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路遇兇險
晌午的太陽正朝著西邊一點點的挪去,方才哄鬧著要領略點金術的人群也美滋滋的抱著懷裡的假金幣笑嘻嘻的都散去了,好像酷熱也無法影響他們此刻喜出望外的心情,不知道等他們緩過神來,看到手裡握著都是些假金幣,還能不能笑出聲來,虞小樓思忖著,眼看著晌午已過,自己也恢復了元氣,也該上路了,萬一天黑到不了下個城鎮,遭了夜匪可不是好玩的。
虞小樓站起身來,擺弄了一番身上青布包,裡面的五十個大洋碰撞著發出了動靜,虞小樓趕緊捂住了布包,生怕也有別人聽到了。老人卻不屑的一笑,他一眼就看破了虞小樓的心思,他用手拍了拍虞小樓的布包。虞小樓壓根沒反應過來,老人趁著電光火石之間,老人將那塊紅手絹塞進了虞小樓的包里。
即便就是一瞬間,老人的手摸到了那塊玉牌,很快老人的臉上閃過一個訝異的表情,但在下一秒又恢復了以往的笑顏。從這老人把紅手絹放進去,摸到金牌再將手伸出來,僅僅是虞小樓扎了個眼的功夫,他哪裡知道這老人在他的包里做了什麼文章。
「小兄弟帶了不少錢啊,可不能這樣張揚。」老人笑嘻嘻的說著。
虞小樓趕緊往後躲了兩步,生怕著老爺子生出什麼幺蛾子來,警惕的盯著老人,雙手緊緊的捂住了布包。
「老頭兒你可別瞎碰,你老胳膊老腿的,別傷著自己!」虞小樓沒好氣的說著,卻逗得老人哈哈大笑起來。
「小兄弟,此行是要去哪裡啊?」老人輕聲問著,一邊也開始收拾起行囊,他和小孫女大概也要動身了。
「老頭兒你先說你去哪?」虞小樓藏了個心眼,生怕自己說出去向,老頭跟上了他。
老人聽出了虞小樓話里的意思,他露出一個笑容來,眼珠子一轉,便想到了一計。這老人方才雖然只是輕輕一碰那玉牌,他便瞭然於心這玉牌是何物,老人同樣位列外八行,自然想也不想便答道虞小樓。
「老朽我此行和小孫女去天津,表演些戲法,掙口飯吃。」老人笑呵呵的說著,他這副面容讓人一看便放下不少防備。
虞小樓聽得老人也去天津,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一邊是擔心著老爺子對自己這大洋圖謀不軌;另一邊呢,這老爺子看來也是個有點本事的人物,要是他沒有歹心,一路上能作伴也安全不少,何況老人的孫女兒還是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妞兒。虞小樓左思右想,終於拿下了注意。
「我也去天津!」
「小兄弟那不如結個伴,一路上要是悶了,老朽我也能變兩個小戲法逗逗悶子。」
「老頭兒你叫什麼名兒,我可不能莫名其妙的就跟著你搭了伙上了路!」虞小樓上下打量了一番老人。
「老朽姓劉,名仁方;這是我孫女兒,劉碧晨。」
「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虞小樓!」虞小樓和老人互相抱了一下拳,相繼離開了茶肆,結伴走在路上。虞小樓和劉仁方並排走在前面,孫女兒劉碧晨跟在了他們身後,低著頭也不吭聲,只有偶爾吹過一陣涼爽的威風時,她才輕嘆一聲,好不舒服。
「老爺子,看您這歲數也挺大了,怎麼自個兒帶著孫女兒啊,她爹娘呢?」若是尋常人定不會這麼問的如此冒犯,只是虞小樓不僅口無遮攔,還不經人事,竟脫口而出這樣尷尬的問題。
而這劉仁方也不是常人,若是一般人被這樣問道就算不生氣發作,也自然不會搭理虞小樓,卻沒想到這劉仁方竟然回起了話。
「哎......這事兒說來就話長了。」
「說說唄,一路上也挺悶的!只不過老爺子咱們小點聲說,別讓你孫兒聽著了難過!」虞小樓這一路是實在無聊,又想聽故事,卻又怕勾起劉碧晨的傷心事,便只好請劉仁方低聲講述。
「那我就給你慢慢說吧......哎......」劉仁方嘆了口氣,皺起了眉。
原來這紅手絹一門的祖師爺紅衣女,一生只收了三個徒弟,這三個徒弟,又沒有一個能像紅衣女這般天賦異稟,三人各有所長,於是紅衣女便只好取之長處教導,這就有了紅手絹的『三絕藝』,即為『眼絕』、『手絕』、『身絕』。眼絕者善障眼法、手絕者善憑空變物,身絕著或是凌空而去,或是轉瞬消失。這三人共立下紅手絹一門,一門三分,代代紅手絹的統領,都是三個人。
這三人打從立下紅手絹的那一天起,弟子便越收越多,可是潛心研究的人卻是鳳毛麟角,大部分都是些不學無術之徒,來紅手絹學一手戲法,出了師門仗著本領騙人錢財,裝神弄鬼的不再少數。
這戲法雖然不算是濟世救人之術,卻也是本著一顆取悅眾人的赤誠之心,卻因為這等卑劣之徒,敗壞紅手絹一門。於是師祖三人定下紅手絹這一門的一條鐵律,三絕藝不可一人學盡,必須三人分學,以此保證萬一不慎一人心術不正,其餘兩人也可以保證紅手絹不走向邪門歪道。
而劉仁方,就是這手絕的傳人。他的兒子,也就是劉碧晨的親爹,正是要繼承他『手絕』的傳人。不幸適逢亂世,行路賣藝已經難以保全紅手絹一門,『眼絕』傳人不願紅手絹就此沒落,決定以一人之力,重振紅手絹一門。興許這人本意不壞,可是他行事手段心狠手辣,劉碧晨的父親和『身絕』的傳人都極力反對他一人獨學三絕藝,他以門中會議為由,毒殺二人,又殺盡這二人的家人,以防後人報復。
劉仁方好像早有預料似的,獨自拿走三絕藝,帶著劉碧晨連夜出逃,才一時避開了這眼絕傳人的追殺。正好爺孫二人一路輾轉,準備著到了天津,坐船一路南下,遁跡於市井,再也不摻和這紅手絹的事。
「老爺子,那哪兒行啊?這可是深仇大恨,您就放過那殺千刀的仇人?」虞小樓反問起了劉仁方,劉仁方搖了搖頭。
「虞兄弟你年輕氣盛,眼中容不得沙子,心頭上忍不住釘子,我已經是半條腿在棺材里的人,就剩下個小孫女兒,我劉家滿門盡喪,難道還要搭上我小孫女兒的命嗎?」劉仁方閉著眼搖了搖頭,眼角好像閃著什麼晶瑩的東西。
這故事聊到這兒,虞小樓也實在不知道怎麼往下接茬兒,只能搖搖晃晃的走著,時不時看看劉碧晨,這個看著瘦弱不堪的女孩兒,總是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虞小樓看她一眼,她都會害羞的低下頭,好像是虞小樓整個離奇夏日裡,一股清爽的微風。可是他現在知道這樣清澈的雙眸的後面,也藏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虞小樓想她必然是有恨的,怎麼能不恨呢,爹娘都被人害死了,她一定想把那人千刀萬剮吧,至少攤到自己身上,一定會的,虞小樓暗自想著,腳下一直沒停的再走。忽然,他注意到爺孫兒二人都停下了腳步,只有他一個人還在默默的前行。他這才停下了腳步,扭過頭看去。
劉仁方先前和藹的神情不見了,一點也沒留在臉上,他抬著頭神色緊張的望著道路兩旁的野林子,他的右手把劉碧晨攔在身後,只露出一個腦袋來,張皇失措的望著,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爺爺?」劉碧晨的聲音里滿是惶恐。
「噓!」劉仁方示意她安靜,虞小樓也察覺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注視著劉仁方的一舉一動。
一片青綠色的葉子緩緩落在了虞小樓的肩頭,他注意到扭過頭看了看自己肩頭的樹葉,虞小樓抬起頭看著這片葉子來自哪棵樹,緊接著又是一片葉子落下,從他的面頰劃過,留下了一條血紅色的細線,虞小樓摸了摸臉頰,疼痛突然刺激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他的臉被這片葉子割破了,鮮血正在往下緩緩的溢出。
虞小樓趕忙用左手捂住了臉,他抬起頭,又有兩片葉子落下,朝著他的雙眼而來,他閉上眼睛,右臂一揮打開了兩片葉子,鋒利的邊緣在虞小樓的右臂上又留下兩條傷痕,虞小樓疼的厲害,卻不敢有一絲放鬆,他睜開雙眼,眼看著滿天的落葉而下,心便涼了半截,只好用雙臂護住腦袋。
「啊!!!!」落葉所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一條血紅色的口子,虞小樓這一身的衣裳頃刻間就成了破衣爛衫,渾身的血口子直往下淌血。
虞小樓望向劉仁方和劉碧晨,劉仁方從他背著的箱子里抽出一把黑色的傘來,立馬撐開,剛好罩住他們二人,傘面上透著陽光照射的光澤,那落葉掉在傘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虞小樓才發現劉仁方手中的是一把鐵傘。
劉仁方朝著虞小樓伸出手來,希望能接到虞小樓,他也不敢妄動,可是要穿過這如雨而下的落葉,等到了鐵傘下,虞小樓不死也得少了半條命。虞小樓的胳膊上已經滿是血痕,他根本沒時間在考慮怎麼辦了,在這兒多呆片刻,他可能連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虞小樓的右腿剛邁出去,左腿的腿肚子就被落葉劃出一條口子,疼痛讓左腿一軟,虞小樓踉蹌的摔在了地上,下意識的蜷縮起了身子,他喘著粗氣,眼看著滿天的落葉還在往下飄落。在虞小樓的眼裡,這壓根就是滿天的刀子,正刀尖朝下的一把把插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對死亡的恐懼,眼淚直在虞小樓的眼眶裡打轉,汗水和血水溶在一起,不停的從他身上流下,短短三天他就兩次遭遇性命之危,他可不願不明不白的就是在這兒,連是誰都不知道。
虞小樓心裡什麼也想不起來,什麼辦法也沒有,他只是躺在地上,右腳的腳跟一蹬,左腳個右腳的腳面都緊貼著地面,使勁兒的朝後蹬。虞小樓自己並沒有察覺,這一幕卻全部落在劉仁方和暗處的那人眼裡。虞小樓的身子竟然慢慢的挺了起來,離開了地面,全部依靠他雙腿的力量支撐,整個人躺了下去,以極快的速度躲過了那些落葉,一直竄到了劉仁方的鐵傘底下。
劉仁方趕忙一把揪起與虞小樓,虞小樓渾身是血,抬起頭看著劉仁方,一旁的劉碧晨緊緊的藏在劉仁方的身後,眼淚一個勁兒的往外涌。
終於三人都躲在了鐵傘下,落葉的攻勢好像失去了作用,也逐漸停了下來。虞小樓氣喘吁吁的靠在劉仁方的身上,等落葉停下,他也隨之一下做倒在地上,先前的疼痛一股腦兒的全部朝他襲來,虞小樓咬的牙齒嘎嘎作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蠍子倒爬牆?」
從樹上跳下來的紅衣男子,年齡估摸著也就二十多歲,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虞小樓,渾身是血正惡狠狠的盯著他,宛如夜叉一般,年輕人露出個不屑的微笑,轉而看向劉仁方。劉仁發不搭理年輕人,也看了一眼虞小樓,眼神略帶惋惜,輕嘆了一聲。
「劉仁方,你偷走三絕藝,犯了門規,念在你是我前輩,你要是交出了,我也放你一條生路!」年輕人腳底下踱著步子,指著劉仁方。
這就是那『眼絕』的傳人,虞小樓心想,真是不該聽那故事,說什麼來什麼。他動彈不得,扭頭看向劉碧晨,這小姑娘倒不再哭了,反而噘著嘴,低下頭翻著眼絕盯著這年輕人,她的雙拳緊緊的捏住,渾身卻瑟瑟發抖。這是她殺父殺母的仇人,怎能不恨。
這人一步一步朝著劉仁方逼近,劉仁方手裡卻還緊緊的捏著那把鐵傘,虞小樓看出來了,劉仁方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哪怕是旗鼓相當,劉仁方也不會一味的後退,何況他還得護好了他的孫女。
那紅衣男子上前一箭步,左手一揮,不知從哪裡冒出一道光來,虞小樓隔著老遠也晃著了眼,劉仁方自然也被晃暈了腦袋,手中勁兒一松,那把鐵三脫手下落,卻被紅衣男子接住,握在右手。紅衣男子握著鐵傘轉身使勁一揮,打在劉仁方的肩頭,竟然把劉仁方打飛出去。
劉仁方一把老骨頭,摔倒在地,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
「三絕藝不在我身上!」
紅衣男子從劉仁方散落一地的背箱中找了幾遍,似乎並沒有他想要的三絕藝。紅衣男子的臉上輕鬆的神態一掃而空,怒不可遏的衝上來,用鐵傘的鐵尖對準了劉仁方的脖子!劉碧晨看爺爺性命危在旦夕,也顧不得什麼,一把撲到了劉仁方身上,好像想以自己弱小的身軀來保護劉仁方。
「劉仁方!!!你這個老東西敢戲弄我!說!三絕藝被你藏到哪了!?」
「我說了,我沒有三絕藝!」劉仁方的眼神也十分堅定,三絕藝確實是在他手裡,可他一定不會交給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的。
紅衣男子高舉鐵傘,眼看就要一揮而下,卻停在了劉仁方的面前,他臉上的青筋暴起,滿是憤怒的雙眼移到了劉碧晨的身上。
「你不說,我就先打死你,再把你孫女賣到蘭花門去。連那個好事的小子我也要抽筋剝皮,把你和他的屍身掛在城門上!」
虞小樓心裡躲了一劫,可沒力氣再躲第二次了。他咬了咬牙,心想著,乾脆拼一把,不然豈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千門脫將你也敢殺!」虞小樓高舉玉牌,大聲朝著紅衣男子喊道。
他的臉上滿是自己的鮮血,只露出一雙無比堅毅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