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緒繁多
「傳令下去，北胡若想讓我大榮出兵，便送個人過來吧，我大榮也不是誰都可以使喚的，至於送誰，我想拓跋統領應該早有準備，盧大人協助點兵，一應軍需由沈大人清點，派對人馬護送糧草先行吧，退朝。」
胡惟亦說完便沒有停留，率先出了殿門，留下的朝臣們面面相覷，三三倆倆的也都散了。
「沈大人，等等，咱們商量商量啊。」
兵部尚書追著戶部尚書快步而去。
大榮朝御書房
御書房的門窗緊閉，房間四周用厚絨布一層又一層的圍著，襯著房檐亮眼的金色，從外面看過去，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胡大人，您來了。」
高公公百無聊賴的守在書房門口，遠遠的看到胡惟亦走了過來，急忙前去相迎。
「嗯。」
胡惟亦看了灰暗的御書房一眼，對著面前的高公公問道。
「皇上可在？我想請見皇上。」
「這......」
高公公小心的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訕訕的不敢答應，不過眼前站著的這位他也不敢得罪，眼珠轉了轉，討好的沖著胡惟亦笑道。
「不知丞相大人可否等等，待咱家進去通報一聲，您看......」
「嗯。」
胡惟亦不想多說，高公公也不好再耽擱，想到現在房中的場面，高公公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敲門。
「皇上，丞相大人求見。」
「皇上。」
「皇上——」
許是高公公的打擾惹惱了皇帝，裡面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咣！砰！」
「都給朕滾！別來煩朕！」
「皇上，是老臣來了，老臣有要事稟告。」
胡惟亦及時的替高公公的解了圍，耐心的站在門口等著皇帝的傳召。
高公公感激於胡惟亦的幫忙，小聲的湊到胡惟亦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大人，皇上和幾位新封的才人在裡面呢。」
胡惟亦警告的看了一眼高公公，早知道皇上在裡面幹什麼，剛才為什麼不說，這些左右逢源的閹人實在是討厭極了。
高公公是誰啊，一堆小太監裡面爬出來的人精，看別人臉色比看自己的還准，估摸到胡惟亦為什麼突然不喜自己了，高公公有眼色的退到旁邊，一心一意的眼觀鼻鼻觀心去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厚重的房門才被吱吱呀呀從裡面打開。
「該死！」
像是不適應外面刺眼的陽光，皇帝伸手掩住了自己的雙眼，慌忙側身避到房門后，適應了一下，才不耐煩的開口。
「丞相進來吧。」
陽光透過打開的房門直直照進御書房，耀眼的光暈一直投射到御案後面寬大的座椅上，皇帝厭惡的皺了皺眉頭，將座椅拉到旁邊背光的地方，這才放心的將整個身體埋了進去。
胡惟亦直直的站在陽光照射的地方，恭敬的沖皇上行完禮，才打量了兩眼還在不停的打著呵欠的皇帝，皇帝整個人埋在椅子里幾乎都快要看不見他的身形，頭髮散亂，兩眼凹陷，兩鬢斑白，形容枯槁，整個人像是一堆癱在椅子上的骷髏架，胡惟亦痛心的閉了閉眼。
當年皇上被封為東宮太子時，他便成為太子的老師，這個皇帝可以說是他一點點的看著長大的，他也早已熟知他的秉性，雖然從來都沒有想過讓皇帝成為一個功垂千古的明君，但絕不能成為如今這樣的昏君！
他本以為皇上雖然不能帶領大榮走向另一個繁榮，但至少，以皇帝的能力來說，守成還是可以的，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會變成如今的場面！不知道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讓皇帝變成如今的樣子，他費盡心思也只查到了十年前的淑妃一事，其它的便再也不知道了。他也曾想過會不會是因為那個被剖出來的孩子，但是不管他如何打探，關於那個孩子，他絲毫消息都沒有。
皇帝看著已經老態盡顯的胡惟亦，渾濁的雙眼滑過一絲暖意。
「高庸，給丞相賜座。」
胡惟亦受寵若驚，這還是十年來皇上第一次主動開口。
「謝皇上。」
沒有推辭，胡惟亦便坐下了，若他拒絕，不知皇帝會不會即刻翻臉讓他走人，已經深知皇帝性子的胡惟亦坐下后沒有拖延，便快速的將早朝上的事情重複了一遍，同時加了一句。
「皇上，您覺得這個質子，該如何處理？」
拋出這句話的時候胡惟亦便已經做好了皇上讓他全權處理然後告退的準備了，誰知皇帝十年來第一次對胡惟亦說的事情有了反應，那就是沉吟不語。
胡惟亦很好收斂自己內心的驚訝與激動，紅著老臉筆直的坐在椅子上非常有耐心的等著皇帝的回答。
皇帝像是沉浸到自己的思緒里去了，雙眼茫然的盯著地面，過了許久，許久，直到外面的天空突然陰沉，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邊，緊接著一道閃電滑過，「轟」的一聲雷聲乍響，瓢潑大雨頓時一泄而下，高公公打了個激靈，迅速的朝房檐裡面一躲，然後小心的朝御書房裡面看了一眼，只不過御書房本就被圍的嚴嚴實實，失去了陽光，瞬間黑了一片。
胡惟亦適應了好一會才捕捉到皇帝的存在，他輕輕的呼了一口氣，擔憂的望了一眼外面的天氣，心裡突然沉重了起來。
皇帝像是被雷聲驚醒了一般，他緩慢的抬起了自己的頭，朦朧的望向一直坐著的胡惟亦，胡惟亦感受到皇上的目光，突然莫名的心酸，哀哀的喚了一聲。
「皇上。」
好一會，皇帝才收回自己的視線，怔怔著看著外面的大雨，就在胡惟亦幾乎以為皇帝不會說什麼的時候，他突然開了口，他用緩慢而艱澀的語調，一字一字慢慢的開了口，他說：
「老師，過去了多少年了啊——」
尾調拉長，無限感慨，卻又透著一股虛弱的絕望，胡惟亦被一聲喊得老師直接落了淚，想了些許才明白皇帝在問什麼。
「皇上，已經十年了，十年了啊。」
聲音裡帶著哽咽。
皇帝的喉頭迅速的滾動了一下，低頭掩飾了一下，這才接著開口
「原來，已經十年了啊，老師，朕！不會再有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