備離去的孔綉舞,後者回頭,神色極為不耐煩。
張逸禪走近幾步,看著那張稱得上禍國殃民四字的絕世容顏,笑道:「你不適合蓮花。」
孔綉舞皺眉,動人的眸子中有了幾分真真正正的厭惡,莫不是打贏了還不嫌夠,還要裝模作樣趾高氣揚的給我來「指點」一番?
張逸禪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與孔綉舞站在一起,指向那喪失光芒卻並未消失的紫金蓮花陣和那懸浮於蓮花之上的赤子心,瞥了身旁那動人至極的女子一眼,打趣的笑道:「姑娘這火爆脾氣可不像那超凡脫俗清新淡雅的蓮花啊,反而更像是個火藥桶,一點就爆。」
孔綉舞冷冷轉過頭來,一字一句的問道:「張逸禪,你到底什麼意思?」
「送你個禮物而已!」
張逸禪大笑著豎指指天,白衣國士,瀟洒至極。
長劍赤子心在張逸禪的氣機牽引之下,劍尖朝下,直指那紫金蓮花陣,而剛剛張逸禪破陣之時所遺留下的劍氣並未消逝,反而都藏於那五十八朵蓮花之中,密而不發,真有幾分「驚喜」之感。
張逸禪一聲輕喝,赤子心便凌空插入陣中地面,而那被激發了的五十八道劍氣,便各個爭先恐後,直衝天際。
五十八道劍氣,攜帶著五十八朵紫蓮,氣勢滾滾,直入雲霄!
然後於高空中炸開,綻放出另一種紫色花朵,映照著整個長安。
張逸禪微微轉身,那女子已經看痴了這一幕,於是他便在她耳邊輕聲笑道:「你比煙花更美。」
孔綉舞開心的笑了起來,手舞足蹈,像個小孩。張逸禪同樣笑的開心,同樣看的痴迷。
只不過她在看煙花,而他,卻在看比煙花更美的她。
如此說來,倒是張逸禪佔了便宜,這位白衣國士,嘿嘿直笑。
他父親是逍遙於天下的王爺,他是風流於長安的國士。
他父親曾與劍聖論劍而不敗,他亦能做到同境之中無一敗。
但他父親曾經在那海外仙山上斬滅萬朵紫蓮,卻最終都沒能帶走那名女子,於是他就不願意再去斬那些蓮花了,毫無意義。
煙花一瞬,愛恨一念。
當那整個長安城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紫色煙花徹底湮滅之後,眾人才緩緩回過神來,高台上的三位大人物表情有些古怪,相視一眼后皆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一時間多了番感慨,或許真的是老了,越來越搞不明白年輕人之間的事了。
不過這份寫意風流,當真叫這三位大人物同樣心潮澎湃。
而此時擂台之上,意識到自己剛剛似乎又被這登徒子調戲了一番的孔綉舞破天荒的沒有動怒,瞥了眼身邊這位笑容不斷的白衣國士,孔綉舞皺起鼻子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只不過這本該是冷哼的聲音,卻顯得有幾分嫵媚和嬌柔。
張逸禪愣了愣神,隨即倒吸一口冷氣后連忙默念起了阿彌陀佛,強調道:「我是苦禪寺方丈的徒弟,是個出家人,是個和尚,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片刻后,張逸禪挑了挑眉,一臉羞愧的對自己說道:「張逸禪啊張逸禪,怪不得師傅老罵你沒佛緣,原來是因為你壓根就當不了和尚啊。」
張逸禪又開心的笑了起來,當不了和尚好啊,非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