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侍郎歐陽
第一百二十五章侍郎歐陽
「太后說笑了,您可是先帝爺欽點的第一美人,先帝爺稀罕還來不及,怎麼會嫌棄呢。」端夏看著太后的臉龐,時間過去這麼多年,太后現在想起先帝一直都是心酸痛苦。
當年的人只知道先帝溫和,對於後宮眾人真的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後宮眾姐妹當然也以合宮和睦作為回報。但是宮牆千丈,一扇玄鐵大門把所有的恩怨愛恨都擋在小小宮闈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卿皓軒愛的人從來都不在宮裡。
卿皓軒愛上的,是自己的侍女。從小就跟著自己,什麼事情都有插足的侍女。卿皓軒和卿睿凡不一樣,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欽定的太子,母家的勢力也並沒有足夠到讓他發展培植自己勢力的地步,所以很多時候他只能靠自己。當時的侍女一直都陪在他身邊,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一樣。
但是很多的陪伴都是一樣的,可以同辛苦,不可同富貴。侍女的野心在卿皓軒最鼎盛的時候暴露出來。豢養男人、左右朝政、脅迫帝王,每一樁每一件都能夠讓人好好的拖出來數落上好幾天。
世界上不是只有男人才會因為權勢變心的,女人也一樣。卿皓軒在最開始一直都不願意相信,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後來實在是過了。她自己養的男人光明正大的跑到雍元殿來跟卿皓軒要官做。
當時卿皓軒氣得臉色鐵青,當時就叫了侍衛把人壓下去,然後讓了侍女來對證。侍女笑得一臉的嬌俏幸福,和往常每一次他臉色黑起來她安慰他的時候一樣,溫暖得就像一個太陽:「不可以么?」
輕蔑的語氣讓卿皓軒的理智許可權崩盤,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臉,直接下了聖旨把兩個人逐出宮去,永生永世不得踏入臨安來。侍女聽完旨意就開始破口大罵,雙手叉腰,就像外面的市井小民一樣的放開嗓子,臉上混合著淚水和笑容,讓卿皓軒看得更是厭惡。
「你記著,是我不要你了,不是你叫我滾的。」後來侍女也是罵累了,最後也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然後撞開侍衛,強行帶了自己的男人走——連頭都沒有回一個,背影都是那麼決絕。
第二天,侍女真的收拾了所有的細軟到內務監去領自己的銀子和遣散費。當時的監長不答應,侍女就修書一紙讓監長差人送給卿皓軒。上面清清楚楚的羅列出了卿皓軒這麼多年欠侍女的各種費用,更有甚者,還說了自己的年華耗費,是筆不小的數目。但是卿皓軒看完了還是蓋上了自己的印章,就算是手抖著也還是蓋下去了。
卿皓軒眼睛里的侍女雖然一直都活潑,但是永遠不會像潑婦一樣。這麼多年或許是自己把她慣壞了吧,什麼事情都敢做了。卿皓軒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欣然接受了不是自己母妃提出的結親對象作為自己的皇后。
嫁禮很是風光,整個漢秦舉國歡慶,三天三夜的醉生夢死。卿皓軒封后之後就一直都住在風嵐宮,說是帝后伉儷情深,三日未出早朝,三日不行任何勞作。當時的所有人都說皇后是天下最幸運的女人。
當時的太后也不過就是個孩子。雖然說身處高門,但是父母也就只生了她一個,自然是什麼事情都由著她的。卿皓軒見到她的第一面就說了她是個美人坯子,掀開紅蓋頭的時候兩個人都是一驚,然後真的不由自主的讚歎了下這是天下最美的人了。
當時太后還什麼都不懂,只是一臉嬌羞的看著自己的枕邊人。也是有過一段時間的幸福生活的,但是後來宮裡的事情越來越多,卿皓軒也來得越來越少,慢慢的兩個人倒也慢慢的恢復正常。
卿皓軒對她很好是沒錯,但是她對每一個進入自己後宮的人最開始的時候都是很好,太后一點也沒有感覺到自己的不同,也就慢慢的散了心。
可是太后是那種性子極強的人,很多事情都要隨著自己的心思來,不然就怎麼都會找到機會報復回去。卿皓軒對不起她的地方很少,但是後宮從來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地方,君王的平均劃分讓宮裡的明爭暗鬥更兇猛。
太后開始厭倦,開始鐵腕手段,所有的事情她都井井有條,但是從來都是嚴刑峻法,能夠在她眼皮子底下活下來的人都是一樣的有故事,昭太妃也不例外。
卿皓軒很早的就已經立了遺詔,規定了他後宮里的所有妃子都必須陪著自己進皇陵,不管她們生死。漢秦的殉葬制度里,並沒有強制規定妃子是不是一定要陪葬。除了有子息者不用陪葬之外,只要是皇帝允許的每一個妃嬪都可以不用。
卿皓軒的遺詔是那麼多年他做過的決策里最不近人情的,但是他從來沒有給過一個解釋。就算是關於侍女的事情,也是在卿皓軒不久於人世的時候才聽到他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太后就算是再生氣,倒也沒說過什麼。
但是卿皓軒不知道,太后耳目遍布了整個臨安也不知道,臨安城裡,雲湖堂的舊址,是一個還算體面的三進三出大院子,院子里住了一個老婆婆。沒有人知道婆婆的年紀有多大,但是她滿頭的銀髮讓人無從探尋她的實際年齡,而且老人孤僻,從來不出院子,吃的東西也異常簡單。一日三餐的日常就是饅頭,很多時候就連稀粥都沒有。
雲湖堂選址的時候說要建在這裡,跟婆婆一商量,婆婆倒是同意,但是也一樣的約法三章:不能讓她離開這裡,不可以治療她,不可以干涉她想做的事情。
不是太難的事情,自然沒有人反對。但是後來做的時候才知道是真的難。都說了是醫者仁心,婆婆每天吃的都是饅頭,還是那種已經風乾了的饅頭,每天還規定了坐在庭院和迴廊的台階上吃東西,不管颳風下雨都是一樣,眼睛里滿滿的都是些說不清楚的回憶。
每一個人老了之後身體里都裝滿了故事。長安是雲湖堂最開始的掌柜的,當時他看著婆婆很想幫她,但是都被婆婆的約法三章頂回去。婆婆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很厲害的人。當時雲湖堂剛剛立足,並沒有什麼根基,被欺負也是常事,但只要婆婆一站到門口,就永遠不會有人來搗亂之類,多來了幾次,雲湖堂就此成活。
婆婆精神頭還算不錯,每天都在庭院里懶洋洋的綉著什麼東西,但是永遠不見有成品。雲湖堂給的租金也不少的,但是婆婆是打定了心,一日三餐真的就只是吃饅頭,一點不好吃不說還傷胃。所有人看著都心疼,但是沒人敢勸。
卿皓軒死的時候,國喪的消息傳遍了全國。傳令官叫了守更的沿街的敲鑼打鼓,官府開始發孝布和孝巾,婆婆並沒有去拿,反而一個人在院子里鼓搗著什麼。深夜的時候,長安被叫了進去。
婆婆看著長安,臉色很是嚴肅的問他怎麼看待卿皓軒的執政生涯。長安仔細想了想,然後概括性的說了幾句。卿皓軒在位那麼多年,也算是傑出的帝王,對外對內都有建樹。
「是么,這樣就好了。」婆婆渾濁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嘴角也開始帶著弧度。長安感到好奇,然後就聽到婆婆開始唱歌,早就已經沙啞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嗓子唱起喪歌有種奇異的滄桑,歌詞哀涼凄慘:「君王凜凜兮歸帝鄉,人間薄命兮見時長,若棄若離兮不難忘,君兮凰兮性命成棋。」
婆婆當時笑得極其美艷,白髮挽起,妝發停當,年輕時應該是極美的人才對。但是長安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婆婆和卿皓軒的年紀其實也沒有差很多歲,頂多就算夫人,萬萬當不得婆婆一詞。
婆婆死的時候很漂亮,至少長安發現的時候婆婆穿得恍如少女,雖然是雞皮鶴髮了,但也是另一種風韻猶存。婆婆雖然沒有說明她死後要怎麼做,但是長安想的還是入土為安。
在收拾婆婆遺物的時候長安看到了一個唯一算是表明身份的物件:一隻內務監的玉質橫笛,上面清清楚楚的幾個字。婆婆的床枕頭下有一封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皇帝安好,你要相忘。
長安已經能夠串聯起大概的情節,也能夠明白為什麼婆婆會選擇盛裝去死。但是他在收殮婆婆遺體的時候,並沒有選擇讓她下葬,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葬在哪裡比較好。最後還是用了店裡的化骨水。把已經瘦得只剩了骨架的「婆婆」放到城郊的綠地上,然後輕輕的打開瓷瓶,半個時辰過去,草地上什麼都沒有。黑色的夜幕隱藏了所有的情緒,以及過往。
長安已經不怎麼記得當時的事情了,但是現在這個秘密也就只是在他的心裡而已。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歲月青蔥白骨,愛恨終將入土。
風嵐宮。
「娘娘召見不知是所為何事?」歐陽聽命進來的時候,顧陵歌並不在殿內。璃夏穿了一身的錦繡,看著歐陽,面色深沉。
「我且問你,你是否願意把你的命賣給風嵐宮?」璃夏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鎮定,睿智開始存續在眼睛里,表現出來是絕對的威嚴和壓力,一點也不遜色那些正宮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