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真容

兩人簡單梳洗便從樓上下來，樓下的桌案上擺著幾盤裝飾喜慶的點心，還有簡單的早點，一名小丫頭迎上前道：「大當家的叫夫人與這位姑娘用過早點，便到前面議事廳去一趟。」

兩人也想快些弄清狀況，坐下來，匆匆用完早點，便由那小丫頭引著，去了前面的議事廳。

這議事廳所在的那座木樓，是寨子里最大的一座樓寨，樓門楣上早就掛好了大紅醒目的綢帶，門前的地上，是鞭炮爆燃過後留下的一地紅泥。

趙二雷跑著從廳內迎出來，十分親切的引著澄雪與小玉進了廳中，廳中的布置也是一應的喜慶，顯然為大當家的操辦喜事，整個寨子里的人都是十分重視。

「夫人，你來的正好，大蓉她舞刀弄槍雖然在行，可這梳妝打扮的活兒還要請夫人幫忙，夫人，裡面請！」錢、孫幾位老頭早已候在廳中，一見澄雪進來便呵呵笑著迎上來。

「呵呵呵……」澄雪極不情願地笑笑。此時寨子里上上下下早就一片歡天喜地的景象，大廳里準備喜宴的人來來往往，噪雜的厲害，她若想揪住錢、孫兩位老頭，質問為何這麼快就操辦親事，顯然是十分不合時宜，只得暗暗地苦笑抒發心中的情緒。

被人引著，澄雪與小玉穿過廳后的小門進了一處偏廳，耳邊這才變得清靜了許多。

趙大蓉正背身坐在妝台前，說是妝台，只是一面竹制的桌案上，放了幾樣樣式再普通不過的金釵玉環、胭脂盒之類的物品，另外還有一面銅鏡置於案上。

「姐姐！」澄雪輕喚一聲上前。昨夜兩人已經結拜姐妹，澄雪便改口叫趙大蓉姐姐。

趙大蓉轉過臉來，臉上仍然戴著那個羅剎面具，對澄雪道了一聲：「妹妹來了！」

澄雪不由微微蹙眉道：「姐姐準備與將軍拜堂成親、入了洞房也要戴著這嚇人的面具么？」當下心中有些不快，不由暗暗思忖，難道這三坡寨的寨主趙大蓉長相不好，或者她根本就是個醜陋的無鹽女？哎！要是這樣，那康王他可就慘了。想到這，她竟暗暗為自己說服康王娶這趙大蓉感到深深地愧疚。

「呵呵呵，大蓉是習慣了一起床就戴上這副面具，取下面具都會不自在了。」趙大蓉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當家的，快取下面具吧！不然，咱們怎麼給大當家的妝扮啊？」站在趙大蓉身側的一名丫頭道。

「你就幫我取下來吧！」趙大蓉微微嘆口氣道。

那小丫頭走至趙大蓉身後，伸出手來開始解她腦後的面具系帶，澄雪站在趙大蓉身側，竟不由地緊張起來，她不知面具后的她生的是醜陋、美貌、抑或是平庸無奇？

小丫頭利落地解下帶子，取走趙大蓉的面具，澄雪不由轉正身子，正面望向趙大蓉的臉，只一眼看上去，她的雙目便瞪的溜圓。

要怎樣來形容，用驚艷么？還是用別的什麼詞語？總之澄雪是真的被趙大蓉的容貌給驚住了，她實在搞不懂這姑娘，明明生的這麼好看，幹嘛非要每天臉上罩個白面猩唇的羅剎臉譜？

哪個姑娘不愛美？她難道骨子裡就不是個女子么？要麼怎麼會擁有這樣的天然麗質，卻寧願讓自己以醜陋的模樣示人？澄雪實在不解，可是，看看剛才在廳中，幾乎是青一色的粗壯男人，僅有的女人也就是趙大蓉與她身邊有數的幾個丫頭，她又好象是有些明白了。

她的臉形極為端莊，曲線柔美，是屬於鵝蛋臉中下巴稍尖的那種。皮膚雖沒有澄雪的白，可也是雙頰微微泛紅，透著少女的水潤與光澤。

她生著兩道濃黑有型的眉，不用修飾而沒有一絲的雜亂，本來女孩子的眉太濃的話並不好看，但再看她那一雙黑白分明，透著熠熠神採的眼睛，卻與那眉十分相配，可以說是相得益彰。她的鼻樑也是十分的高挺，鼻翼卻十分小巧，嘴巴雖不是櫻桃唇，卻也有型而立體，且唇角自然的上翹帶著幾分的冥頑與特立獨行的個性，讓她又具有一種令人無法言明的獨特的味道。

澄雪竟是越看越愛看，看得竟有些入迷了。

「原來趙姑娘生的如此美貌！」小玉低聲驚呼道。

趙大蓉卻好象並不自覺自己的美貌，反而臉上現出些極不自在的表情，唇角愈加上揚，自嘲般笑道：「大蓉是個粗人，讓妹妹見笑了。」

「姐姐，哎！」澄雪望著趙大蓉臉上極不自信的表情，不由上前撫住大蓉的肩膀，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些心疼來，不由自心底發出輕輕地嘆息，悵然道：「雪兒突然能體諒姐姐為何總戴著那張難看的面具了，姐姐再怎麼要強，也只是女兒之身，要管理好這麼大的寨子，實在艱難，本是應養在深閨的如玉美眷，卻不得不整日里與這幫大男人廝混……姐姐實在可憐。」

趙大蓉聽澄雪說完這幾句體貼的話，一時心中亦不是滋味，她伸手按了按澄雪放在自己肩頭的手，眼中升起一層氤氳的霧氣。

澄雪這的這番話，倒真是發自內心肺腑的話，設身處地，她真的感嘆趙大蓉的處境，同為女人，她是由衷的欽佩趙大蓉的。同時，對她天然去雕飾的美貌亦是發自心底的感嘆。

「小玉，你來為趙姑娘梳妝吧，一定要將她打扮的美美的。」澄雪吩咐小玉道。即使覺得趙大蓉不畫妝也已經夠美，她仍是想叫小玉錦上添花。

「是！」小玉答應了便拿起案上的妝品來，仔細為趙大蓉上起妝來。

澄雪一直站在大蓉身旁，看著小玉放下她簡單束著的一頭青絲，細細的梳理著。不由又暗暗的心疼嘆息她所經歷的那些原不該屬於一個女人的一切，心中對她原本存著的一些偏見竟完全消失不見，她開始重新審視大蓉與康王這場突如其來的姻緣，心中莫名地贊同起這場親事來。

這樣的美人，這樣不同尋常的女子，除去出身，上天完全應該為她預備康王這樣的謙謙君子，才為相配。要是康王真能喜歡上趙大蓉，能從失去溫大小姐的痛苦中完全走出來，那實在是令人欣慰的結局。

她幫著小玉一起，為趙大蓉梳妝打扮，為她挽起高高的雲髻，插上好看的釵環，再換上大紅的婚服。她的皮膚光滑而細嫩，並不用刻意地妝飾，只稍稍添了一些胭脂，她的唇是肉色的櫻桃色，澄雪便要小玉為她又添了些潤澤的大紅色。

妝扮完畢，澄雪圍著她審視了一會兒，不由嘖嘖稱嘆，再難將面前的美人與昨日的趙大蓉聯想到一處。

澄雪拿過鏡子，遞到趙大蓉面前道：「姐姐自己看看！」

趙大蓉接過鏡子，打量了鏡中的自己幾眼，總覺得自己極不自然，便忐忑不安地看向澄雪道：「這樣好看么？」

「怎麼會不好看？姐姐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姐姐生著可以令自己驕傲的容貌，竟然毫不自知。今後再不要以面具示人了，那真是太枉費上天厚賜姐姐的這份天然脫俗的美貌了。」澄雪有些激動道。

又審視趙大蓉片刻，澄雪總覺得哪裡不夠恰當，總象是少了些什麼或者搭配不夠協調完美。靈機一動，忙從自己頭上拔下一隻紫色的玉釵，然後插在大蓉發間。這紫玉釵是她在京城最有名的珠寶鋪選的，是京城時下最流行的樣式。大蓉頭上一應都是一色的金飾，那些，在京城的富貴之家的小姐夫人眼中，早就落伍了。

換了一件飾品，果然有所不同，澄雪這才滿意地點頭道：「這樣最好，正好這玉釵就當妹妹送給姐姐賀喜的禮物了。」

拜堂的地方就設在一樓的議事廳里，趙大蓉一身紅妝，頭上蓋了紅巾，被兩個丫頭扶著從偏廳進了議事廳。康王被鬆了綁，亦是換了一身喜服，面無表情地被幾名寨子里的人推擁著進了議事廳中。

拜堂的禮儀由錢老頭主持一條不落地進行著。康王雖然心中仍是不大情願，但自己已經答應了娶趙大蓉，便也中規中矩，極為配合地跟趙大蓉拜了天地。

行完夫妻對拜之禮后，整個的拜堂禮儀結束，議事廳里響起滿堂的喝彩之聲，直如雷聲震耳。三坡寨的弟兄們起著哄要康王挑起他們大當家的頭上的紅巾，好讓大家一睹他們的大當家的真實風采。

旁邊有人將一桿裹了紅綢的稱桿遞到康王的手中，康王正蹙了眉頭不悅，突然廳中的人群里又是一陣哄亂，只見一人衝撞著廳里的人群，慌慌張張地徑直跑至趙大蓉面前，因為跑的太快，一衝出人群，便倒在趙大蓉腳前，面上亦是驚慌失色的表情。

「報告大當家的，各位寨主！平、平西大軍攻進了羊關！」來人顧不得從地上爬起，便急急地報告道。

「什麼？！」趙大蓉聞聽，顯然震怒了，哪還顧得了許多，她一把扯掉頭上的蓋頭紅巾，丟在地上，一雙濃眉倒豎，厲聲問道：「平西大軍攻進了羊關？為首的是誰？總共帶了多少人馬？」

「是、是……」這報信的人正要回答問話，卻在望向大當家的真容時，瞬間怔住了，口中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對他來說，見到大當家的真容所帶給他的驚詫竟大過了原本的慌張，當下怔忡道：這真是他們的大當家的么？

山寨里的弟兄，真正見過趙大蓉真面目的人並不多，為了在寨子里一直保持著寨主的威嚴，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趙大蓉是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所以，在大家眼中，他們三坡寨的大當家的，一直就跟她面上的冷羅剎是劃上等號的，令人敬畏且無比威嚴，是男人中的男人，甚至比男人更男人。

面前的美嬌娘無疑讓所有在場第一次見到趙大蓉真面目的人都驚得瞪圓了雙目、張大了嘴巴。

「本寨主問你話呢！」見那人楞怔，趙大蓉眉角上挑，不由地怒喝道。

「哦？！」報信的這位方才恍然大悟，重新找回了原來一臉慌張的神色答道：「報告大當家的，是、是盛元帥親自帶兵，人馬不下萬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