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說服
他不想死，可是亦不想娶一名女匪，他盛雲康也並不是完全不懂得變通的書獃子，雖說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麼，若是擺在他面前的哪怕是一名十分平庸的女人，在這生死抉擇的時刻，他倒是也可勉強變通，大不了不喜歡娶了之後就不理罷了，可趙大蓉分明是個喜怒無常的土匪，還是個陰險狡猾的狐狸，這樣的女人娶回來，那必是永無寧日，自己的人生都會完全毀了。
他再次自嘲般地苦笑，他是尊貴的皇子，卻在這裡左右權衡要不要娶一名土匪，這是到了何等悲摧的境地？
……
趙大蓉來到澄雪與小玉住的木樓時，已是入夜時分。
「夫人叫小女子有何事？」趙大蓉負著手進來，聲音極為冷淡地問。
「大當家的請坐吧！夫人找大當家的有話要說。」小玉指指一旁的椅子微笑答道。
趙大蓉倒也毫不猶豫地坐了，一坐下，便從面具后打量了幾眼澄雪臉上的神色，然後冷冷道：「夫人就不要指望著偷空挾了本姑娘了，一是你不一定是本姑娘的對手，再者外面站的可都是本姑娘的人，就算是夫人挾了本姑娘，也別想走出這三坡寨。」她原本白日里是在康王那裡討了一肚子的氣，這時候氣仍未完全消去。
「趙姑娘想多了！這是在姑娘的地盤上，本夫人不會愚蠢到如此地步，況且自從進了寨子趙姑娘分明是以禮相待，本夫人又豈會失禮？同為女人，本夫人心中是對姑娘存著幾分敬意的，亦有幾分好奇，你一個姑娘家，能做這一寨之主，實在是女中豪傑，也正因為心中敬仰所以才想與姑娘坐下來談談心。」澄雪帶著微笑十分溫和道。
「咳！咳！」趙大蓉聽了澄雪的話不由咳了兩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心想，看來這年輕的小夫人也不是等閑之輩，看她那雙銳利而機靈的眼，那些鬼主意必是與自己有得一拼。不過，不管她有何鬼主意，碰上了她都是無用，只是她說的這幾句話倒也中肯中聽。
「哎！確實不易啊……」趙大蓉這下子倒真的被澄雪勾起了幾分辛酸與感慨來，一時也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十分坎坷，由此便打開了話匣子。
兩人竟你一言我一語相談甚歡，直聊了個把時辰，趙大蓉禁不住將自己一肚子的苦水全倒給了澄雪，包括她身不由已的成為三坡寨的寨主，以及想為寨子里的兄弟謀條出路一一說給澄雪聽。
原來，她本是附近城中一位鏢頭的女兒，從小跟著父親習武，自從離國人開始入侵，官府又不作為，她父親便帶著幾個兄弟成立了一支隊伍打蠻子，自發保護城中的百姓，父親成了蠻子眼中的一根刺，也因此，招來了殺身之禍，在一個夜晚，離國蠻子大隊人馬闖入鏢局，父親讓他的幾個兄弟帶著她與弟弟逃走，而母親卻執意要留下來陪著父親，兩人同被蠻子給殺害。從此，她便與幾位叔叔進了三坡寨這一隱密的地方，安營所寨，招兵買馬，慢慢地壯大起來。
她的經歷，讓澄雪不由地噓唏不已，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就經歷了這麼多。
「趙姑娘，看樣子你也應是與雪兒年紀相仿吧，雪兒今年十七，姑娘呢？」談過許久，澄雪早不喜這夫人彆扭的稱呼，索性自稱其名。見趙大蓉也是個性子直爽可愛的人，倒真的也與她聊得來。
「啊！說起來大蓉竟比夫人要年長一歲。」趙大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那趙姑娘已經十八歲了，姑娘可是有了意中人了？」澄雪驚奇地問道。
「不瞞夫人，還沒有。」趙大蓉訕訕地如實答道。
「想想也是，姑娘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的寨子里，又是大當家的，寨子里哪會有男人能配得上姑娘啊？」澄雪道。
「呵呵……哪裡。」趙大蓉又不好意思起來，只呵呵乾笑了兩聲。
蹙了蹙眉心，澄雪作思索狀，突然道：「盛將軍他也老大不小了，聽說亦是尚未娶親，但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沒想到夫人也想到了他，哎！還是別提那個人了！本來寨子里的幾位老寨主也與夫人想法一致，還找到他去提了親，可他死活不肯，真是羞辱死大蓉了。」趙大蓉想起白天的事，不由地又憋了一肚子的氣。
「哎，將軍他是大道理懂得太多，凡事都思考太多，所以才迂腐固執了些，雪兒覺得他是顧忌姑娘的身份，雪兒倒有一個計策，讓他可以娶你。」澄雪忙轉入正題。
「夫人說來聽聽。」趙大蓉象是極有興趣起來。
「趙姑娘不如與雪兒結拜姐妹，這樣，你做了雪兒的姐姐，然後將寨主的位置推讓出去，以雪兒姐姐的身份嫁給他，總不委屈了他吧！」澄雪挑挑眉輕快道。
「可是，就怕那個獃子……」趙大蓉仍是神色擔心。
「姑娘不必擔心，有雪兒在，咱們義結金蘭，姐姐便可以安排將軍與雪兒見上一面，雪兒保證能說服他。」澄雪提議道。
略一思索，趙大蓉鄭重地點點頭，當下叫人拿來香火燭案燃起，澄雪與趙大蓉祭拜了天地，行了結拜之禮，兩人便開始以姐妹相稱。
結拜完，澄雪便催著大蓉去安排她與康王見面，大蓉又想了想，才下決心道：「好吧！就讓樣，我叫人帶他過來，妹妹稍後便下到樓下廳中，若是他仍舊寧願死也不娶本姑娘的話，大蓉就成全了他！」說完便大步朝外走去。
待趙大蓉下了樓，小玉這才悄悄驚詫道：「娘娘，你真要勸康王娶那女匪啊？」
「不然，能怎樣？咱們還有別的法子么？你都聽見了，若康王不娶趙大蓉，只有死路一條，難道咱們就眼睜睜的看著康王去死么？況且救他便是救自己，康王是一時想不通，留下一條命才會有將來，將來是把握在他自己的手中的，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只是權宜之計，有何不可？」澄雪緩緩道。
不一會兒，門再次打開，一名小丫頭上來，請二人下樓，她們剛到樓下，便有人將康王推進來，然後又出去關好了門。
「雪兒！你沒事吧？」康王走近一些道。
「我沒事！這裡的人倒沒怎麼為難我們。」澄雪道，她打量一下康王，除了臉色蒼白，嘴唇開裂，臉色不好看外，其他倒也很好，才稍稍放心。
她在想，以他的個性，怕是一整天連一口水都沒喝過了，便走近桌案邊倒了一杯茶來，端近康王唇邊，小聲道：「王爺，快喝了這杯茶。」
康王望了澄雪一眼，這才咬了杯邊，喝光了一杯的水，他確實是從一早到深夜，都水米未進了。
「王爺，聽說你不答應娶趙大蓉？」澄雪嘆口氣直接問道。
「本王怎麼會娶那個母夜叉？」康王不由深鎖了眉頭氣憤道。
「可是，除了這些，你我並無出路，在雪兒看來，康王娶了她並沒有不好，三坡寨的人本也是附近城中的百姓，且他們打蠻子是出了名的，他們是當地人，收編了，以後對平西大軍也是十分有利的，為何王爺不考慮他們的請求呢？」澄雪仍是輕輕問道。
「難道為了這平西大業，本王就該娶那個女人么？雪兒，你也覺得雲康該娶她么？」康王不解亦不滿地望向澄雪道。
「……」澄雪欲言又止，她低下頭，半天才緩緩道：「難道王爺就不能為了自己和大家犧牲么？雪兒也曾經做過這樣的犧牲，雪兒記得，田公公到將軍府宣旨的那天，父親跪在地上下不了決心接旨，雪兒當時也是有著與王爺此時相同的心情，同樣是一樣艱難的抉擇，盛雲爍他是京城有名的冷羅剎，只要接了旨，雪兒便是落入地獄，而抗旨，便是滿門抄斬，可是雪兒想了許多，最後仍是接了那聖旨，因為除此之外，雪兒沒有其它辦法。」
她故意讓自己此時的情緒看上去十分的難過低沉。雖然這樣有些誇大其詞，她心中也感覺略略的不忍。其實，她當時也確實別無選擇的接的旨，雖然她不是原來的溫澄雪，更不認識康王，可剛到異世的她，做出那個選擇也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的。
還有就是，若她此時不這樣勸他，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說服的。
「雪兒！本王是不是太自私了？」康王看向澄雪低低道，他的心不由又揪痛了一下，眼角亦是浮起一層水霧。
「雪兒現在仍然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因為雪兒不是一個人，不能只想著自己的願意或不願意。」澄雪抬頭，期望地望向康王，她目光灼灼，神色真摯與決然。
「雪兒！」康王不由地忘情低喚。
澄雪再次低頭沉默不語。片刻后，康王轉身走至門口，朝外大聲道：「來人！叫你們錢寨主過來。」
不一會兒，錢老頭、孫老頭兩人先後進了木樓的廳中。康王亦不轉彎抹角，直言道：「在下同意錢寨主的提議，應下這門親事。」
「好！好！甚好！」錢、孫兩人不住點頭，已是喜上眉梢。
「不過，本將軍也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年前必須將這位夫人平平安安地送到宜城。」康王凜然道。
「這個沒問題，老夫可以保證，如今只等擇日完婚了，錢某先恭喜將軍了！」錢老頭滿臉笑意拍著胸脯道。
澄雪與康王是第二日才明白，原來錢老頭口中所說的擇日完婚，並不是如他們所理解的那樣，要翻翻黃曆，選個黃道吉日，或者先擺個訂婚宴什麼的。
第二天一大早，澄雪與小玉便被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夾雜著鑼鼓聲給吵醒，小玉跑下樓去查看，一會兒便跑上樓來向澄雪報告道：「不好了，聽寨子里的人說今日他們的大當家的就要與將軍完婚。」
「啊？」澄雪驚得從床上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