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唯一的條件
長安城,玄武門內閱兵校場上。
葉塵凡自認為很精彩很有看頭的那場戰鬥,依舊還沒有打完。擂台之上的兩位年輕人此時早已狼狽不堪,但都依舊咬著牙準備堅持到底,比拼看誰的耐性更好,看誰先鬆了那口氣。
於是乎,兩位年輕人之間的第四個一百招又拉開了帷幕。
這一次,甚至連台下的葉塵凡都崩潰了,苦著臉簡直欲哭無淚啊。
之前岳昊就曾笑他口味不同於常人,就喜歡看這種無聊枯燥的比武,葉塵凡心中大氣,嘴上卻是神秘兮兮的說了翻裝模作樣的話,說什麼這兩人前一百招是沙場士卒單個交鋒,兩百招的時候就是沙場點兵,兩軍交鋒了。若是能打到三百招,那就不得了了,到那個時候,就已經上升到兩國交鋒的格局了。
岳昊笑而不語,宋熙和游百里將信將疑。
然後擂台之上還真打到了三百招,然後葉塵凡就被徹底打臉了,一打就是三百下,啪啪作響,絲毫沒有停歇。
葉塵凡瞪了一眼大笑著的岳昊,然後神情尷尬的看向一邊黑著臉的宋熙和游百里二人。
因為葉塵凡的一席話,這二位可是緊緊盯著擂台,仔仔細細看完了三百招連眼都沒眨一下,到頭來愣是屁都沒看出來,可想而知,他們的心情該有多差。
身為大師兄的宋熙經過多年修身養性,脾氣和耐性要好很多,終歸還是能笑出來的,於是他對葉塵凡微笑著說道:「小師弟,為兄剛剛看比武的時候沒由來的想起咱們天道院藏書閣里有本珍藏多年了的儒家經典,其中有句『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為兄深有感觸,相信也會帶給小師弟一些啟發,為兄晚上回去就向院長把這本書借出來,好讓小師弟你能抓緊時間挑燈夜戰,爭取半個月內把這本書抄上三百遍。」
一旁黑著臉的游百里差點笑出了聲,最後只能同情的看向葉塵凡,遞給後者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便笑而不語。
葉塵凡苦著臉,對於大師兄的懲罰他倒是沒什麼意見,抄書總比挨打要強很多,可是一旁這穿黑衣的混蛋,你是不是笑的有點過分了?
而這時,另外幾方擂台之上的比武快的已經換了三四輪了,慢的也有兩輪了,只有北地那兩位的那個擂台,景色依舊,彷彿真要打到天荒地老一般。
突然間,葉塵凡的臉色凝住了,神情變得複雜無比,很難一語述之。
而他身旁的岳昊也收起了笑容,變了臉色,只不過岳昊的神情卻很單一,只有擔心。
北地那兩位僵持不下的擂台旁,又重新走上了一對南方年輕人。
一位是陵州安樂侯之子。
一位是楚州大都督之子。
兩位皆出自南方的年輕人在擂台上站定后靜立無言,一時間整個玄武門內也鴉雀無聲,再也沒有人去看那兩位已打三百招的北地年輕人笑話,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光是這壓抑的氣氛,就足以讓人提心弔膽,狠狠的捏一把冷汗了。
在這緊張壓抑的氣氛中,萬眾矚目的期待下,擂台上的那兩位還不曾有變化,隔壁的擂台卻突然換了畫風,滑稽的一幕簡直讓所有人腦子都轉不過彎來。
只見衣衫襤褸的李辰星收起長劍,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背對著燕凝寒不管不顧,大有一副誘敵深入的架勢。
燕凝寒果然不負眾望,提著長劍就來到了李辰星身後,此時的李辰星頗有大師風範,對於身後的敵人置若罔聞,只見他輕輕的招手,彷彿間天地變色,鬼神驚懼……等等?
只見李辰星招了招手,然後轉過頭賤兮兮的沖燕凝寒笑道:「先看會熱鬧?」
燕凝寒一怔,隨即嘿嘿笑著點了點頭,收起長劍便一屁股坐在了李辰星身旁,剛剛還不死不休大戰三百回合的兩位,此時如好哥們一般勾肩搭背賊眉鼠眼笑個不停。
台下眾人錯愕之後便猛的捂臉,不忍直視這臉皮死厚的北地哥倆。
誰知這二人還開始得寸進尺了,只見李辰星嚷嚷道:「柳南安,快掏槍啊,那柄九尺大槍呢?快一槍捅死那小白臉。」
柳南安祝鯉還沒說話,燕凝寒先不服氣了,大聲道:「九尺大槍就牛氣了?那個誰,你那指頭不是很厲害嗎?給他把那長槍戳斷嘍,小爺少不了你的賞錢!」
聽聞這兩個混蛋如此言語,台下眾人也頗為憤懣,就連一向脾氣很好的陵州小侯爺祝鯉,都冒起了火氣,目光不善的死死盯著那兩個厚臉皮混蛋,大有一副再嘴賤老子就先戳死你們倆的架勢。
誰知李辰星見此卻是樂了起來,拍了拍燕凝寒的肩膀,嘿嘿笑道:「瞧見沒?人家陵州小侯爺瞪你呢。」
「喲?還真是。」燕凝寒彷彿後知後覺一般,臉上裝出一副擔驚受怕的神色,拍著胸口賤笑道:「小侯爺你可別瞪了,快嚇死我燕凝寒了。」
看著對面二人十分欠揍的賤笑,祝鯉深深吸了口長氣用來平緩心情,將心中的怒火微微降下了幾分,這才臉色陰沉的開口問道:「我若是沒有記錯,不論是我祝鯉還是我祝家,都不曾得罪過二位吧?」
聽聞此話,李辰星嘴角微微翹起,與燕凝寒相視一眼后,得到了相同的答案,這才玩味的笑道:「的確,你在最南邊,而我們在最北邊,你是想得罪我們都得罪不到,可是這和得罪不得罪的有關係嗎?你是堂堂陵州小侯爺,但我李辰星自問身份也不比你差,所以,我應該有資格看你不順眼吧?」
燕凝寒笑著接過話道:「小時候沒讀過幾本書,大道理也不懂,就知道一個簡單的歪理,若是看誰不順眼,先打先罵過之後,再來說對錯的問題。」
燕凝寒嘿嘿一笑,繼續道:「想來小侯爺這個讀書人,應該是懂得許多道理,只是不知懂不懂我這個歪理?」
話已至此,誰還聽不出這是北地那兩位在故意找麻煩?
只不過這個歪理嘛,台下眾人摸著下巴沉思半響,然後恍然大悟猛拍大腿,真他娘的霸氣啊!
不愧是幽州小侯爺,不愧是北地的熱血兒郎,怎一個霸氣了得!
感嘆之後,眾人接下來的目光又看向了祝鯉,很想知道這位陵州小侯爺如何接話,會不會更加霸氣一些?
只見祝鯉再次深吸了口長氣,好不容易再次壓下了心中的怒火,神色陰晴不定,半響后才冷聲道:「你們當真以為我祝鯉好欺負?」
然後呢?
眾人翹首以待,場面一時安靜無比,可等了半響,都沒等到祝鯉的第二句話,頓時間眾人大失所望,感覺無趣至極。
陵州小侯爺啊,您這句話還不如放個屁呢,半點場子沒找回來,還把臉伸長了讓人家打,何苦來哉?
果然不負眾望,李辰星瞬間一臉正經理所當然的說道:「對啊,不然呢?」
祝鯉終於壓不住第三次躥上來的怒火了,隔空狠狠向李辰星遞出了一指,一道如實質般的寒芒頓時向李辰星激射而去。
坐在地上的李辰星面色不改,笑意連連,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過,那叫一個穩如泰山。
一把長槍,橫空出世,瞬間攔住了那道寒芒,一指斷江便被長槍所斷。
這南域二人,終於都出手了。
祝鯉微眯著眼看向對面提槍微笑的柳南安,心中隱隱有了幾分不安,強烈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修為比自己要弱一個境界的年輕人,怕是自己遇到過的最強的一個對手。
更加強烈的直覺還告訴自己,若是大意,自己會死的!
柳南安將長槍微微提起了幾分,槍尖正好對準了祝鯉,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道:「楚州柳南安,槍名燎原,請!」
祝鯉微怔,隨即冷笑道:「好一個燎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更何況是三把熊熊大火!
見兩人已經擺好了架勢,準備動手,旁邊擂台之上的李辰星猛的起身,大笑道:「柳南安,你若是個帶把的,就狠狠揍他,若承認不是,那我就跨過去替你揍他了啊!」
柳南安聞言后並沒有回頭,只是淡笑道:「李辰星,你回去后幫我給靖王問聲好,就說他老人家要是有女兒的話,我柳南安趕明年就讓他老人家抱外孫子!」
李辰星一愣,隨即立馬破口大罵了一番,然後哭笑不得的轉過頭看向燕凝寒,哀傷道:「本來我還想把我妹妹介紹給你呢,雖說你比那姓柳的要丑很多,但最起碼我看著順眼啊。」
「滾一邊去。」燕凝寒沒好氣的罵了李辰星一句,可眸子中卻有幾分震撼和不解之色。
替柳南安揍祝鯉僅僅只需要跨過擂台就行,可要替楚州收拾陵州,那要跨過的可就是整個大唐了啊!
不論是燕凝寒還是柳南安或者祝鯉,他們都不傻,自然能聽出李辰星的言外之意,也自然能理解柳南安為何拒絕,可燕凝寒想不通的是,李辰星為何會說這種話?
李辰星或者說是靖王他老人家,到底是哪來的這種魄力,敢自北地揮軍南下,萬里馳援楚州?
只要陵州沒反,那楚州和陵州再怎麼鬧那也是人家南域一畝三分地自己家的事,連長安城的唐帝陛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一個遠在北地的靖王,又有何立場出兵?
要知道,任何一州的兵馬總管大都督,只要沒有唐帝的詔令就敢私自調兵出境的,不論任何理由,一律按作謀反輪罪,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啊!
就算你靖王是唐帝陛下的親弟弟,你再如何恃寵而驕,或許唐帝都能容忍,可這謀反的罪名不一樣啊,一旦觸及,那絕對是十死無生的下場啊!
所以燕凝寒眼中才會有那抹深深的不解之色。
而淡笑之後的柳南安和一言不發的祝鯉卻並沒有任何不解之色,只因為他們沒有忽略「藩王靖難」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是各州大都督不用詔令就能率軍出境的唯一條件,而燕凝寒忽略了這點,只因為大唐建國兩百年,從來沒有讓這個條件成立過。
一州謀反,才會有藩王靖難!
這個條件,想來應該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