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相思樹下相思意
雲兮城,相思院。
院內人頭攢動,縱使並非節日,這裡也依舊熱鬧非凡,巨大的相思樹下,不斷有虔誠的信徒駐足於此,默默講述著心底的秘密。
也有攜手比肩的有情人來此還願,蘇挽汐佇立在樹下,看著這棵如同巨傘般的大樹,悄悄撿起飄落在自己腳邊的樹葉,有些不解的看著掌心大小的粉嫩葉子怔怔出神。
「師父,師父!」人群中傳來一名年輕男子的呼喊聲,蘇挽汐聽著那人的聲音,莫名的雙肩一抖,忍不住循聲看去,卻見是一名身著素白長衫的男子正在人群中慌張的四處張望。
四目相對,那年輕男子似乎也微微一怔,看著蘇挽汐的眼神中從疑惑到莫名的親切。
「你...有沒有看到我師父?」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之後突然也想起自己這樣問的愚蠢之處,連忙訕笑了兩聲道:「就是穿著緋色衣裙的,長的特別漂亮卻看起來特別凶的...」
「她在那邊,」男子話未說完,一直站在蘇挽汐身側的北堂胤麒伸手向遠處一個算卦的攤位上指了指。
年輕男子微微一愣,連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蘇挽汐也看了過去,只見相思院另一處荷塘中的小亭中,有一名年輕俊逸的算卦先生正在為一名緋衣女子查看手相。
方才四處尋找師父的年輕男子頓時驚訝的張大嘴,有些猶豫著向二人道謝,連忙向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蘇挽汐看著那方三人,悄悄將樹葉收入衣袖之中,有些好奇的看向北堂胤麒,問道:「你怎麼知曉那個人就是他師父?」
北堂胤麒看著那方已經將一切都忘記且已經被君凌天恢復生命的蘇小七與潘雅馨,他的目光略微閃爍了一番之後垂眸笑道:「他們二人皆是九重中人,從衣領之上的流雲綉樣便可看出來。」
許多事物看似恢復如常,卻也敏敏之中因為君凌天存在的抹除而改變了許多事情的方向,北堂胤麒無數次驚嘆黑暗海域中神秘力量的可怕性,其中之一便是這個逆天的舉動,讓他不得不從心底的發覺這種力量,近乎於天下人心中的神邸。
「師父...」蘇挽汐喃喃念著這個稱謂,心中莫名因這兩個字而狂跳不止,她隱約發覺自己似乎對這個稱謂有著奇怪的聯繫,也總覺得那方九重聖宗的人,自己看過去竟會有微末的熟悉和親切感。
她連忙側過頭再度看向那顆巨大的相思樹,眉頭也微微擰了起來。
而北堂胤麒則將目光從那個像極了林軒的算命先生處收了回來,他看著滿目心事的蘇挽汐,突然伸出手敲了敲了她的腦袋說道:「肚子餓不餓?」
「啊?」蘇挽汐回過神,呆愣了片刻后笑道:「餓了!快快帶我嘗嘗這裡的美食!」
北堂胤麒微笑抿唇,狹長的眼眸深處,是一抹化不開的愁容。
依舊是當年那個雲兮城最為奢華有名的酒樓,也依舊是當年那個二樓臨街的位置,包括菜色似乎也沒有改變多少,除了如今的蘇挽汐似乎忘記了自己曾嗜酒如命的事情。
「北堂,你說過九重聖宗乃是中原一帶修正大派,也是人族大陸各國之中最為敬仰的宗門,可是方才九重弟子為何卻跑去算命先生那兒算命呢?」蘇挽汐咽下口中鼓鼓囊囊的美食,連忙大喝了幾口茶水問道。
北堂胤麒看著眼前桌上被席捲乾淨的佳肴,失笑搖頭道:「或許...是冥冥之中註定之事吧...」
「啊?」蘇挽汐歪著腦袋不明所以,發覺北堂胤麒似乎答非所問的模樣,她不解的眨巴著眼睛看了他許久,這個滿頭幽藍長發的男子縱使在魔族裡也並不多見,魔族子民雖也有紅髮或黃髮之人,但這種冷然幽藍的發色似乎只有他才擁有。
其實這個大祭司論長相,真的算是人中龍鳳,且對自己不光忠心,還包容至極,蘇挽汐很明顯知曉對方的心意,也隱約之中發覺自己與他之間的確有些什麼,只是她不知道如何開口詢問,也因為不斷擾亂的夢境而沒有深究下去。
只是在方才的一瞬,自己的腦海之中再度浮現了一些場景,而這些場景,居然與此時此刻完全重合,讓她不得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了。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被蘇挽汐這般緊緊盯著,即便是方才出神的北堂胤麒還是立即發覺,他挑了挑眉頭,有些好笑的看著蘇挽汐問道。
「北堂,我們以前是不是來過這裡?」蘇挽汐盯著他,立即就在他的臉上察覺到略微的色變,她頓時有些警覺,眯起眼睛沒等他回答便說道:「果然如此。」
北堂胤麒知道如今的自己根本沒辦法繼續隱瞞下去,他收斂了神色,在蘇挽汐的注視下他並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而是在飲盡茶盞中的茶水之後起身說道:「隨我來。」
蘇挽汐絲毫不掩飾臉上的狐疑之色,她默默的跟在北堂胤麒的身後,等待著他的答案。
雲兮城內有一條清淺的河,河道兩側楊柳低垂,各類攤販擺在河畔,一座廊橋連接兩岸,周遭熱鬧卻不喧鬧,典雅如畫的景色令蘇挽汐一時有些分神。
北堂胤麒駐足在河邊,那個曾經他帶著她放過河燈的地方,他伸出手,從懷中取出了一支準備了許久的桃花簪,曾經在南疆百花寨時,因北漠妖族一事,他曾答應過會補給她一支新的桃花簪,如今這支不同於當年在街販手上所買的廉價玉石,而是一支他找尋到上等的玉石所做。
溫潤冰涼的白玉簪子上,那朵雕琢精緻的桃花恰好如暈開的血滴般泛著光澤。
他走到蘇挽汐的身側,俯身在她耳邊說道:「不要動,」溫熱的呼吸在耳畔使得蘇挽汐莫名一顫,她獃滯的看著北堂胤麒的動作,熟悉的感覺令她立即神色大變。
「我曾答應過你,為你補上這支桃花簪,」鬆開手,北堂胤麒直起身子,俊逸的臉上浮起邪魅而慵懶的笑意,說他自私也好卑鄙也罷,他的感情向來如此。
哪怕終有一天蘇挽汐會想起一切,怨恨他或是如何都好,此時的他只是想要像當年一樣,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瞬,他也不願與人分享。
蘇挽汐腦中轟鳴,臉頰之上布滿紅雲,許久之後,她才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向北堂胤麒,訥訥道:「夫...君?」
北堂胤麒燦然一笑道:「小娘子,記起來了?」
蘇挽汐有些不可置信的後退了幾步,豈料後腳踩空,驚叫一聲就要掉入河裡,北堂胤麒伸手一撈,將她攬入懷中,嬉笑著說道:「記起來了也不必這般高興吧?」
蘇挽汐心口狂跳,連忙掙脫開來,有些無法接受般的搖頭道:「我...我不確定...」
「我知道若是由我來說,你定然不會相信的,」北堂胤麒笑容微微淡下,他伸出手拉住蘇挽汐的手道:「你想起什麼告訴我,我帶著你一一查實。」
蘇挽汐卻是搖了搖頭道:「我只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忘記許多事情。」
北堂胤麒神色略微露出黯然之色,但瞬息之後又被他那招牌式的慵懶笑意所代替:
「因為你曾因貪吃而太過肥胖,不小心跌下台階摔壞了腦袋!」
「你你!!」蘇挽汐顯然不會相信這種荒唐的理由,但她的貪吃倒是真的,於是略微羞紅了臉伸出拳頭捶向了他的胸口:「我跟你說認真的!」
這一幕太過像是情人之間的打情罵俏,以至於北堂胤麒的眸子彎成了月牙的形狀,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拳頭,笑道:「好了,我跟你說實話吧。」
蘇挽汐這才縮了手,撅起嘴看著他。
「以前你也不愛打理朝政,且嗜酒如命,甚至當時的願望是開一間酒館,網羅天下美酒,」北堂胤麒笑著,見她縮了手,只好將雙手攏入袖袍內說道:「我們去過許多地方,也喝過許多美酒,直到去到一個叫做奈何酒館的地方。」
「奈何酒館?」蘇挽汐聽著這個名字就有些許傷感之意,她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疑惑之色頓起:「奈何酒館與我失去記憶有關?」
北堂胤麒點頭,依舊笑著說道:「傳說在那裡,有一種聞名天下的美酒,名喚忘川。」
「忘川酒?」蘇挽汐念著這個酒名,突然腦中靈光閃爍,猛地睜大的雙眼說道:「忘川河?須彌山?!」
北堂胤麒笑著點頭,蘇挽汐卻突然之間因這些突然閃現在腦海之中的字眼而亂了心神,一抹不安和慌亂油然而生,好似在那個地方,真的發生過什麼,且並非是什麼好事。
隨著她的不安,一股奇異的暖流自指頭之上的那枚靈犀戒上傳來,然而只是一瞬,那股暖流便伴隨著一抹暗淡的光芒消失。
又是這個戒指!
蘇挽汐曾在許多夜裡四處翻閱典籍,也未曾找到絲毫記載,這個戒指起初時常會閃爍不定,且無論她用什麼方法,都沒辦法取下來,之後看著戒指倒也精緻美觀,閃爍的次數越來越少,她才沒有繼續去深究,畢竟天下間的奇珍異寶數不甚數,她本就是魔族帝君,身上有些異寶也是正常。
不過,這個戒指到底有什麼作用呢?難道僅僅是會在她彷徨不安的時候傳來一股暖流安慰自己這麼簡單?
其實也不簡單,這戒指似乎能夠察覺自己的心緒,這一點來說就有些神奇了。
一枚有靈智的戒指么?
「小汐,你想去須彌山么?」北堂胤麒自然也發覺了靈犀戒的波動,他連忙出聲打斷了蘇挽汐的思緒,伸出手握住了蘇挽汐的手道:「忘川河便在那裡。」
蘇挽汐回過神,立即點頭答道:「去!現在就出發!!」
北堂胤麒心中鬆了口氣,悄悄鬆開了手,就在二人轉身的一瞬,蘇挽汐的餘光猛然間瞧見在那河上的廊橋里,似乎有一抹月白的身影正佇立在其中,而從那月白身影之上,她似乎察覺到那個人的目光正是看著自己這方!
愕然回首看去,片刻的搜尋之後,她臉上的神情逐漸轉為莫名的失落,愣了片刻,蘇挽汐便追上北堂胤麒的腳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