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有點太順利了吧？

我們進來后是在大門口的右側排隊的，我才趁著間隙仔細看了看四周。

秦廣王的大殿與城隍廟的格局差不多,但明顯修葺的要好很多，而且更大，更空曠。傳說中的秦廣王的容顏，我今天也算是見到了。

秦廣王的身形要較正常人高大一些，豹眼獅鼻，絡緦長須，頭戴方冠，身穿灰色官袍，威嚴的瞪著排隊的鬼魂。秦廣王身邊左側站著一位紅臉判官，身著紅袍，左手執生死簿，右手拿勾魂筆，怒發虛張，不怒自威。

帶路的鬼差回過頭，淡淡的說了句等著，便一路小跑的跑到秦廣王身前跪下。離得太遠我聽不清，我只看到他雙手過頭的捧著信。秦廣王耐心的聽著他說。

看他們似乎還要聊一會，我歪出頭看了看，在秦廣王右手位有一物件，鬼魂排隊全是要站在它面前。我稍微墊了墊腳終於看清了那物件的模樣。

那東西台高一丈，鏡大十圍，向東懸挂，上方正首七個漆紅大字。

「孽鏡台前無好人」

原來這便是孽鏡台了，人死後若生前行善過多，心中無雜念，死後在孽鏡台前便不會顯示東西，若是生前作惡多端，孽鏡台便會顯現你所有的罪惡和你心中的邪念。

因大功德者幾乎都是直接升天，只有生前有罪孽的人才會進入地府，所以一直都有孽鏡台前無好人的說法。

每個上前看完的鬼魂反應都不一樣。有的哭，有的笑，有的發瘋，有的發狂。每每遇到這種情況，迎來的都是鬼差的一頓毒打。

那個鬼差終於和秦廣王說完回來了。

「秦廣王喚你們過去。」

我道了謝，帶著周蘭心他們繞過鬼差到了秦廣王面前。我們六個跪在秦廣王面前磕了頭。

「爾等六人是有何事尋閻羅王。」

「回大人，是小子有事請閻羅王大人幫忙，還請秦廣王大人開恩，讓我等通行而去。」

「且說來聽聽。」

秦廣王沉吟片刻，拿著手中的信並沒有打開。有些奇怪的看著我。我這還在琢磨，這李城隍的面子還挺大，連閻王爺都能正視。現在秦廣王問話，我也不得不回，到了這裡，千萬不要說假話，因為是真是假，他們有很多辦法可以驗證。

我組織了語言，將周家和趙家的淵源長話短說的敘述了一遍，著重的說了說周蘭心的事，現在我們的願望就是周蘭心能和其丈夫轉世投胎，小豆子和三個孩子留在城隍廟隨城隍爺修行。

秦廣王大人出奇的安靜的聽我說完后，才點了點頭。

「因果循環，天道自有判斷，此事若為真實，本王願意幫忙，崔判官，查一下此事。」

「是。」

崔判官拿起生死簿翻了翻，便點頭對秦廣王到。

「回大人話，此事屬實。」

「好，此事既然屬實，那本王自然會秉公執法，這件事本王可以答應你，放你通行，但本王是有條件的。」

我一聽，竟然這麼順利？我不敢置信的看著秦廣王。周蘭心更是喜極而泣的跪在地上直磕頭。

「還請大人明言，夏離末自然會答應。」

「你本活人，不宜在地府穿行，此事事了后，你不得隨意下來。萬事萬物皆有其規則秩序，不可輕易破壞，這有損天和。而且這裡的事你出去后，不得與他人說起。」

「此事簡單，夏離末保證，若無天大冤屈，自不會下來。」

秦廣王深深地看著我，看的我心裡直犯怵，才幽幽的道。

「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冤枉，有些事為定律，有些事上輩子就註定了。誰能管的起，誰能判的明？」

我略微皺了皺眉。

「大人之話，夏離末不敢苟同。」

「哦？這是為何？」秦廣王饒有興趣的的看著我，似乎對我的頂撞到沒有在意。

「夏離末之一生，不過單六之行，所見略淺，但遇事頗多。曾有多人對我說過，上天註定。夏離末不服。何為註定？人之一生，全憑自己，若不努力，何來恩德？我輩修行，又為何有逆天改命之舉？改命便是改註定。又何來萬事有註定？」

「改命便是改註定……有意思，有意思。」

秦廣王略微笑了笑。眼神閃過一抹誰都沒有發覺的疑惑。

「人為活，鬼為死，次乃註定。生前作惡多端，死後入十八層地獄，生前行善積德，死後升天極樂，此乃註定。天道循環，六道輪迴。此亦乃註定。爾等生人，逆天修鍊，若不能衝破陰陽也亦之為地府報道。此亦為註定。」

我搖了搖頭。指了指周蘭心。

「夏離末人生經歷短暫，還未悟得天道含義，之所以我不相信註定一說，只是由周蘭心一事發醒。」

我抿了抿嘴唇，暗自嘆了一口氣。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若說註定如此，為何周蘭心一家人一生行善，卻落的如此下場？若是真的好人有好報，為何周蘭心一家慘死，到現在還不能投入輪迴呢。註定的事，便是她一家就該如此嗎？」

秦廣王略帶怪異的看著我，猶豫了一下便道。

「此事……也是註定……」

秦廣王頓了頓道。

「她一家雖然慘死，但不是也因為功德夠深，而遇到你解救么，到了本王這，本王更是沒有為難，而直接放行。這些也是她一生行善所得啊？」

我一時啞口無言，難道人得到好報還要死了之後么，那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呢？我知道再討論下去，也會沒完沒了，便停止了說辭。

「秦廣王大人，夏離末回去後會仔細思考大人的話，此時時間已經不早了，我還是帶著周蘭心去閻羅王大人那裡吧，不然我怕時間耽擱久了，對她們投胎有影響。」

秦廣王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可以走了。

「閻羅王可不似本王這般好說話。而且，你們要救的鄭通，也不是說我們幾個閻王同意就能放出來了，本王之前已經說過了，天道自有天道安排，有些事，誰也無法影響。」

我深深的鞠躬致意，表示感謝。我從未想過此行到了現在一直這麼順利，甚至一點難度都沒有，順利的讓我開始有些懷疑人生了。

地府諸君，這般好說話么……

「大人……」

崔判官在我們出去后猶豫的看著我們的背影。秦廣王有些鬆了口氣似的往下軟了軟。

「無礙，由他去吧。」

「咱們……是不是讓他們通過的太容易了……」

秦廣王搖了搖頭，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頭。小聲的自言自語道，

「該來的，始終都會來，已經……多久了啊……」

「崔判官，今日本王身體有恙，先去休息了。」

「恭送大人。」

出了秦廣王殿後我們又被一個鬼差帶著路，這次更快，果然閻王爺下的令才是最好用的。這一路根本沒有人過問。我也終於得閑空看了看四周。

地府中無日月，沒有溫度和光亮，黑漆漆的只有路邊偶爾出現的燈籠才能看清一些。腳下的路崎嶇不平，似石非石，似土非土。我能感覺到腳底下的寒氣衝上了我的身體里。鬼差打著燈籠在前方引路，七扭八拐的我早已失去了方向。而且我們走的路似乎沒有別人，一路上安靜的嚇人。

走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我漸漸的聞到了腥臭的味道，這股味道很突然，也很刺鼻，我難受的堵住鼻子。

「鬼差大哥，這是哪來的這麼大味啊？」

鬼差停下腳步，回過頭看我。奇怪的問道。

「哪裡有味？」

我一愣，沒聞到？我回過頭問周蘭心，她表示也沒聞到。

怪了。

鬼差繼續帶路，聞著惡臭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終於鬼差停下了。

「大哥？到了？」

我越過鬼差向前看，原來我們已經到了一個小碼頭前，只停靠了一艘草船，船頭掛著紅燈籠，一位不知年歲的人戴著大斗笠，披著蓑，站在船上看著我們。

鬼差走上前遞給了他一樣東西，他點了點頭，對我們招了招手。鬼差回到我們跟前對我道。

「上了船，不要說話，不要動，更不得看河裡。擺渡人什麼時候說下船你們再下。到了對岸，自然有人給你們引路。」

鬼差說完就走了，我連聲謝都沒說。臭味很濃，離得碼頭近了味道更濃，我這才明白，原來是從河裡傳來的。裡面到底有什麼這麼臭？

路過擺渡人的時候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和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不難聞，也不好聞，我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可我剛要抬頭擺渡人嘶啞的說了一句。

「別抬頭。」

我一聽心裡一咯噔，這人的聲音雖然沙啞沉悶，是個很明顯的老頭子的聲音，但我總能感覺他是特意裝成老頭的，而且，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是在哪聽到的這樣的聲音，但現在已經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我帶著周蘭心五人上了船。這船比看著還破，我們坐好后船也開了。我坐在靠外的位置，其實只要我抬頭就能看到對面的河水，我忍著腥臭按耐住極度強烈的好奇心低著頭，就這麼坐了了很久。

船劃了很久，我餘光看到四周黑漆漆的，霧水也很濃郁，泛紅的燈籠就像指路燈一樣，隨著微風來回搖擺。安靜的環境是會使人發瘋的，但直到我對面出現了一個水花，水濺到了我的身前，看清了這水之後，我才真正的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