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說親
池寧桐躺在床上修養了好些天,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環境,也虧她小時候在姥姥家的農村生活過幾年,多少是了解一些農村人的習性。
這日是池家人農忙完后休息的第一天,趕巧李三婆來池家說親,她滿臉堆笑,還沒進池家的柴門,就招呼道:「池家二娘子,恭喜恭喜,我李婆子今兒來報喜了。」
許氏放下手中的活計,發現是隔壁村的媒人李三婆,雙手擦一擦裙圍,疑惑道:「報喜?」
「可不是?人蘇家看上你二姑娘了,老婆子來給說親來了。隨你們去打聽打聽,這慶陽縣的蘇家是出了名兒的大戶人家,蘇家大少爺年前還中了秀才。這蘇家三少爺也到了說親的年齡,跟你二姑娘年歲相當,你二姑娘嫁過去可不奔著享福去?」李三婆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
許氏倒了杯溫水遞給李三婆潤口,正要開口詢問,只聽後頭一個尖利的嗓音先截住了她的話,「那蘇家可是慶陽縣蘇萬福蘇家?」
以蘇家的門風家業,慶陽縣多少閨女家都想攀上這門親事,這媒銀可不就白送她李婆子嘛。李三婆忙不迭點頭,喜上眉梢道:「正是正是,池家大娘子既也聽說過,那就再好沒有了。」
柳氏一聽是蘇萬福家的,臉上似笑非笑地問道:「我們二丫頭瘦猴精樣的人,怎就被蘇家瞧上了?不曉得壓不壓得住這福氣。」
話音未落,西廂房的趙氏也出了屋,嘴裡的瓜子皮一吐,看著柳氏陰陽怪氣道:「喲,這酸味兒忒大了!二嫂,你聞到了沒?」
柳氏拉長了臉,瞪著趙氏,罵道:「你怎麼說話的?老四平日怎麼管教自家婆娘的,沒大沒小了這是。」
許氏對李三婆尷尬一笑,柔聲細語問道:「我倒也聽說過這蘇家,真真是大戶人家,只是我家柍兒素日不怎麼出村,蘇家人怎會曉得她?」
李三婆也是滿臉尷尬,只想趕緊說完事走人,省得參合人家長里短,便解釋道:「這蘇家老夫人娘家也是這田螺村的,託了娘家可靠人替她寶兒孫兒物色她孫媳婦,你家二姑娘長得標緻,又手腳勤快,人也好處,在村裡可都人人贊好。這話一傳到那老夫人耳中,就中意你二姑娘了不是。」
許氏聽了自然高興,但不大放心,坦言道:「李婆婆,我家寧柍有這等福氣,我做娘的比誰都高興。只是,這到底是大事,我回頭還得問問我家那位。」
柳氏白了一眼趙氏,即刻換了笑臉問李三婆說,「這蘇家可是大戶人家,彩禮錢該不能少吧。」
李三婆知許氏是個沒主意的人,本就想以彩禮錢誘勸許氏趕緊應下這門親事,聽柳氏這麼一問,比了三個手指頭,脫口而出道:「三十兩。」
這回連趙氏也忍不住瞠目結舌,普通莊戶人一年莊稼的收成頂多也不過十兩,這蘇家單是彩禮錢就是這麼一大筆數目,可夠她家守仁和守平娶媳婦了。她這麼一想,兩眼放光,恨不得替許氏應下,說:「二嫂,這要換了我就馬上應承下來了。」
卻說柳氏自己這房裡頭,也還有個小兒子守忠還未說親,自然曉得趙氏打得什麼主意,冷笑一聲,譏諷道:「別想打二丫頭的彩禮錢給你兩個小崽娶媳婦的主意。」
趙氏被揭穿,面上不好看,又因仗著自己二胎全是男丁,下地也是一把好手,性子向來也是潑辣慣的,尖著嗓子罵:「也不知誰打的齷蹉主意!我家守仁和守平好歹還得等五六個年頭才到說親的年歲,大嫂家的守忠明年可不就到了嗎?前兩年,為了給你家守孝娶媳婦,把家裡的那頭牛都賣了,二嫂三嫂和我這三房也撈不到一個銅板,主意可不是大嫂都在打嗎?」
柳氏氣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下不來檯面,只拿著一雙刻薄的眼睛瞪許氏。許氏身子一顫,大著膽兒解圍道:「四弟妹,李婆婆還在這呢,別讓老人家看笑話了。」
趙氏正要嗆許氏兩句,一想到那筆彩禮錢,忍住了不吭聲,當是給她臉面,甩了帘子進屋。
柳氏見老四家的進去,青白的臉色鬆緩了不少,窘迫地對著李三婆笑說道:「可不是,誰家沒個家長里短的,您說是不是?」
李三婆點頭應和,笑得比柳氏還尷尬,轉頭對許氏勸說道:「池家二娘子,不說蘇家富裕,上下老小也是一派和氣,你家二姑娘嫁過去日子還不好過?慶陽縣多少人家渴著結這門親,可不能錯了機會。」
柳氏見許氏猶豫不決,心下急得啊,忍不住一口應承道:「我既是長嫂,也是二丫頭的親伯母,我們池家答應這門親事,受累李婆婆去蘇家給個回復。」
李三婆聽柳氏這麼說,也不待許氏答應就興高采烈地走了。柳氏見李三婆走出柴門,催促許氏繼續做活,回了屋又即刻出來,緊趕慢趕地追上李三婆。
「李婆婆,等等,等等。您老腳程還真快,我就這麼趕一會兒就累得不行。」
李三婆以為柳氏反悔,皺眉問道:「池家大娘子可是有什麼囑咐的事?」
柳氏見四下無人,貼著李三婆耳語一番,只聽得李三婆搖頭擺手,連連拒絕:「不成不成。」
卻說在屋裡的池寧桐把李婆子和柳氏妯娌的話都聽在耳中,只覺得這大房不但專制,臉皮還特厚。那趙氏雖是四房,卻是潑辣慣了,又沒什麼城府,倒是唯一一個敢頂柳氏嘴的人。而她的「娘親」許氏嘛,是個軟柿子,好在是個知書達理的軟柿子,想來做姑娘的時候還念過一些書的。
池寧桐知道今兒四房都在家,只有許氏忙著活計,其餘三房都躲在屋裡偷懶。方才大房和四房出了聲兒,就這三房一聲不吭,想來連門都是沒出的,倒不曉得這位三嬸是什麼心眼兒的,便問在一旁做女紅的池寧柍:「阿姐,你覺得三嬸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池寧柍停下手中的活兒,蹙眉想了好大一會兒,模模糊糊地說道:「三嬸平日里話也不多,可每次對上她的眼睛,我心裡都慌得很。」
「慌?阿姐,你很怕三嬸嗎?」
池寧柍繼續刺繡,點頭又搖頭,連她自己也道不明,說:「倒也不是怕,就覺得三嬸好像把我看得很透,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
池寧桐若有所思,心道:看來這三房的周氏倒是個精明的主。聽池寧柍提過周氏的娘家,說是比普通的莊戶人家日子過得殷實,她父親娶了二房妻妾,周氏是庶出。想來,周氏自小也少不得在勾心鬥角的日子裡度過,難免比普通莊戶人多些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