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生一次的選擇（下）
我該做什麼選擇？除了對事態的分析，我為什麼就沒考慮過個人的感受呢？
如果讓皇上被刺，傷心的是月公主，高興的，得逞的……是監禁、拷打，害死了我的兄弟，像貨物一樣賣了我和月公主的魏大人一方……
魏大人和東方燼得勢，月公主會因此陷入危險……
救了皇上，魏大人的計劃將敗破，他的勢力受到打擊，月公主的父親會繼續活著，活著，從而明白月公主為什麼違抗聖旨衝到這裡，又跳又叫的，到底是在幹什麼……
月公主會感到無比的欣慰，無比的高興……
陷入危機的，將只有我一個人……
也許我該做的，是相信月公主，相信她能保護我，相信皇帝能突發善意抹滅掉所有魔法相關的證據，相信天地間公道自在……
若這些都不行，大不了我再逃離大唐，流浪他國……
……
月公主抓著我的手，柔軟潤滑，卻已經冰冷……
深邃蔚藍色的眼睛，閃著我從未見過的淚花，我不禁一時震住了……
我和月公主的相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雙深邃的雙眼……
彷彿一道陽光，閃著世間最聖a潔，最純凈的光芒，照進我在市井裡摸爬滾打著熟悉了的陰暗與醜陋……它光輝而正義，令人炫目，卻有種讓人不得不捨身想去維護的魔力……
在元國樞密院據點時候是那樣，而在現在，也是如此……
今天，透過晶瑩的淚光，這份炫目，依然是如此的美麗，如此的攝人心魄……
……
我該做什麼選擇，不是早擺明了么？
「嗯！」我對月公主堅定地點了一下頭，立刻轉過身去，對著前方那塊水泥混合土堆，驅動起了異流……
玻色子場振動開來，跨過空間，迅速逼近那塊土堆。
確定目標……弓箭箭頭背後那一塊刺客應該躲著的位置……
玻色子的振動迅速傳遞……但是在到了那塊土堆外時，卻忽然停下了……
……？！
怎麼回事？！
我加強振動，但每一次共振傳到土堆一圈外，都同時停下，無法跨過，彷彿是……
「那是……二聚體？！」
水泥混合土堆內層的骨架，以及周圍一圈，都有二聚體物質做著屏蔽！
但……為什麼？怎麼會？
……
現在怎麼辦？
箭頭微微往後縮去，蓄勢待發……
怎麼辦？
如擋下段言譽的六脈神劍一樣，持續不停置換更前方一整塊空氣以作攔截？
但皇上所在的方向，卻在離我更遠的那邊……
「嗖！！！」
箭頭居然在這一瞬間，已發了出去！
來不及了！不管了他了，不試一下怎麼知道？
我立刻加快步伐，往前猛地一跳撲了出去……再靠近一些！讓施法範圍的最外側，包含到箭頭和皇上所連成的直線上……
但箭矢飛出的速度，豈是我起跳的身體能趕上的？
遠在我觸及那個範圍前，箭矢就已經飛出了一大截，遠超我的施法範圍了……
箭矢頭閃著黑光，明顯塗著劇毒，眼看就要直接擊中皇上……
忽然，一側不知從什麼地方，穿出了一匹駿馬，橫衝而來……
「父皇！！」
駿馬上的人大聲喊著，然後，箭頭呲地一聲打在了那匹橫空而出的馬肚子上。
一聲劇烈的嘶鳴聲發自駿馬，但馬身只略微前踏，竟彷彿徹底沒事一般站穩了……
好一匹威武健壯的駿馬！
但不到一秒，只見馬全身一顫，頓時往一側倒了下去，口吐白沫，眼睛翻轉，馬頭左右掙扎一下便不再動了……
馬上的人一身華麗的皇家黃袍，已經起跳躍下了馬，他指著這邊水泥混合土堆，高聲叫道：
「保護父皇！」
「是！」
周圍立刻有持著各種武器和盾牌的衛兵衝出，片刻間將皇上和馬匹倒地的那一小塊地方緊密地圍了起來……
「皇兄！」
接連不斷地四處有衛兵不停穿插跑動……
月公主在外圍看著他們，往我走來，拉著我的手，把我扶起來了……
「那是誰？」我問道。
「是玄心哥哥……就是七皇子……」
月公主表情充滿著一種僥倖逃過大難后才有的激動……
就是說……七皇子衝出來擋下了那一箭，救了皇上？
這是怎麼回事？
我忽然隱約記起之前月公主提到，這幾天七皇子一直和皇上一起接待塔文特使節團。
「謝謝你……」月公主看著我，有些感動地說道。
剛才雖然我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但至少我已努力嘗試，也已經做出了選擇……
對此月公主似乎已經充滿感激……
「我們快走吧！」她拉著我又說道。
我抬頭看了一眼四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立刻封鎖現場！傳令嚴禁全城！」七皇子已經在對手下大聲發號著指令。
公主是想趁周圍衛兵開始聚集前，從一側先溜出去，避免麻煩？
我拉了一下她的手：
「凌月。等等，既然已經來了，何不過去拜見下你的父皇？」
月公主一驚，回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的眼神應該足以傳達我的意思……
剛才既然已經用喊叫讓聖上注意到我們，違抗聖旨私自出宮的事實就已經確立，現在再走已經沒什麼用，相反的，不如直接過去以「不顧一切衝過來想救聖上」來居功請罪……
月公主低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特意讓自己遠離朝野的權勢鬥爭，為的不就是不用在意這些虛假的行為和細節嗎？
想要救父皇的心思既然已經在了，對她來說，這就已經足夠，又何必去趁著對方最混亂的時候再去添亂，刻意提醒、宣揚一般地，故意展示出自己來呢？
更何況月公主現在還身著男裝……如果我身著女裝，是絕對不願在這麼多衛兵面前現出身份的……而我，還只是一個默默無名之輩……
……我的要求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正想著，月公主已經堅定地對我點了一下頭。
「……該立刻撤走的，是我這個身份不明的小子……」
「嗯，」時間緊迫，一切已經不用再多說，月公主只對我簡短地道：「北城的私宅有丫鬟的衣服和裝飾，我們在明月宮再見……」
說完后她用力握了我的手一下，便起身往層層衛兵包圍著皇上那邊走去了……
……
對不起，月公主……
父親的女兒終將長大成為大人，而世間的現實從來都是這麼醜陋……
既然我們已經卷進了這趟渾水，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為了花晴，請你先暫且忍著放低自己，去當一個在皇上面前奉承討好，趨名逐利的公主吧……
……//
月公主北城私宅的管家阿伯在月公主的吩咐下，已經把我當作半個主人。不習慣化妝的我剛在月公主寢室的梳妝桌前胡亂搞了好一陣，阿伯便「傳告」我有來自名為「香語」的商人的快遞貨物送上門……
阿伯本人雖然是個啞巴，卻帶著個下人幫他專遞關鍵片語，我一聽「香語」便立刻反應過來，讓他把快遞送貨的人喊進來說話。
到了客廳，我讓對方坐下后，湊近到她的耳邊輕聲道：「這裡隔牆有耳，小聲說話，等下你出去時裝出和我為了價格吵架的樣子，明白？」
快遞的小姐顯然很「懂行」，立刻點頭表示明白了。
所謂「快遞的貨物」，當然是秋湘玉送給我們的一些消息……如果人不在，本來準備是用暗語寫好的信件傳達的，也真虧他們能找到這個私宅了……
雖然尚且年幼的月公主購買這個宅子的時候當然還不懂得謹慎、掩蓋自己的行跡……但再這樣下去，這大唐月公主的「隱秘」私宅，就快成大陸搞情報的人都知道的公共知識了……
「我們的主子無時不惦記著你們，隨時等著你們再來光臨，從而才有充分的物資準備招待呢……」送「快遞」小姐對我輕輕說道。
這次秋湘玉準備傳遞給我們的消息是，之前大唐國派出搜尋公主的的探子，進入了沙漠后已經收到我們順利回城的消息，都撤走了。
……這份消息真是一文不值，說了等於沒說。
但從「快遞」小姐的言談和用詞來看，秋湘玉應該是在催促我趕快搞定之前約好的物資運送通路……
……真是個心急的客棧老闆……
我告訴那「快遞」小姐讓他傳信，這邊有重大事件發生，可能會再推辭幾天，先請她自尋商路買賣物資。
「快遞」小姐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沒有多餘的話后，我們便準備開始大聲嚷嚷準備演出那「為了錢而爭執」的戲，以做給魏大人的眼線看，解釋為什麼我把她請進屋來說話的行為……
「對了，現在暗殺皇帝的事件發生，全城戒嚴，你怎麼回去？」我忽然想起來，忍不住又問道。
「快遞」小姐顯然還不知道城東市井菜市場的事件，略微驚訝后迅速回到了鎮定：「呵呵，大哥放心，沙王自由她的通路，官方的戒嚴，卻也攔不到我們的……」
「是嗎？有那麼厲害？即使戒嚴，你們的物資還可以隨意通過那個所謂的『通路』運送？」
「也不是，物資么，當然還得等戒嚴解除了。大哥還有什麼別的事情么？」
我略微思考後，又對她針對這個京城，特別是北城區的一些私宅做了問話，負責秋湘玉在京城地區「情報交接」的人果然非同小可，對京城的局勢和人物詳細，不說了如指掌，有很多地方我這個土生土長的京城混混也不得不自愧不如……
確定再沒有別的事情后，「快遞」小後退一步，和我大聲針對價格什麼的忽然嚷嚷開了，我當然也順勢做戲……
……
這次暗殺事件爆發，皇上一定徹查，那麼魏大人在得知暗殺失敗的消息后，他所有的為了撇清關係而進行的準備，他所有為自己留的後路，也一定開始運作……
之前我和月公主總感覺我們在明，而敵人在暗，我們的動向完全被對方掌控，從而被反應和針對。
但現在卻不同了……
我既然知道了魏大人要進行的動作，就等於掌握了先機，而掌握了先機，一定就有機可乘……
問題就是，現在這個「機」，我該怎麼去「乘」呢？
回味著剛才「快遞」小姐的話，我忽然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