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北地有山
大唐邊疆,北地幽州。
不同於細雨紛紛楊柳依依有著無數小橋流水胭脂氣極重的江南,更不同於有著朱門大戶的長安城,這裡沒有鐘鳴鼎食聲色犬馬的大富大貴,也沒有江南水鄉那股陰柔婉轉的氣息,這裡有的是,那格外寒冷刺骨的北風,和那一望無際的冰原!
北地的風,如刀子一般,凌厲而又爽朗!
正如北地的人一般,粗獷不羈,豪邁大方。
而幽州是大唐最北的邊境,也是大唐內最大的州,就疆域而言便足足相當於兩個涼州,要知道,涼州也算得上整個大唐數一數二的大州,由此可見,幽州真的很大。
幽州之所以有如此廣闊的疆域,是因為幽州在近百年前吞併了北燕的版圖,當年北燕滅國,由於太過靠近天柱山,並且大唐也沒有多餘的人口,所以朝廷就沒有在幽州更北設置那個被提出來的「燕州」,反而是任由著幽州將北燕版圖一點一點吞噬乾淨。
當然了,在這其中,涼州也分了一杯羹,只不過由於地理位置原因,比不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幽州,所以到手的地方僅僅只是幽州吃剩下的,這可是讓涼州大為不滿。
最後經過長時間發展,在靖王手中的涼州,終於以遼州馬場資源為由,而逼得幽州不得不鬆開了嘴,將雲泥道一帶邊境防線讓給了涼州。
就這雲泥道一條防線,便有千里縱深,橫亘半個北地,自涼州而起,直至天柱山腳下,若是拉開陣線,布滿兵馬,那足足能讓百萬騎軍有充分衝鋒的空間!
這條防線對於涼州而言意義重大,並不簡單的只是擴充疆域而已,更重要的意義是,有了這條防線,涼州才能真真正正的發揮出自家騎兵的實力,才能把矛頭指向幽州更北的「外人」。
若是沒有這條防線,那就算涼州兵馬再強盛,也只能乖乖跟在幽州軍隊屁股後面吃土,頂天了也就是個支援,根本打不到戰線的最前方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把大把的軍功被幽州士卒搶走,這讓涼州兒郎如何能忍?
大唐立國之時,本來北地這幽涼遼三州互為犄角,相互策應,幽州做矛,涼州做盾,遼州則主要負責後勤,三州同心協力,再加上大**伍實力雄厚,簡直是無往而不利,能稱得上無敵於北地。
可北燕連帶著數個小國都被滅亡了,如今這北地就是大唐一家獨大,除了那些不成氣候的流匪馬賊,甚至連個能讓幽涼士卒動手的對象都沒有,這可是把滿腔熱血的北地兒郎給憋壞了。
久而久之,他們自然而然的便盯上了中原之外的敵人,那身在天柱山另一邊的北蠻!
大唐最初立國之時,先帝舉國之力大敗妖族,逼迫妖族立下百年之約,為中原求得百年太平,這件豐功偉績,全天下皆知。
先帝南下大獲而勝,舉世皆知,可先帝也曾北上,繞過北燕直攻北蠻,卻七戰七敗,未曾一勝,不得不黯然而返,最終落得一個鬱鬱而終的下場。這件事,在今天的大唐已經沒多少人記住了。
可是北地兒郎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死死的牢記著這件事,只因為當年那支翻過天柱山的百萬大軍,皆是北地的熱血兒郎!
也正是如今北地兒郎們的先祖先輩!
試問如此,他們又豈會記不住?
所以在今日的北地,無數熱血兒郎做夢都想著翻過那座天柱山,走一趟他們先輩曾經走過的路,然後將他們先輩未完成的願望完成,將大唐的龍旗插滿山那邊曾經沾染著他們先輩血液的土地之上!
這是北地所有人的夢想,也是此時擂台之上李辰星和燕凝寒二人的夢想!
當日在太和殿之上,他們二人都被授予三品武將官職,更是能穿上那身金甲,這就意味著,唐帝依舊信任著北地三州,依舊給予北地三州如從前一樣的自由!
他們二人心知肚明,北地三州只要不造反,像翻不翻天柱山這等軍國大事,也只是他們二人的父親說了算,根本無需向長安城裡請求什麼,因為在很早之前,北地三州就已經可以自理軍政,而且長安城裡也並沒有任何意見。
這大概就是那位明君的聖明之處了,所用之人,若不疑,那便給予最大程度的信任!
而此時李辰星能和燕凝寒將首先翻過天柱山的權利作為彩頭來進行這場戰鬥,絕不是無的放矢,而是他們都確信在不久的將來,北地三州絕對會再次翻山!
而這將來,可能是二十年,或者十年,或者更短!
因為此時的北地,除了內訌,那百萬大軍是半點都無用武之地!
高台之上的太尉大人自然聽到了擂台之上那兩位身份不凡的年輕人對話,許清風那已顯蒼老的臉龐上露出了個笑容,歲月所留下的皺紋擠的更深了一些,但太尉大人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只聽這位老者笑道:「若是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等到北地三州翻山的那一日,就算是厚著我這張老臉不要了,也要向那靖王和鎮邊侯討個先鋒才行。」
一旁的丞相大人聞言微微一笑,打趣道:「太尉大人這張老臉可是值錢的緊,若真去了那北地,他二人怎麼不得給您個騎軍統帥?否則我這裡都說不過去,非得到陛下面前參他們一個不知尊老愛幼才能解氣。」
許清風在這種事情上向來不介意身旁老傢伙的挖苦,反而哈哈笑道:「那老夫先行謝過丞相大人了。」
李天欽沒有參與到兩個老人的相互調笑之中,反而眯了眯眼,略微沉下聲音,緩緩分析道:「靖王和鎮邊侯那兩個傢伙,這幾年沒少因為北地的資源大打出手,野外騎戰,長途奔襲,伏擊,偷襲,變著花樣的打,就差那攻城戰沒打,幾乎是什麼樣戰鬥都玩了個遍,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也挺佩服這北地兒郎的光明磊落,要知道幽涼兩州每次大戰前都會把利器換成鈍器,每位士卒都會根據自己受到攻擊的位置來判斷是死是活,結果一場戰鬥打下來,一滴血沒流,地上愣是躺了萬兒八千的死人。」
「確實。」許清風捋著鬍鬚笑道:「畢竟如今的北地無仗可打,靖王和鎮邊侯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練兵了,雖說的確有許多新兵沒見過血,但這種無奈之舉好歹也讓他們熟悉了番戰場,到時候真上了戰場也不至於被嚇的屁滾尿流。」
李天欽繼續接過話來說道:「太尉大人是軍伍出身,自然在這方面比我懂的多,所以我也倒不是擔心練兵的問題,而是環境!」
這位御史大夫微微眯眼,似乎是在回憶什麼一樣,悵然嘆道:「當年先帝那場北上,便是輸在了這一點之上,雖說北地已經夠冷了,百萬北地兒郎的體魄已經算是大唐最優秀的一批,可那天柱山實在是太高太冷,當翻過那座山之後,北地的百萬兒郎就已經凍死了不少,更多的則是滿身凍瘡,這樣一支疲憊之師,如何與那精壯的北蠻子戰鬥?」
許清風深深一嘆,苦笑著補充道:「更何況當年那支百萬大軍,是無法補給的孤軍,如此又哪有不敗之理?」
一旁的司徒源空皺了皺眉,突然問道:「能否如李辰星所言將山劈開?」
許清風看了司徒源空一眼,然後肯定的點了點頭,只不過蒼老的臉上流露出了一抹肅穆的神色,然後沉聲道:「若劈山,那就得做好死戰到底的準備!」
司徒源空聞言神色頗為複雜,緩緩一嘆后便不再言語,靜靜的看向擂台之上的兩個少年。
畢竟這是天柱山,不是大唐境內的天南山!
它的身後不是一個小小的陵州那麼簡單,而是能讓大唐七戰七敗、勢若狼虎的北蠻!
若真要劈山,那麼劈開的不止是那天柱山了,而是這太平安穩了三十年的錦繡江山!
擂台之上的那兩個人,真的能在這江山上開一道口子嗎?
高台之上的三位默然無言,靜靜觀看。
而此時台下的葉塵凡自然不會去想什麼天柱山天南山或者江山,他的目光已經被擂台之上的戰鬥死死的吸引了過去,這一場大概算是他看的最酣暢淋漓也是看的最明白的一場戰鬥了。
之前很多場戰鬥都有過用劍的人,比如司徒烽,比如張逸禪,修為低點的更多,但在葉塵凡看來卻看的很迷糊,如霧裡看花一般,就好像司徒烽和許勝對拼的那一劍,若不是宋熙岳昊從旁講解,他哪裡看得出來那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劍勢?
劍氣劍意劍勢,這些玄妙的東西自然需要內行人才能看出門道,葉塵凡一個用刀的少年,修為更是弱的可憐,自然而然就看的很迷糊。
可是這場戰鬥卻與以往不同,兩位都是歸元境的年輕人而且都是用劍,剛開始時葉塵凡以為這又是一場玄之又玄的戰鬥,自己光看看熱鬧就行了,可誰曾想這場戰鬥竟然打的如此「精彩」!
葉塵凡為何會覺得精彩呢?只因為這場戰鬥他看的很明白!
而其他人卻一臉古怪,神情怪異,看得十分迷糊,不知所謂。
只因為擂台上那兩人再開始動手之後竟十分默契的都選擇了不動用靈氣,只憑藉著在戰場上十多年磨礪出的不俗身手來對戰。
沒有劍氣縱橫,沒有劍意蓬髮,更沒有那高手的架子和風範。有的只是兩劍相撞,你來我往凌厲至極,貼身搏鬥更是狠招怪招齊出,拳拳到肉,險象環生。
不一會,這兩位身份高貴的王侯子弟已經衣衫襤褸狼狽不堪,兩人身上都掛了彩,但並沒有出現影響行動足以分出勝負的傷勢,兩人一百招后停歇了片刻,緩了口氣,然後又擺出了要再戰一百招的架勢。
擂台之下的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要是按這個打法,那這兩位能打到明年六月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