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時光倒流,歲月靜好
「如果你一直單身,是因為上帝在為你安排一個最好的。」這句話我一直都不相信,直到後來才發現原來上帝真的有安排,把兩個有緣的人悄悄湊在一起,只是,那時的我,卻沒有發現。——顧謹謹
顧謹謹記得,那是高一第一學期的新生介紹會。
蘇憶年是第一個走上講台的。
那時的他穿著八十一中的白色襯衣校服,順滑服帖的一頭黑髮襯托出一張光滑白凈的臉蛋。
那身白衣白得讓顧謹謹的心晃了一下,眼睛帶著一絲悲傷微微眯起來,繼續看著這個白衣的少年。
他俯身鞠了個躬,轉身在黑板上寫上三個清新有力的字,寫罷把粉筆輕輕拋向講台,許是太過熟練,那支短短的粉筆在空氣中畫出無數個無規則的曲線后落在了講台那個小小的粉筆盒裡。
他回過頭來,稜角分明的臉上帶著微微上揚的嘴角,笑容的弧度保持的剛剛好。
早晨九點鐘的陽光正好透過窗口的白玻璃折射成七彩的光芒映在了他的身上,那雙黑而亮的眼睛頓時變得很耀眼,整個人瞬間像是被點燃的火把照亮了整個喧器的教室。
他說:「你們好,我是蘇憶年。」
你們好,而不是大家好;我是蘇憶年,而不是我叫蘇憶年。蘇憶年那種特殊的開場白讓顧謹謹僅用一秒鐘的時間便記住了這個班裡長相較為出眾的男生。
對一個人有好感,也許只是一秒鐘的事情吧?顧謹謹心想。
或許是對蘇憶年第一面印象太深刻,顧謹謹對接下來在講台介紹的人完全沒印象。
但好在她還知道她的同桌是個很開朗的女生,這個女生見著顧謹謹的第一面就是從背包里拿出一瓶果粒橙遞給她,笑吟吟說:「謹謹,我叫單珍。以後我們就是同桌啦!」
顧謹謹莞爾一笑,接過果粒橙並打開喝了一口,酸澀的橙汁瞬間充滿口腔內壁,顧謹謹連忙咽下去不讓酸澀感多殘留一秒。
單珍撲哧一聲笑起來:「是不是很酸?我當時的反應也跟你一樣,哈哈,也不知道是不是改版了居然那麼酸。」
「沒有,我就沒覺得酸!」顧謹謹死撐著面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單珍把拳頭亮出來,「真的沒有酸?」
顧謹謹裝嚇得躲到桌子下面,忍不住笑起來,然後雙手抱拳,:「單女俠饒命啊!!」
單珍得意地裝作端莊,把手平放做了個平身的手勢,「顧愛卿平身~」
顧謹謹故作拍衣角的姿態,兩人相視捧腹大笑。
時間一晃好幾日,顧謹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當上物理課代表的,說實話,她的成績真的差到不行,若不是初三那年突然奮發圖強,不然也不知道今日她會站在哪裡。
用單珍的話來說,顧謹謹能考進八十一中,真的是踩了各種狗屎才換來這種運氣進來的。
顧謹謹打了下單珍的胳膊,「你才踩狗屎呢!不對,我踩狗屎,你踩豬屎…哈哈~」
單珍站起來,「顧謹謹我保證不打死你,只會打得半生不死!!!」
顧謹謹嘿嘿一笑,捧起桌上的作業趕緊跑開,如往常般再次走到司呎南旁邊,戳了戳他正在睡夢中的腦袋,「司呎南,全班又剩你沒交物理作業了!快給我起來,把作業交了,我就讓你繼續睡!」
等了許久,司呎南依舊趴在桌上,如死灰般一動不動。
顧謹謹頭疼地揉揉額頭,捧在手裡的作業把手臂壓出個巨大的紅印,她把作業壘壘,繼續伸手戳了戳司呎南的腦袋。
還是不起來?顧謹謹直接俯身在司呎南的耳邊,大聲喊道:「司呎南!我知道你沒有睡著!!司呎南?!」
等了大約一分鐘,司呎南還是毫無動靜。
不會出什麼事了吧?顧謹謹有些害怕,戰戰兢兢地拍了下他的背。
一直處於靜止狀態的司呎南忽然間拽掉顧謹謹拍他背的手,然後若無其事地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覺。
「司…司呎南?」顧謹謹被嚇到,捧在手臂的書差點點掉下來。
司呎南身體挪了位置,終於抬起頭瞪了她一眼。
顧謹謹愣住了,他眼裡布滿血絲,一張蒼白的臉十分疲憊,似乎一夜沒睡。
「你到底有什麼事?」他無力地問。
「啊…哦,物理作業,老師叫交了。」顧謹謹立馬回神,把捧在手裡的書放在他桌上,以證明自己是無意打擾他的。
「哦。」他閉著眼睛,在書桌里隨便摸索。
「那個,你確定不看下在哪嗎?」顧謹謹有些擔憂。
司呎南繼續沒搭理顧謹謹,只一個勁地摸索,沒多久便把一本還算保存完整的作業本丟給她,然後趴在桌上繼續睡覺。
顧謹謹打開一看,居然…還....真的....是物理作業。
她把司呎南的作業收好,因為拿了太久胳膊有些酸,便把作業隨便放在離司呎南旁邊的桌上,邊揉揉胳膊邊想著司呎南那不可思議的舉動,怎麼樣都覺得司呎南是個奇怪的人。
難道他心理有陰影才導致他這種性格?可看他一夜沒睡的樣子,難不成是離異家庭?
「啊南又沒理你了?」突然從前方傳出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
顧謹謹嚇了一跳,有些無奈,怎麼今天總被嚇著,看來以後出門前得看下黃曆了。
她隨意用餘光往聲源處一瞥,眼睛一瞬間瞪大,身體無法動彈。
竟…竟然是…蘇憶年…
他向她走近,而她慌張地後退。
他再向她走近,她再退後,再退後幾步,突然感覺腰間像是頂著什麼東西,顧謹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從背後傳來作業本掉落的聲音。
顧謹謹苦笑,居然真的有那麼狗血的劇情。
她立馬蹲下來,慌張地撿起作業,一本,兩本…她要快點撿,快點離開!顧謹謹心裡有個聲音在不停地說。
一雙修長的手也撿了起來,顧謹謹知道,那是蘇憶年的手,他有一雙令人羨慕的手,一雙可以彈顧謹謹最喜歡的鋼琴的手,顧謹謹一直都知道。
可她不敢抬頭看,那雙黑亮的眼睛會像深邃的古井般把她吸進去。
這是最後一本了。她想。終於可以結束掉那麼戲劇狗血的掉書環節了。
她朝目標伸出手快速地拿起,而蘇憶年也恰好拿起同一本,這是他們倆第一次的接觸,她的手背一瞬間被他的手指輕微的拂過,微涼乾爽的觸感讓她覺得很舒服。
還沒持續幾秒,蘇憶年便鬆手了,懸在半空中的作業本一下子失去平衡,傾向顧謹謹的方向。
她撿起本子的手還懸在半空中。
「謝謝~」她低著頭小聲地說,同時把手撤回來,故作挽頭髮的樣子,手指不經意間碰到臉蛋,發燒似的滾燙。
「你好像很怕我?」他輕聲問。
顧謹謹搖頭,「沒有。」
她不怕他,可是看到他會莫名地慌張。
他突然笑了,「那就好,以後,啊南的作業我幫你收!」
她終於抬頭,映入眼眶的是蘇憶年在溫和地望著她,挺直的鼻樑下又展現出迷人的笑容。
怎麼會…怎麼會有人笑的那麼好看?
好熱,她覺得臉上已經燒到不行了。
顧謹謹羞澀地點點頭,用輕到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答道:「好~」
一直在旁聽的司呎南忍不住在這時突然起身,朝蘇憶年吼:「蘇憶年,你不要這麼多事行不行?」
他轉身過來凝視顧謹謹許久,忽然間自嘲地笑了,笑容裡帶著苦澀的味道,「算了!」便走出教室。
真是個奇怪的人呢?不過被這麼罵沒有關係嗎?蘇憶年會不會因此被司呎南怨恨了?
顧謹謹擔憂地看向蘇憶年,張開嘴想要問他沒事吧?卻發現他不以為然地走回座位拿出書準備上課。
她把嘴微微閉上。
不是每個人特意尋找關心的對象的,蘇憶年也許只是恰好經過,換作他人說不定就只是搭幾話就結束了,如今只不過剛剛好不是他人而是顧謹謹。
她也自嘲地笑了,突然理解了司呎南的笑容。不會說話的話還是別說的好,有句話不是說的好么?沉默是金。
顧謹謹覺得此時的她就像是馬戲團的小丑,多餘地站在這裡。她又看了眼蘇憶年,在他還沒發現她還在原地不動時趕緊離開。
往後的日子裡,但凡是司呎南的物理作業全是蘇憶年交的,也是從司呎南離開教室的那日起,顧謹謹就再也沒有在學校看見過他。
而他作業上的那與蘇憶年作業的筆跡一模一樣的字跡,已經告訴了顧謹謹,那是蘇憶年寫的。
沒有人在意司呎南有沒有來上課,很奇迹的是就連班主任也沒有過問司呎南的任何行蹤。
如果不是蘇憶年一直在幫他寫作業,如果不是她每次都去催他交作業,她真的會以為高一六班從來就沒有司呎南這個人。
她不知道為什麼司呎南沒來上課,蘇憶年還要堅持不懈地幫他寫。她有好幾次都想去跟告訴蘇憶年讓他別再幫司呎南寫了,老師根本就不在乎。
顧謹謹幫人寫過作業,雖然只一次,可那種同個人要把答案寫成不同份的感覺真的很費腦,更何況蘇憶年寫了那麼多次。
南方的太陽升的快降的慢,所有人都在忙碌地過生活,只有司呎南像個傳說般一直不見蹤影,雖然很好奇司呎南到底怎麼了,但是顧謹謹沒有打聽,少了一個司呎南,她每次收作業不知道有多順暢。
一個放在角落不常見的玩偶有時會被遺忘掉,直到最後都不知道有沒有過這件東西存在過。
人也一樣,久不見了就會被遺忘掉,也許哪天在路上遇到也只會擦身而過。
久而久之,司呎南這個人像褪色的水彩慢慢淡出顧謹謹的記憶里,如同一片落葉離開樹枝后,在茫茫樹海里再也不知道它來自哪棵樹,長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