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我不喜歡你
時間它不會等人,我也不會再等你,一句話說過一次就算了,心痛了一世我也認了,可如今為什麼我已經決定要解脫了,你卻來了?
—顧謹謹
風在輕輕吹起,將那人的輕喚清晰無比地吹向顧謹謹,幾乎是一霎那間,顧謹謹的心裡有樣被壓抑很久的情感頓時覺醒,整顆心一瞬間都在翻江倒海。
「謹謹……」那人又輕喚一次,向她又走近了一步。
顧謹謹心在亂跳,忐忑不安地亂跳著,她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害怕見到他。
蘇憶年喚了顧謹謹兩聲,卻只見她一直背著他,遲遲不肯轉過身來,似乎見都不想見他……
蘇憶年那張白凈好看的臉上浮現的再也不是那個極其迷人的微笑,而是淡淡地揚起一角,讓苦澀從另一端緩緩流出,一瞬間浸沒了整張臉。
「你……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嗎?」
顧謹謹的身形頓了頓,他的聲音里再也不似從前那般自信了,她緩緩轉過身,對上蘇憶年那雙深邃如古井般的眼睛,不禁愣住了。
蘇憶年似乎變了,陽光還是很眷顧他,依舊附在他的背後,可他卻似乎對這抹陽光沒有了承受的能力……
那張白凈好看的臉一如從前那般,可那雙深邃如古井般的眼睛里卻似乎少了什麼,整個人瀰漫而出的是一種不自信。
不自信……
從前的他多自信啊……
顧謹謹有些心疼,是她把他弄成這樣的嗎?
正在她出神之際,蘇憶年又繼續說道,「謹謹,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他的一句話,讓顧謹謹內心深處的種種心結又浮現出來,血淋淋地擱在她的面前。
是啊……
她都已經離開了……
她都已經決心要忘記這個人了……
「和我說話,已經讓你那麼痛苦了嗎?」蘇憶年眼裡有絲微不甘,卻被濃濃的悔恨覆蓋住。
顧謹謹艱難地搖頭,不經意地咬緊那已失去血色的嘴唇,緩緩開口道,「我過得很好……」
「你……還喜歡我嗎?」
顧謹謹又再艱難地搖頭,可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張淡漠的臉,一字一句地開口,「不喜歡。」
「時間它不會等人,我也不會再等你,一句話說過一次就算了。」
蘇憶年苦澀地抬起頭,望向b市蔚藍的天空,在陽光下,照亮了他眼角的晶瑩,閃亮地刺痛了顧謹謹的心。
「也罷。」
蘇憶年說完,低下頭望著顧謹謹笑起來,那是顧謹謹見過最冷艷的笑容,依舊是曾經那個迷人的角度,卻那麼讓人心痛,「希望你以後都能開心。」
他說完,顧謹謹依舊沒有任何動靜,蘇憶年終於死心,轉身離去。
顧謹謹卻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心裡的疼痛,蹲了下來,放開被牙齒緊緊咬著嘴唇的那一刻,蔓出血跡,屬於血的腥味頓時充斥了整個口腔。
那顆淚在蘇憶年轉身而走的那一刻緩緩滑落,儘管蘇憶年看不見。
她……不敢再喜歡他了。
不敢了……
時間它不會等人,她也不會再等他,一句話說過一次就算了,心痛了一世她也認了,可如今為什麼她已經決定要解脫了,他卻來了?
那些曾經就像做了一場夢一般,痛醒、哭醒后,便也只剩下一個不肯放棄的心了……
天空透藍,片片白雲被風吹散在陽光里,不遠處的薄荷清香又蔓延開來,瀰漫在蔚藍色的天空下,浸染了每個人的心。
當眼淚風乾的那一刻,顧謹謹終於站了起來,望了眼那個離自己不遠的家,嘆了口氣,朝著相反方向走去。
一步又一步走著,時光荏苒,一瞬間她似乎回到了那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上學的時光,這一條路,每個角落都那麼熟悉……
她將耳機取出來,依舊是白色的耳機,輕輕插入耳朵里,隨意點開一首歌,就這麼懷舊地走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內心使然,顧謹謹竟走到了八十一中,那個她讀了三年書的地方,那個有著她所有痛和淚的地方,有過歡聲笑語,卻也有過難過不堪……
這裡隱藏了她太多秘密了……
是夢起的地方,也是夢滅的地方。
她記得,那本她看過的課外書上就有寫過,高中時期的學校是最令人懷念的,但是懷念卻不代表想要再重新經歷一次。
因為,有些事,再經歷一次,就失去了那種原本純樸的味道。
青春就是如此,命運就是如此,若事事如心,便失去了驚喜的出現。
顧謹謹想想,她或許是懷舊的,所以才會在夢裡一次又一次夢見曾經的校園時光,夢見那個在課堂上有弄過小動作的她和……他……
也曾夢見過校園裡每個人的笑容,那麼純潔,那麼開心……
可是她回不去了……
顧謹謹想到這,眼角又濕潤起來,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快步走進八十一中。
八十一中還一如從前一般,花草樹木都沒有多大的變化,還是和從前一樣,一跨進校園便被一種學習的味道給瀰漫了。
顧謹謹沒有多想,按著記憶里的路線朝一棟教學樓後邊走去,隨著顧謹謹腳步的邁進,鼻尖的薄荷清香越來越濃,最後直接在顧謹謹清澈如水般的眼界里顯出原型。
一片嫩綠色的薄荷叢生在教學樓後邊的一個角落裡,還是從前她發現的時候的樣子,但數量卻是增加了,站在校門都聞見了薄荷的香味,比從前更濃烈,比從前更蔥綠……
顧謹謹不禁有些懷念起那個會在大課間偷偷跑來這個角落看書的時光,這是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在這裡她可以放下心裡所有的煩惱,彷彿薄荷有凈化一切的能力。
她深呼一口氣,專屬於薄荷的清香頓時從鼻尖竄入心肺,瞬間透心涼爽,先前那些因為跨進校園而湧起的種種情緒,早已煙消雲散。
果然……
只有薄荷是最能讓人靜下心的植物了……
顧謹謹輕輕笑了起來,又深呼吸了一次,在吐氣完成的那一刻聽見了八十一中那空曠悠長的鈴聲橫跨了整個校園。
她幾乎是本能反應般跑回了教室,在回到文一看到門上面掛著一把銹跡斑斑鎖頭的那一刻,才頓時反應過來,她已經不是高中生了……
此時的校園也因為放假,而變得空空曠曠的。
顧謹謹將輕輕窗口推開,向著她曾經坐過的位置看去,突然之間所有回憶都湧上了心頭,掛在黑板左側的流動紅旗;寫在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計時;那張經常讓她做小動作的凳子,那張她曾經刻過字的桌子……
刻過字的桌子?
顧謹謹將視線透過窗口望進去,可奈何太遙遠,教室里被門口遮擋住陽光的大部分光芒,教室里黑暗一片,根本看不清。
或許那兩張被她刻過字的桌子早已經不知去處了吧……
顧謹謹有些失落,準備將窗口關上,離開之際卻在挨著窗口的這兩張桌子上,看見了那曾被她刻上蘊意她和他名字縮寫的字母—nj。
她有些激動,原來那兩張桌子沒有不知去向,原來那兩張桌子還挨在一起……
這是不是在告訴她,她和蘇憶年還是有緣分的?
可是……
就算有緣分,如今的她已經不是曾經的她了,蘇憶年也不再是曾經那個散發光芒的他了,更何況,她和他之間有著司呎南,有著……余莫淺。
一個人要怎麼樣才能真的不用顧慮那麼多,跟著自己的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知道了那麼多事,就不可能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他)們之間總有東西在阻隔著,如同一道萬丈深淵,誰也跨不過去。
一個人需要多麼勇敢才能正視她(他)們之間的種種糾葛?
她不敢。
他也不敢。
她不願原諒他。
他也一直相信她不會原諒他。
或許錯過是最好的吧?
她的身邊有司呎南,而他的身邊是余莫淺……
顧謹謹眼角有顆眼淚在緩緩下滑,長長的一柱滴落下來,落在文一前的走道上,彷彿落入偌大的黑洞里,泛起底部水流的漣漪,一波又一波,無人可知,無人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