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月夜飛賊

第三十三章 月夜飛賊

李景澄舉起酒杯道:「願聞其詳。」

麻祺章挺了挺肚子,向後靠了靠說道:「官場之上,京官你死我活,勾心鬥角,為的是一個權字!外放之官,費盡心機,欺上瞞下,為的是一個錢字!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看大戲,唱的「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吧?當時你我還感慨良多。現在看無非自欺欺人,簡直是瞎扯淡!為官之道,第一得跟對了主子,第二須聽命於朝廷,第三要自己落得實惠。至於無知小民,那就是一群養在圈中的肥豬,到時候拉出來放放血,吃吃肉就成了!為他們做主?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呢!」。

李景澄微閉雙目搖頭嘆道:「看來為兄這麼多年的聖賢之書都白讀了!」。

雖然腹中空空,仍然感到很餓,但望著滿桌佳肴,李景澄忽然有一種難以下咽的感覺。

「賢弟今後不知有何打算?」麻祺章探頭問道。「不如留在為兄這裡,一面幹些輕鬆地文案差事,一面繼續攻讀,等到大比之年再去一展宏圖,金榜題名如何?」。

李景澄抱拳道:「多謝四哥美意,只是小弟對富貴功名已無過多奢望。只想四處遊歷一番,增長些許見識。」

麻祺章笑道:「看來是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神呀,想去透透氣也好。那為兄也不強留,贈你些路上盤纏就是。」他抬手指了指平州方向接著說:「那個地方別去,否則莫名其妙做了刀下之鬼豈不抱憾終身?」。

李景澄低頭道:「四哥的教誨小弟記下了。」

第二天一早,李景澄終於吃了頓飽飯,猶豫再三,還是接過了麻祺章所贈的銀兩,背起行囊,踏上了自己的旅程。

聶芸娘親自押運糧草趕到了萬州城。辦理完各種交接手續,低著頭來見關羽。

關將軍嚴肅地屏退左右,待四外無人時,嬉皮笑臉地輕輕將芸娘拉入懷中,笑道:「這才多久未見,你就想我了?怎麼自己親自押運糧草前來了?」。

見她沒有吱聲,關羽奇怪地伸出雙手,輕輕捧起了她光滑柔嫩的雙頰。卻見芸娘臉色蒼白,眼圈還微微有些發紅。

關羽不禁心疼道:「怎麼了?你是哪裡不舒服還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

聶芸娘輕輕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伸出雙臂緊緊環起關羽的腰,伏在他的胸前輕輕說道:「原本只是借故想來看你一眼,卻不料在途中遇到掩埋兩軍陣亡將士遺體,虎賁營中有太多我熟悉的面孔。芸娘忽然想到這些兵卒真的很可憐,如果說當初舉起義旗一心推翻朝廷,為了後輩子孫謀得一個太平盛世也還死而無憾。可如今被迫與你們以命相搏落得橫屍荒野又算什麼呢?如果你們將來真推翻了朝廷建國立朝又會怎樣對待其他各路義軍呢?」。

關羽憐惜地捧起她的面頰,在她光滑潤白的額頭上狠啄了一口,笑道:「你也算馳騁疆場的一員猛將,怎麼忽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到底還是女人心腸!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喝涼水。想那麼多幹嘛?憑空徒增煩惱!」說著話的同時手腳開始不老實起來。

聶芸娘按住了他亂動的雙臂,眨動著長長烏黑的睫毛直視著他的雙眼嗔道:「不許碰我,我今日心緒不佳。還沒問過你呢,你可曾娶過妻室?」

關羽呆了一呆,轉念想到:這個世界的女子恐怕早就對男人三妻四妾習以為常了,而且早晚聶芸娘也要與歷詩晴見面的,沒必要刻意隱瞞,不如實話實說。

聽完關羽的講述,聶芸娘幽深的眸子里波瀾不驚。她伸手從關羽的懷中抽出了她的那把匕首,輕輕放在關羽的掌中,淡淡道:「殺了她,娶我。」

關羽一驚,不由得倒退了一步,他認真盯著聶芸娘的臉頰,看她的表情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聶芸娘鄭重地說道:「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人,你若心中有我,就不該再有他人。憑什麼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要從一而終?別人我管不著,要做芸娘的夫君不可以!」。

關羽撓了撓頭,平日的伶牙俐齒不知跑哪去了,面對嬌俏可人的聶芸娘他竟是無言以答。

已成為紅巾軍地盤的涿州府夜晚安靜祥和,一輪明月高懸天際。大多數人此時已酣然入夢,沒有人注意到一個一身夜行衣的黑影在屋脊間跳躍。

黑衣人身材矮小,步法靈活,肩后綁著一個黑色的大布包。月光之下,此人長著一雙老鼠似的亮晶晶的小三角眼,倒八字眉,一縷小鬍子像條剪斷的老鼠尾巴,在頜下晃蕩。他便是江湖人稱「竄天猴」的飛賊侯三。只見侯三伏在一座高高的屋脊之上,從袖中輕輕擲出一枚小石子,小石子在地上彈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滾出去老遠。

侯三側耳聽了聽,院中沒有任何動靜,更沒有聽到嚇人的狗叫。投石問路之後,侯三雙腳點地,縱身從屋脊上飛落而下,穩穩地落在院中。蹲在地上停了片刻,眼睛適應了一下周邊的黑暗,迅速辨別了一下方位,他便俯下身子朝堂屋摸了過去。雙手輕推房門,竟然是虛掩的,侯三不由心頭大喜:運氣太好了!

鑽入屋內,他從懷中的一個小竹筒內取出火折,先貼近窗邊觀察了一下院中動靜,輕輕一晃手中火折,屋內便有了亮光。堂屋中有一個厚重的紅木八仙桌,桌的四周雕刻著做工精巧的靈芝紋,不用問這也是一戶殷實的富戶。侯三正低頭專心致志地尋找值錢的物件,忽聽窗外院中一聲輕咳,他連忙吹滅了火折,貼著牆根矮下身去。

窗外微光閃爍,並沒有奔堂屋而來,而是去了旁邊的一所偏房窗前,只聽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輕輕喚道:「香秀丫頭,老爺我半夜渴了,你來堂屋給我沏杯茶喝,快點啊。」說完,腳步聲向堂屋門前移來。

侯三就地一個前滾翻,悄無聲息地鑽到了八仙桌下。當來人舉著微弱的火燭踏入時,他已經像一隻壁虎一樣蜷縮著緊貼倒懸在八仙桌的桌面之下。

片刻之後,隨著「刺啦刺啦」的腳步聲,那位被喚作「香秀」的丫頭打著哈欠也走了進來。

「老爺您真煩人,深更半夜的要喝什麼茶?」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傳來。

那位被喚作老爺的,兩隻大腳快速移動,如餓虎撲食一般撲了上去。

「香秀,小寶貝,老爺不喝茶,老爺我想你了。趁夫人睡著了,讓老爺好好疼疼你!」是那個蒼老的男人聲音。

「哎呀,要死了你。萬一夫人醒了,發現我們半夜在一起可怎麼辦?」

「沒關係,她睡得像死豬一般,萬一被撞見了,就說你我商量給她過壽的菜譜呢。」

香秀嬌哼一聲,便被老爺胖大的身軀壓在了八仙桌上。隨著八仙桌的劇烈晃動,侯三被搖的頭暈眼花,卻只能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窸窸窣窣,低笑著出了堂屋。待二人走遠,被搖散架的侯三兩手一松,摔在地上。我呸,這對狗男女!侯三心中恨恨地罵著。卻不敢過多耽擱,爬起身重新撥亮火折,將屋中值錢的金器席捲一空,塞在背後的黑布包里,溜到院牆根下四周掃了一眼,飛身上牆。

來到第二所大宅的屋脊上,侯三如法炮製,先是投石問路,確定安全后跳了下來。

這戶人家比上一戶院子還大,也更加闊綽。侯三心頭大喜,壯著膽子掃光了堂屋,又溜進了主人的卧室,在女主人的梳妝櫃里翻出了不少金銀玉器首飾。

收穫滿滿的侯三邁著輕快的步伐來到了牆根下,如果不是擔心吵醒主人,他真想哼上幾首小曲。正準備飛身上牆,向前一踏步,忽聽「咔嚓」一聲,腳被什麼東西狠狠夾了一下。「哎呦」侯三疼的大叫一聲,摔倒在地。

他的慘叫聲驚動了護院的家丁,隨著一陣清脆的鑼響,各個屋裡的人全起來了。通紅的火把將院落照的亮如白晝,十幾個家丁撲了上來,將侯三毫不客氣地捆成了麻花。

眾人一陣哄鬧過後,一位身形胖大的男主人陪同夫人也一同走了出來。

那位夫人看了一眼被捆的結結實實,扔在地上的侯三一眼,笑著對男主人說道:「夫君,沒想到你這個捉野獸的法子還真管用!這下好了,我們的家傳玉如意能找回來了!」。

男主人哈哈大笑著說:「那是!自從上回丟了玉如意,我就想著這賊人嘗到了甜頭,早晚會再次回來偷竊,才從獵戶那裡弄回來十幾個捉狍子的鐵夾子。這下這小子的腿怕是要折了,算他活該!」。

說著,他上前踹了一腳地上的侯三喝道:「我問你,我家祖傳的玉如意你弄哪去了?」

滿頭大汗的侯三哭道:「什麼玉如意呀,大爺?小的真是第一次來,您就饒了我吧!」

男主人哼道:「你小子還不老實?上次原來的郡守大人官印都被你盜了,害的他為此丟了腦袋!夥計們,給我往死里打,打完了再解送到衙門去!」。

家丁們一擁而上,拳打腳踢,一柱香的功夫,侯三滿臉是血,氣息奄奄地哭道:「別打了,饒命啊!我真沒見過什麼家傳的玉如意,我冤枉啊!」

一位家丁將他裝滿金銀首飾的黑色布包扔在了他的面前,罵道:「這是什麼?人贓並獲,你還敢喊冤枉?!」。

侯三眼淚汪汪地伸長脖子看了一眼,低頭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他心裡恨恨地想:是哪個缺了八輩子德的,把牛牽走了讓老子來拔橛?等著吧,老子一定饒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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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世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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