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師父應該好了,我先進去瞧瞧。」林言姝可不想失去脫身的機會,要不,按著老夫人喜歡拉著師父東家長西家短的習慣,只怕要等到午膳時方能離開。
周子毓張著嘴巴,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林言姝溜走。
「我們在此靜候片刻,若老夫人不便見我,過幾日再來也無妨。」
話畢,楚昭昀就見到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出來相迎,而緊跟在後的是林雨蘭師徒。他不由得多看了林雨蘭一眼,沒想到這位神醫竟然如此年輕,約莫三十齣頭。
丫鬟來到他們的面前行禮道:「老夫人有請楚世子。」
林雨蘭經過他們前面時不過是點頭致意,並無停下寒暄之意,而林言姝更像是見到野貓的小老鼠,恨不得縮得不見人影,可想而知,氣得周子毓咬牙切齒,真想一把將這隻小老鼠拎過來,不過念頭一轉,他就見到周子曜警告性的眼神,只好收起不安分的心思。沒關係,她終究會落到他手上。
周子曜顯然很習慣林雨蘭的作風,無意多作解釋,對著楚昭昀道:「楚世子請。」
楚昭昀點頭致意,邁開腳步隨著周子曜走向正房,至於周子毓,即使不願意,也只能乖乖跟上。
自從在燕王府遇到楚昭昀,林言姝就很不安,總覺得好不容易保住的項上人頭又搖搖晃晃了,那個姓楚的到底會不會派人取她的性命?
原本以為他要她閉上嘴巴假裝沒見過,是因為不想讓燕王府知道他在這兒,沒想到他卻自己出現在燕王府,只是謊報抵達燕州的確實時間,這是何意?他沒有避開燕王府之意,不過是有所隱瞞?若是如此,他來燕州的目的絕不單純。
想通之後,她似乎感覺到暗中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不放,別以為是她想太多了,她真的聞到了。她最引以自豪的並非機靈的腦袋,而是她的鼻子很敏銳,師父還取笑她屬狗的,任何氣味都逃不過她的鼻子。
她不喜歡坐以待斃的感覺,尤其被人家當成什麼壞東西盯著,真不舒服,還不如攤開來談判,看是要殺要剮,或者相信她,與她達成協議,總之,別如此吊著她。
「姝兒妹妹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怎麼今日一直魂不守舍的?」名義上,蘇雲牧是林言姝的師弟,可是年紀上,他大了她四歲,因此堅持不喊她師姊,對此,林言姝當然有意見,不過師父沒意見,她也只能認了。
「師弟,我們還是別在一處釣魚,免得魚兒都被你搶走了。」林言姝摸了摸荷包,想著應該將字條放在哪兒。
蘇雲牧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你若能耐著性子,還怕魚兒不上鉤嗎?」
「我最不喜歡釣魚了。」這教她如何耐著性子?
「不喜歡釣魚,卻喜歡吃烤魚。」
「這是兩回事啊。」一個動手,一個動嘴巴,真的不一樣。
「你就是懶,只想著吃,不想付出勞力。」
兩眼圓瞪,林言姝沒好氣的撇嘴,「你很愛計較。」
「你別再喊我師弟,以後魚兒我來釣,你來吃。」明明是一個教人操心不完的小丫頭,卻老愛在他面前擺出師姊的姿態,真是教人鬱悶。
「不叫師弟,難道叫弟弟?」雖然一字之差,卻差很大,這令她很困擾。
「叫牧哥哥。」他真不知她的小腦袋如何生的,為何反應總能教人瞠目結舌?
「牧……我喊不出口。」明明是師弟,卻要她喊哥哥,真的很奇怪。
「為何喊不出口?」
十歲那年,師父將他從幾個乞丐手上救下來,帶他回家,當時見到年幼的她,他彷佛見到在家鄉被洪水沖走的妹妹,從此他當她是妹妹,可是,她成日「師弟、師弟」的掛在嘴邊,深怕被他比下去……她還真被他比下去了,除了搞怪的本領無人能及,也不知道她腦子是如何生的,儘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明明就是我師弟啊。」
「今日若沒烤魚吃,你可別怪我。」
「我會自個兒釣魚。」
林言姝很有骨氣的帶上自個兒的魚簍釣竿,沿著池塘,找到了一處有大樹又能避人耳目的地方,然後放下魚簍魚竿,像只猴兒似的俐落爬到樹上,取出荷包里的信件塞進枝幹間隙,再左看看、右看看,心想躲在暗處盯著她的人應該會發現吧?
她已經拋出見面議和的請求,接下來就等著他尋上門,而這會兒當然是專心釣魚,可是忙了半個時辰,一尾魚兒也沒見到,她只能再背起魚簍魚竿回去找蘇雲牧。
蘇雲牧釣了一整簍子的魚,看得她兩眼發直,口水快流出來,可是不喚牧哥哥,一尾魚兒也分不到。林言姝自認是個有骨氣的人,怎能為了幾尾魚兒就降低自個兒的身分呢?沒關係,回去之後,這簍魚兒落到張嬸手上,最後還不是成了一家子桌上的佳肴。
雖然能吃到魚,卻不是燒烤的,林言姝還是免不了小小的失落。不過,她這人有個優點,只要無關生死,向來有轉眼即忘的本領。
接下來,她就專心等那位楚世子行動了。果然,她一走到先前遭到他們擄走的地方,他就出現了。
「我們兩人還真有默契,無須言明時辰地點,就知道此時此刻在這兒碰頭。」林言姝絕不承認這是諷刺,真是覺得他們這樣的陌生人能有這樣的默契不容易啊。
「你是如何發現我的人的?」楚昭昀真的想不通,他的人潛入燕王府都不見得會被人察覺,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怎麼可能發現呢?
因為燕王府的巧遇,他看她就是個不能不除的隱患,實在留不得,可她偏偏有個了不起的師父,而她師父在燕州深受敬重,就是燕王也對她恭敬有禮,據說老夫人的中風還是她治好的。總之,想要林言姝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這並非易事,再說了,他還期望她師父能解了表哥體內的毒,也因此他更不敢痛下殺手,只能先派人暗中盯著,沒想到她反倒先發現他的人,還主動求見。
「感覺。」無論走到何處皆能聞到某人的氣味,這不就表示她被某人盯上了嗎?
「這可真是稀奇。」
「不稀奇,真是感覺。」她突然覺得自個兒做人真失敗,明明說了實話人家卻不信。
她不願實話實說,他也無意追究到底,便道:「你見我的理由?」
「我這個人很爽快,也不跟你拐彎抹角,到底要如何才能讓你別再盯著我不放?被人一直盯著,感覺像是衣服沾了噁心的髒東西,想甩掉卻又甩不掉,渾身發癢。」
楚昭昀實在不知應該露出何種表情,不能不說這丫頭的性子很令人讚賞,可是,難道用詞不能婉轉一點嗎?「這要看你有何值得跟我交易的條件?」
林言姝苦惱的歪著頭,想了想道:「你難倒我了,我只是個孤女,又沒多大的本事,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有個神醫師父。」
很好,這正是他唯一感興趣的,「你師父任何病都可以治嗎?」
林言姝賞了他一個白眼,「若是任何病都治得了,這世人豈不都能活到上百歲?」
「那你就沒有任何值得跟我交易的東西。」
「若是你啊,健壯如牛,我對你確實沒有多大的用處,不過你的心上人……不是,我是說容先生,他體內的毒倒有可能用得上我。」
楚昭昀臉色一變,「你知道容先生中毒?」
林言姝點了點頭,「不過,我只能試試,沒有把握能夠完全解了他體內的毒,除非,你可以明確的告訴我他中了什麼毒。」
「若知道他中了什麼毒,早就解了。」
「所以啊,我只能儘力,不能保證,如何?」
「你有多大的把握?」
「大約一半吧。」
「多久的時間?」
「三個月左右……但若他體內的毒實在太稀有太難解了,有可能要一年。」
「好,我們成交。」
答應了?林言姝半信半疑,「我為他解毒之後,你會不會又反悔想殺我滅口?」
楚昭昀忍不住皺眉,這丫頭未免太侮辱他了!「若是我動你一根寒毛,天打雷劈,這總成了吧?」
「若是三個月後,我沒有順利解了他體內的毒呢?」
「我仍會信守承諾,不會傷你一根寒毛。」
看樣子,他真的很在乎容先生,不過容先生配他……真是可惜了!林言姝點頭道:「雖然你這個人看起來不值得信任,不過,我相信老天爺是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