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因為她,我放棄了仇恨
那麼多年我都在努力,只為了最後能好好保護你!
—司呎南
漫天飛舞在e城上空的雪花越來越多,片片雪花如同一朵朵曇花,在半空之中緩緩盛開,在接近大地的那一刻化為一團團白雪,積壓在高低不平的樓頂上,落在一棵棵樹木上,最後鋪向大地。
白色,放眼望去儘是白茫茫的一片,如同被白色海浪席捲並淹沒的白色大海,美地寂靜,美地讓人震撼。
司呎南在顧謹謹問完那句『為什麼你在高一六班見到我的時候,不告訴我你就是小時候經常搶我畫的那個小男孩』的話以後,記憶隨著這一片一望無際的白色雪地蔓延開來,周圍冰冷的氣息幾乎是一瞬間讓他回到了8歲那年時光。
8歲於多少人來說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可是對於司呎南來說,那個8歲讓他經歷了太多,他瞬間長大,瞬間看透所有……
司呎南眼睛微微閉上眼,明亮的瞳孔在閉上眼前一刻,失去了所有光芒,卻在想起與顧謹謹曾經的過往時,將心裡的那盞燈又點亮起來。
「認識你的時候,還是我無憂無慮的時候,那時候還很調皮!」司呎南說到這,突然笑了起來,「還記得經常搶你的畫,故意嘲笑你畫的城堡歪歪斜斜的……」
「那段時間我真的好開心!」司呎南睜開眼睛,溫柔地望著顧謹謹說道。
「那天,說好要一起告別的,但是那天的前一天卻是我爸媽出事的日子……」司呎南的眼角漸漸濕潤起來,「我自從那天以後就被蘇澤收養了,或許是害怕我會告訴別人他是肇事者吧,把我關了起來,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我哪都去不了……」
似乎那段日子對於司呎南真的很難熬,他的眼角不斷滑下溫熱的液體,在冰冷的氣息下漸漸結冰,看得顧謹謹很是心疼。
她朝司呎南坐近,露出一個積了些許雪的肩膀,將雪拍掉后讓司呎南輕輕靠上去,司呎南會意,把頭輕輕挨著顧謹謹,明亮的眼睛里盡數染上滿滿悲痛,在挨到顧謹謹的那一刻,終於安心閉上了眼睛。
當顧謹謹感覺到司呎南依賴的那一刻時,她才突然明白,這個平時在她面前高大霸道的男生也會有悲痛無奈的時候,此刻的他就像個沒有人可以依靠的孩子一般,輕輕挨著顧謹謹的肩膀,吸取她的一點點安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司呎南突然開口道,「小謹,對不起,因為我那時候太過弱小,才會讓你白白等我,高一的時候不告訴你,也是因為我還沒有能力,那時候的我還在蘇澤的監管之下……」
「那時候的我還沒有能力去保護你,如果那時候告訴你我就是你的阿南哥哥的話,我……擔負不起……」
司呎南說的時候,俊逸瀟洒的臉龐上是緊鎖的眉頭,「而後……就是因為那個賭約,我……不得不離開你……」
「小謹……對不起……」
顧謹謹搖頭,真誠地說道,「我不怪你!」
她真的不怪司呎南,每個人都會有苦衷,而他的苦衷已經那麼慘了,她又怎麼怪得了他呢?
何況……
如果不是他的離開,她可能……就……不會喜歡蘇憶年了吧……
喜歡上蘇憶年這件事,雖然那麼痛苦……
可她卻沒有後悔過……
她只是恨……
恨蘇憶年的態度,也……恨她自己……
聽見顧謹謹的話,司呎南的心海里不禁泛起層層漣漪,「小謹,不過現在好了,我在英國發展地很好,匿名投稿給貝琳達也是為了日後方便我可以直接了結那的一切,可以直接回到你的身邊!」
「小謹!」司呎南抬起頭,望著顧謹謹時,眼睛里放出無數耀眼的光芒,與方才悲痛無奈的他彷彿是兩個人,「我現在有能力了,我可以保護你了!」
顧謹謹被司呎南眼裡的光芒驚住,有些動容起來,她開始細細回味司呎南說的話,才突然記起司呎南在高一六班的最後一天,那雙通紅的眼睛,彷彿一夜都沒有睡的憔悴……
「原來那天我去收你作業的時候,你滿眼通紅就是因為那個賭約嗎?」
司呎南點頭,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我那時候各種拖交作業就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力,結果……你還是沒有記起我。」
「如果當初你知道我是誰,為什麼離開,是不是現在,你喜歡的就是我了?」司呎南迫切地望著顧謹謹,不禁對那時沒有能力的自己感到痛恨。
可是很顯然,面前游神的顧謹謹卻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她的腦海里回蕩的是當初余莫淺對她說過的話。
賭約……
究竟是什麼賭約,讓司呎南那麼無奈地離開b市,又是什麼賭約,讓蘇憶年接近了她?
「阿南……」顧謹謹的聲音很輕,彷彿沒有重量,輕飄飄地從的嘴角出來,「那是個……」
「什麼樣的賭約?」
司呎南怔了一下,不禁苦笑起來,他終究逃不開這個話題……
他仰起頭,望著飛舞在半空之中美得玄幻的雪花,不禁再次苦笑起來,回憶在苦笑之中越走越遠,許久,他輕輕開口,聲線裡帶著沙啞的質感,「這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那段被蘇澤監管的時間是我一生之中最難熬的日子……」
「我親眼目睹爸媽的車禍,又……失去了自由,整日被關在一個房間里……」
「由於痛恨蘇澤,我拒絕了所有人給的食物和示好……那時候,根本沒有人敢靠近我……」
司呎南說著說著,明亮的眼睛里不斷透出的是恨意,滿滿的恨意,那樣怨恨的氣息一瞬間從他身上爆裂開來,霎那間感染了顧謹謹,讓她幾乎是一瞬間看到了那個無助的司呎南。
顧謹謹不禁心疼起來,一個人自揭自己血淋淋的傷疤,是多麼疼痛的一件事啊!
她不禁伸出手握住司呎南的手,從她手心傳出的炙熱溫度與這個冰冷的氣溫形成極大的反差,不斷讓司呎南感受到顧謹謹給予的力量,讓他可以再次面對那時的自己。
他眼睛眨了眨,眼淚似乎收了回去,在漫天飛舞的白雪之中,顧謹謹又聽見了他的話,「那時候,悲痛和飢餓一直侵襲著我,終於有一天,我撐不下去了,在眼皮閉上的那一刻看見的是一個帶著慈祥笑容的奶奶,她緊緊抱著我,讓我感受到了失去很久的溫暖……」
「是她讓我活下來的!」
「從那以後,我便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她真的對我很好,還記得那年,我發起高燒,是奶奶!」
「是奶奶背著我爬下一層層樓梯,走了很遠的路才到了醫院,那時候的我,在她的背上,模模糊糊地看著她腿腳不便卻還是堅持地不放棄帶我去醫院……」
「好幾次她都快摔了,卻還是那麼堅持,我在她的背上,都能感受到她已經濕了半邊的衣服,滿頭是汗的她還一路跟我說話,不斷鼓勵我要振作……」
回憶起這些,司呎南眼角又濕潤起來,望著天空的眼睛滑下了一顆淚,晶瑩地被風凍成一顆剔透的淚珠,可他似乎毫無察覺,彷彿已經感受不到寒冷。
「小謹,你知道嗎?」
「一個人無論心裡有多少仇恨,最後都可以被感動的,因為人心真的不是石頭,再硬也敵不過一個用生命為你付出的人……」
「在那後幾年,我才知道,奶奶一直有病,最後確診的時候早已是骨癌晚期,一個骨頭已經老化那麼嚴重又因癌症倍受折磨的老人,居然背著那時候的我走了那麼遠的路……」
司呎南有些哽咽,明亮的眼睛裡帶著悔恨,「那時候我知道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在醫院照顧著奶奶……」
「好幾次我都問她有什麼心愿,奶奶卻總是慈祥地笑著摸我的頭,說希望我能和蘇澤好好相處,希望我能放下那顆仇恨的心,那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司呎南說完頓了頓,眼淚又滑下了一顆,讓一旁的顧謹謹不禁好奇起來,「那……你答應了嗎?」
司呎南聽到顧謹謹的問題以後,先是點頭再又是搖頭,悔恨交加在他緊鎖的眉頭間,「答應了……卻反悔了……」
顧謹謹愣了愣,她沒想到司呎南會這麼說,她有些心疼地望向司呎南,卻見他低下頭,一顆淚快速從他的眼角滑落,似乎接下來的事難以啟齒……
過了許久,司呎南的嘴角輕輕地張了張,一句話從他嘴中徐徐飄出來夾帶著些許艱難的氣息,彷彿,那句話很沉重。
「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