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聖意難揣

「……稟告陛下，承蒙厚愛，惶恐不已，在下一介草民，身無分文，無職無業，要說成家……恐怕還太早……在下不學無術，武功平平，既無家宅可避雨，也無馬車可行路，接取花晴小姐，怕會虧待……」

「——你旁邊不就有一個人要雇傭你么，」皇上揮了揮手打斷了我：「而且還是我大唐的公主，怎麼，我這皇宮的護衛的職業你還看不起了？」

「草民不敢！」

「要說家產么，皇室護衛的俸祿也不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了就是……凌月，你覺得這小子怎麼樣？既然都要讓他來當護衛了，你是認同他還是不認同的？」

「這個……父皇，是……」月公主一時語塞……

「稟陛下，在下說的家產，是指草民其實之前都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我抬起頭，準備做最後一次努力：「說來慚愧，平日在下住處，都是在市井的廢棄舊廟……」

「這個簡單，朕再送你一個宅子就是，我大唐公主的首席丫鬟可不能虧待了……你這小子運氣真不錯，說，北城區有哪塊空的屋子房子你想要的，李公公，等下吩咐人去買來就是……」

「……」

……這個皇上看來是死了心要把花晴許配給我了，卻不知到底是為什麼？

……不過我本來就毫無條件討價還價，這樣不停給我示好，我再不就範恐怕就有些敬酒不吃吃罰酒，太過自大要惹惱他的感覺了……

但要說北城區的私宅……今天皇上心情既然這麼好……

牌好的時候當然下注就要敢夠大，那麼我何不幹脆直接豪邁一些……

我頓時有了主意，低頭磕頭行禮后說道：

「草民謝皇上隆恩，竭盡所能，為不辜負皇上好意……

私宅一事，草民混跡於東城市井，對北城區不敢隨意亂開口，但皇上隆恩在，草民想，何不藉此機會替朝廷，替京城建築規劃解決一個難題……

宋忠橫男爵的家院，在這之後想必會被空出，作為叛國逆賊的宅府，礙於晦氣，難有商人看中，必定會長期空置封鎖，所以草民斗膽想請皇上恩准在下購買……草民雖身無分文，但想用自己之後的俸祿的大半每年支付還款……」

皇上微微虛眼，頓了一會兒后，緩緩說道：「你這小子，叛賊臣子的房子你也敢要？就不怕真一怒之下把你拖出去斬了么？！」

我只能繼續又磕了一個頭：

「陛下恕罪，草民不懂宮廷規矩，絕無冒犯之意……

草木無心，土石建築更是無意，聖上文成武德，草民想可能不會介意，草民愚昧，若有冒犯，還請陛下治罪……」

皇上頓了一下后，終於說道：「你這小子反應倒還不慢……

……好，朕既然開口在先，宋忠橫的宅府又在北城，不能不算……等抄家和清理、拆除、搜查等等手續全部完成後，你再拿去，什麼年年俸祿分出付款還款之類的，說得像朕這朝廷有多小氣一樣，就免了吧……」

「謝皇上隆恩！」我再次磕頭。

皇上把頭轉向了花晴：「……花晴，這次事件，朕該怎麼處置你……？」

「父皇，這次事件完全不能怪花晴，」月公主插嘴道：「敵人狡詐，況且女兒雖然被擄，卻也是在她的幫助下才順利逃了出來的，可以說她也是女兒的救命恩人，之後是女兒命令她先單獨回來報信才……元國樞密院據點裡那，若沒有花晴也……」

皇上搖手打斷了月公主：「花晴，抬起頭來……」

花晴只好把頭抬了起來，她雙側臉頰已經緋紅，迅速地看了一眼皇上……

「之前朕讓你倆分別寫下具體過程，雖然有一些小小的出入，但朕已看出，被擄到樞密院據點一事理應不假……這次事件，現在朕這樣安排，你可有意見，有何補充？」

「……稟陛下，」花晴恭恭敬敬地磕頭道：「臣願接受陛下一切懲罰與安排……臣本失職罪該萬死之身，未受監獄之牢已感萬幸，今日竟得到陛下賞賜……皇恩浩蕩惶恐不已，臣窮其一生也不足以報道陛下與公主之恩！」

說著又再次躬身磕頭下去……

月公主又道：「父皇，而且這次是多虧了花晴告訴皇兄，才讓他趕上時機，能千鈞一髮之際衝到的城東市井區順利護駕……」

皇上卻彷彿沒有聽她們的言語，眼睛微微向上看著天花板，低吟道：「你倆都是孤兒……朕這個媒既然做了，那麼就得做到底……

你倆的成親之日，不如就明天怎麼樣？」

此言一次，月公主和我、花晴又是一驚……

……這皇上，到底為了什麼，這麼急著要把花晴嫁給我？

「花晴，你有異議么？」

「臣，臣聽從皇上一切安排……」

「好！」皇上立刻接道：「既然是朕這個天子親自做媒，『納采』『納吉』什麼的自然不用擔心，『納徵』么，凌月你來準備，『請期』日子朕已經定了……最後一道『親迎』么，花晴，明日你就在家等著這小子來抬轎子就好，其餘的儀式和物品等等事宜，李公公，立刻吩咐人去禮部叫人準備，莫要耽誤了時辰！」

「是！」站在外側的李公公立刻領旨下去了。

月公主顯然還沒跟上皇上的節奏，有些支吾道：「父皇，但，這，但……」

皇上只盯著著她沒說話，好一會後，月公主抬起了頭看向了皇上，後者對她正顏道：

「凌月，人總要長大，女大了自然當嫁，如生老病死，這便是我們作為人，我們的人生，永遠都無法逃避的一部分，你也該長大懂事了……

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么？」

「是……父皇……」凌月只好略微點頭。

「……謁見到此結束，你們退下吧，朕還有奏摺要審閱。」皇上把視線從月公主身上轉開后，立即宣佈道。

……//

我們三人都按禮節，恭恭敬敬地退出兩儀殿後，大家互相對望一眼，氛圍頓時無比的尷尬……

花晴紅著臉埋頭不說話，月公主微微虛眼看著我，滿臉懷疑，我則徹底不明就裡……這皇上難道看了什麼說書相聲的言情故事，一下起勁了自己也非要來過過做媒婆的癮？要過癮也別牽進我啊……

「你到底對我的花晴做了什麼？讓皇上看見了所以起了這個心？」月公主走過去親昵地摟住了花晴，盯著我說道。

「我做什麼了啊？到是你，是不是暗中給你父皇做了什麼暗示……」

月公主也不理我的反駁，低頭又對花晴道：「花晴，這小子你覺得怎麼樣？若你看不上，我立即想辦法，再去求父皇，讓他取消就是，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花晴聞言后臉似乎更紅了，埋著頭支吾不語。

「怎麼了，花晴？到底喜歡不喜歡？時間緊急，你倒是說話啊……」

「大公主，你怎麼一點都不懂女兒家心思，哪有你這樣逼人當著面說喜歡不喜歡的啊……」

「公主，花晴並無異議，王公子聰明豪爽，樣貌也俊朗非凡，而，而且……」

「……是么？」月公主竟然一副徹底不信的樣子……

「剛才我們在宮外假扮一對情侶，靠在一起花晴心跳一直不止……我想那一定就是世間說的……」

「假扮情侶？」月公主皺眉看向我……

「喂，喂，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還說你什麼都沒做？！」

「哎喲！」月公主竟然一把在我的後背拍了過來……

「那是為了在城門不顯得可疑，雖然是我提議，但也沒辦法的啊……」

我伸一隻手努力扶往後背上被她狠狠拍了一掌的地方，不滿地轉過了頭去準備抗議，卻見月公主正以一副十分凝重的表情看著我，眼神有些異常的複雜……頓了一下后，只聽她嚴肅地說道：「王極，花晴，就拜託你了……」

「哦，哦……」

……

之後的一整天，明月宮立刻充滿了各種禮部的人馬，我和花晴一直沒有真正的所謂的「家」，明月宮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娘家兼男著家址，而月公主，不僅是丈人和岳父，還是公公兼婆婆……

她一回宮就在禮部專人教導下學習所謂的「三書六禮」，迎親、出門、過門時作為長輩該遵守的各種複雜禮儀細節……

花晴為「避嫌」被月公主拉到了她的卧室里躲著，雖然我不記得大唐還有這個習俗，但也只能照做了……

直到當日午後，望著華麗的宮殿外鮮紅的夕陽，我的心頭一直徘徊著一個問題揮之不去：

……為什麼皇上這麼急著地非要把花晴嫁給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