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困獸之鬥
李絮帶著一隊私兵,鑽入地道直往榮京的方向奔去。
身後的濃煙在並不算寬闊的地道內肆意擴散,弄得士兵們涕淚橫流,李絮恨欲抓狂,行動間哪裡還有一絲平時蹣跚的樣子,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胡恪瑾在山洞內燃的大火,根本不會產生如此多的濃煙,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胡恪瑾後來重新扔入了不少,潮濕的柴薪。
「大人,有人倒下了。」
「這裡也有人暈倒了。」
「這裡也.....」
身後不斷傳來『撲通、撲通』倒地的聲音,李絮眸子通紅,只不過回頭望了一眼,牙齒便被他咬的咯吱作響。
「胡恪瑾,老夫一定與你不死不休!」
想來若是胡恪瑾聽到了李絮如今的話,心裡一定會忍不住嗤笑一聲,連他胡恪瑾都能輕易扳倒的李家,他平日真是太過於高看他們了。
「這是怎麼了?!」
雖是氣憤,李絮卻也沒忘了分寸,若是這個時候他拋棄了這些士兵,那麼以後不僅僅是他李家的千秋大業徹底沒了希望,就連他李絮的性命,都有可能徹底交代在這。
要知道,他身後的這些私兵,可不是那些走投無路的寒門子弟,有很多,都是過著刀口帶血的生活的,若是把這些人逼急了,他還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大人,這些人應該不是嗆暈的。」
人群中一個精瘦男子蹲在李絮的身側,查看了一遍那些倒下的士兵,才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可能是迷煙,他們殿後的時候吸入了不少,所以撐到現在才暈倒。」
精瘦男子的話並沒有刻意掩飾,很多士兵在聽到之後,面面相覷,私兵中掀起了一小陣喧嘩。
李絮的臉色陰沉,看著地道中偶爾飄過的少量煙霧,臉色更是黑的可怕。
「可有什麼辦法?」
「有,就是需要用濕巾掩鼻就可以了,只是如今我們身在這地道之內,沒有水源,若是想要獲得濕巾,唯有......」
精瘦男子一邊說,眼神不斷的瞄了瞄李絮的下半身,那眼神的含義,不言而欲。
「不可,我可是朝廷一品大員,如何能做出此等事情!」
李絮一甩拂袖,直言拒絕。
精瘦男子低著頭,一言不發,聞聽此言,並沒有多說什麼,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模樣。
「李大人您不用,我們可要用了!」
「是啊,我們可沒有李大人那麼金貴。」
「對,兄弟們還不尿啊!」
地道中一陣喧嘩聲響起,李絮望著這群膽大包天的私兵,怒不可遏,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不過片刻,斷斷續續的撕裂衣衫的聲音便在地道中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陣『稀里嘩啦』的尿聲。
一陣濃烈的尿騷味充斥在地道中,李絮厭煩的掩鼻後退,望著偶爾一陣若有似無的煙霧,眉頭又是一陣緊擰。
「要麼相信這些煙霧,不過少量,根本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危害,要麼就為了以防萬一,在這群大兵蛋蛋面前小解。這可是關乎到自己的臉面問題,若他如此做了,之後如何在這群私兵面前,維持威信。」
李絮在這邊不斷的天人交戰,旁邊的人卻並沒有任由他耽擱,有那膽大包天的,一副地痞無賴的樣子開口催促。
「大人,咱們命再賤也是命,可等不了了,到底走不走啊。」
「大膽!」
李絮聞言正欲呵斥,視線卻陡然看到了這群私兵眼底的凶光。
有的時候人為了求生,可以瘋狂。
「大人,這個給您,屬下背您走。」
精瘦男子冷不丁的扔了一塊尿浸的濕巾到李絮的臉上,扶著他便快速的向榮京的方向奔去。
身後一群私兵浩浩蕩蕩的跟上,全然沒有注意到,精瘦男子的臉上,根本就沒有用濕巾掩鼻。
李絮這一奔逃,便是整整一個晚上,趕到榮京的時候,天已經變得蒙蒙亮了。
一個私兵迅速的從地道內走了出去,謹慎的四處望了望,待發現沒有異常時,興奮的返了回去。
「大人,可以出去。」
李絮輕嗯一聲,渾身嫌惡一般的扔掉了手裡的濕巾,帶頭走了出去。
只是他沒有辦法先行回房沐浴,若是李懷休還在,那至少還有一個能夠撐住場面的,可如今只有他一人,他必須要安頓好這些私兵。
地道的出口設在李家一處荒涼的別院,平日根本無人涉足,李絮一直守在院中。
精瘦男子一直站在李絮身邊,幫忙清點人數,待所有私兵全部從地道走出,精瘦男子又重新確認了一遍,才恭謹的向李絮回復。
「回大人,已經全部出來了,還餘1263人。」
不過千餘人,李絮心中在不斷的怒吼,他難道就只能靠這一千餘人,來進行自己的一統大業嗎!
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可若是出其不意直接攻入皇宮呢?只要他坐穩了皇宮,還怕什麼不成!
利欲熏心!
如今的李絮已經徹底忘卻了什麼叫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了,妄想單憑打入皇宮便能在這大榮隻手遮天,全然忘了,就憑他這一千絮人,如何震懾於人。
即便是草包如胡恪瑾,都知道徐徐圖之。
「聽我命令,原地休整,稍後.....」
李絮目光暗沉,聲音堅決,如同丟了本性的賭徒一般,帶著孤注一擲的尖厲,在霧蒙蒙的天色中,如同夜之暗鬼,滲人無比。
「呵呵,李大人,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做著當皇帝的美夢不成。」
荒涼的院落突然出來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李絮緊張的四處觀望,便看到了一派悠然,如同閑逛一般的胡恪瑾。
「胡恪瑾你這是在做什麼?」
李絮聲線壓低,臉上帶著兇狠的惡意。
「李大人難道沒有發現嗎,本官現在是在奉旨捉拿你啊,莫非是本官太失敗了不成,竟然沒讓李大人看出來,這可就不太好了。」
胡恪瑾似笑非笑,說出的話卻讓李絮心中不住的突突,他還未開口反駁,緊接著胡恪瑾臉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見,嘴角浮起一絲兇狠。
「帶上來!」
胡恪瑾手臂抬起,猛的一劃,身後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李絮抬頭望去,臉上的表情通通碎裂,只剩下對胡恪瑾的深入靈魂的痛恨。
「胡恪瑾,我李絮做事一人當便是,你竟然連累我李家上下百口,趕盡殺絕!今日我若不將你斬於刀下,如何對的起我李家上下百條人命!」
李絮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之跳,尤其是視線落在一群如垃圾一般被隨意丟棄在胡恪瑾腳下的屍體時,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胡恪瑾。
「想殺我?」
胡恪瑾一片淡然,有恃無恐,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李絮還未看到發生了何事的時候,院落牆頭便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弓箭手。
箭頭帶著冰涼的殺意,就那麼直直的指著他們。
李絮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身後的士兵傳來的騷動,胡恪瑾臉上再清楚不過的的得意,讓他忍不住心生哀戚與絕望。
「若是,我從未想過謀反便好了。」
後悔的念頭不過一閃而過,李絮的腦中便不斷的浮現出他李氏百人的死前慘狀。
近在眼前,血光遍地,怒睜著雙眼,死不瞑目!
「殺!」
染血的字眼從李絮的口中崩裂而出,像極了被關在籠子內的困獸最後的掙扎。
胡恪瑾望著這一刻明顯心存死意的李絮,心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驚懼,腳步微退,胡恪瑾的聲音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帶著些許凄厲!
「還不放箭!!」
動作迅速,一根根箭矢帶著懾人的鋒芒,直往院落中的私兵的方向而去。
慘叫聲不斷的回蕩在院落的上空,李絮像是毫無所覺一般,血紅的眸子死死的盯著胡恪瑾,眨也不眨,身上帶血,直往胡恪瑾的方向而去。
「還不快放箭!射死這個老東西,都是瞎子不成。」
胡恪瑾被李絮的目光盯得發毛,跳腳大罵,身子縮在李家百口的屍體後面,訕訕的不敢動彈。
李絮根就沒有到胡恪瑾的身邊,便被幾隻利箭狠穿胸膛而過,倒下前他的眸子狠狠地盯著胡恪瑾的方向,讓後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李家附近有那臨近的府邸,在聽到李家院落的聲音時,一個個縮在屋子內,不敢露頭。
「如今這天下,竟然真的被胡恪瑾掌控了,即便是皇上,都不敢說血洗李家。」
旁邊府邸內有人在竊竊私語,不過他們卻全然不知,這一切,根本從頭到尾,都是宮內那個坐在龍椅之上,他們口中的傀儡皇帝,所設計的。
幾乎快被嚇傻了的胡恪瑾根本就沒有發現,原本待在他身邊的黑影,與方才李絮身邊的精瘦男子,早在方才混亂的時候便悄悄的撤了出去。
「都死了嗎?!」
回過神的胡恪瑾哆嗦著步子小跑到了李絮的屍體旁,狠狠的踢了幾腳,他似乎這樣還不解恨,拔起旁邊的利箭,用力的在李絮的身上不斷的捅了好多下,濺了自己滿身滿臉的血滴,還毫不自知。
胡恪瑾帶來的士兵對他這對一個屍體泄憤的舉動,略感不屑。
他們這些大榮的兵,從來都不會拿人的屍體出氣,無論是敵是友。
雙方爭鬥,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已,根本就無從去爭辯孰對孰錯,若是每次他們勝利之後,都要如此對待別人,那麼將來他們,也同樣會死無全屍。
猶自處在恐懼中的胡恪瑾並不知道,他就這麼,徹底的失去了,這些所謂官兵的心。
而這一點,是遠在皇宮的秦元敏根本就未從想到的。
畢竟,她沒有想到,胡恪瑾不是蠢,根本就是蠢得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