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五章】昨夜的羈絆
「你是……認真的？」崔斯特閉上了眼睛。
回憶如同劇目在他眼前閃回，從比爾吉沃特的初識開始。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巧合般的在賭場出了同樣的千，那之後一起逃亡，本來應該大打出手的兩個賭徒，卻莫名其妙的成了好兄弟。
之後的三年，如同三十年般令人無法忘懷。從艾卡西亞，到弗雷爾卓德，然後是艾歐尼亞、皮爾特沃夫、祖安，每一次他們都在生死邊緣徘徊，卻又彼此扶持著化險為夷。
崔斯特清楚的知道格雷福斯抽煙的習慣，也知道他的酒量，正像他了解自己的睡相和口味一樣，雖然並沒有刻意的了解過，但他們對對方的認知，都已經幾乎是同一個人。
就連戰鬥，都不需要什麼計劃，兩個人各有一枚護身符，除此之外彼此也已心意相通，背靠背互相援護，亦或是遠程搭檔，都絕對不是問題。
可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分道揚鑣，或許此生都再無聯手的可能。
更令人心碎的是，其中一個是自己，另一個，是自己的兄弟。
崔斯特不是沒有想過和格雷福斯和解，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或者也可以說，終此一生他都是愧對格雷福斯的。雖然在祖安的那個時候，如果格雷福斯願意相信自己，就不會被囚禁，可是讓他不敢相信的始作俑者不還是自己嗎？
重點是，無論格雷怎麼選擇，崔斯特某種意義上確實是把他置於險地，這一點，崔斯特無法否認，也不想否認。
在這樣的欺騙之後，他們……真的還回得去嗎？
現在，伊芙琳眸光閃爍著，告訴他可以的。
崔斯特動搖了。
「我當然是認真的。」伊芙琳柔聲道，「我知道他有多在乎你，他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把你放下的。反而是你，如果一直不回去，他會越來越傷心，覺得你真的為了我完全丟下了他，那樣，他才是真的不會原諒你了。」
「我想去找他。」崔斯特喃喃道，「我當然想找他。」
「那我們明天就動身。」伊芙琳道，「直接去比爾吉沃特。」
「那麼……如果他不在比爾吉沃特呢？」崔斯特問道。
「那就去找他，像你找我這樣。」伊芙琳嫣然道，「而且你放心，這次我不會鬧脾氣了，我要一直跟著你，直到你找到他。」
崔斯特擁伊芙琳入懷，感動的閉上了眼。
事情已經說完，夜色也沉了，他們回到旅店的房間。店老闆很貼心的點起了蠟燭，紅燭的搖曳之下，房間顯得格外溫馨。
從暗影島離開，他們曾經緊緊相擁過，也相視落淚過，卻還沒有再纏綿過。
隔了這麼久，他們對彼此的感情，依舊如同乾柴烈火。
看著昏暗房間里伊芙琳溫柔的臉龐，崔斯特只感到一股火從小腹間燒起。
伊芙琳微笑，她的眼中，像是也有幽暗的火焰在燒。
崔斯特擁住了她，兩個人倒在床上。很快衣衫一件件飛出床外，「啪」的一聲，燭火被一張牌打滅了，屋子裡傳來了低低的*聲。
一夜魚水之歡，崔斯特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他從伊芙琳身上可以說是跌落下來了。伊芙琳滿足的哼了兩聲，為崔斯特蓋上被子，柔聲道：「晚安。」
然後崔斯特做了夢。
本以為極致的疲憊會讓大腦一片空白，可是夢境準時到來。而且這次的夢有些不同，是清楚知道自己在墜落夢境的那種「清明夢」。崔斯特身處比爾吉沃特的街道上，身旁那人正是格雷福斯。
夢中的自己和格雷福斯把酒言歡，就像他早已熟悉的那樣，身邊格雷福斯的大笑聲是那麼真實，但是，正因為崔斯特知道自己身處夢中，這種真實感幾乎將他割裂。
夢中的崔斯特與格雷福斯高興的喝著酒聊著天，可是現實中呢，那個人早就已經離開了，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崔斯特想讓自己醒來，但是他做不到。清明夢中人知道自己在做夢，卻未必能控制自己的身體，那樣的情況下就會成為夢魘。現在的崔斯特，大概就是處在這樣一個夢魘之中。
格雷福斯拉著他往海邊走，一邊走一邊高興的說著話，說話的內容不住的衝進崔斯特的耳朵，但是他努力讓自己不要聽。
走著走著，崔斯特卻忽然覺得不對了。
剛剛的眼中所見，絕對是比爾吉沃特的街道，可是現在他們走到的卻好像不是比爾吉沃特的海邊。比爾吉沃特的大海或平靜或洶湧，崔斯特總是很熟悉，這片海域的海風卻陰森，甚至該說更像是暗影島的模樣。
但是又不完全是暗影島，附近的礁石，是崔斯特從未見過的形狀，泛著令人感到不安的青黑色。
崔斯特心中一緊。
夢境永遠是發源於現實，人不會夢到自己從沒見過的東西。哪怕是光怪陸離的夢景，也是現實映像的組合。可是現在，從這片海灘，到慢慢瀰漫的青氣，再到這些石頭的造型，對崔斯特來說都是完全陌生的。
難道說……這根本不是個夢嗎？
崔斯特猛然警覺。
如果這不是個夢，那麼醒不來的夢魘，只怕是更加危險的預示。
反而是這種情況，讓崔斯特不再被痛苦折磨，他轉過頭，與夢境中的自己一起注視著格雷福斯，尋找他的異樣。
「這地方很不錯，是不是，老夥計？」夢裡，格雷福斯開口了。
「是啊。」崔斯特笑著道，「我還記得咱們去比爾吉沃特的海港喝酒吃肉的時候。」
——這話當然是夢中身說的，真實的崔斯特，已經每一根神經都繃緊。
雖然格雷福斯是假的，可是這既然不是一個純粹的夢，就必然會有陷阱存在其中。
這是一個清明夢，意味著崔斯特的真身不可能離開夢境。
你想做什麼？他無聲的吶喊著，這個問題當然不可能傳達到格雷福斯的耳邊。
海風的呼嘯越來越烈，崔斯特心中的異樣感也越來越強。
忽然他聽到呼嘯的海峰之外一聲極度凄厲的破風聲，猛然回頭，只見一柄寒光閃閃的長矛，正直穿自己的心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