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果然,當坐在輪椅上的季皓軒,聽見蘇言暖說出的那句話時,就像立即變了一個人似的。
薄唇邊溫柔的笑容,慢慢的隱去。星眸中的笑意,也漸漸被怒火代替。兩隻纖細的手臂,死死抓住輪椅的轉軸,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上清晰可見。還不算寬闊的胸膛,一上一下的,顯然真的氣的不輕。
蘇言暖看見季皓軒,那副即將火山爆發的樣子,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而蘇言暖又在慌忙之中,說了一些不應該說出的話。
「那個……哥哥,我的意思不是,你的腿……是那個……你不用陪我玩……」真是越說越錯,越描越黑。
聽見蘇言暖口中,那些傷人的話語,怒火中燒的季皓軒,早已經變得暴怒起來。
季皓軒也沒有去管自己手中,拿著什麼東西,不顧後果的,就向蘇言暖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從季皓軒手裡,扔出去的按摩球,狠狠的砸在了蘇言暖的額頭上。
鮮紅的血液,從蘇言暖額頭處的傷口,緩緩的往下流。血液,遮蓋住了蘇言暖的視線,讓她看不清楚少年眼中複雜的心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分鐘,又或許是一個小時。季皓軒終於平息了他的怒火,開始對蘇言暖說話。
「暖暖,你到屋子裡,把醫藥箱拿來,我給你上藥吧。女孩子萬一破相就不好了。」季皓軒平淡的語氣里,早已經沒了之前淺淺的笑意。
而蘇言暖,被季皓軒的按摩球砸到以後,也是在那裡蒙了幾分鐘。等到她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季皓軒早已經對她發話了。
蘇言暖用一隻手,捂著自己額頭上的傷口,聽話的走進客廳里,拿了醫藥箱回來,遞給了季皓軒。
季皓軒溫柔的接過,小心翼翼拿著止血藥,輕輕的敷在了蘇言暖的傷口。再慢慢的拿出紗布,纏在了蘇言暖的額頭上。
因為,季皓軒在給蘇言暖上藥的時候,兩個人離得很近。所以,蘇言暖可以清楚的看見,季皓軒星眸中的認真,還有他那兩扇長長的睫毛。
上完葯以後,季皓軒並沒有立即直起身子,而是在那裡盯著蘇言暖,看了她好些時候,才緩緩的離開。
感覺到季皓軒已經上完葯了,蘇言暖輕輕的用手,碰了碰額頭上的傷口。可是,那個剛才還沒有痛覺的神經,突然有了感覺。
「嘶~」忍受不住疼痛的蘇言暖,還是發出了輕輕的呼聲。
坐在輪椅上的季皓軒,給蘇言暖上完葯以後,就開始用一雙星目,無神的看著遠方。
他那瘦削的身影旁,瀰漫著的是,無限的憂傷。
他們兩人周圍的空氣,也開始變得安靜起來,安靜的就快要扼住蘇言暖的喉。
而在她快要忍受不住,這種駭人的安靜的時候,季皓軒終於還是開口說話了。
他虛無縹緲的聲音,就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一般。讓人聽不清楚,也聽不真切。
「暖暖,你知道嗎?……我每一天的晚上,睡覺之前,都會覺得我每一天的生活是一場夢……所以,有個時候,我總是會在幻想,會不會等明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我的雙腿其實並沒有殘廢……」
「家裡的僕人,都覺得我脾氣不好……是的,我承認,有個時候我的脾氣,確實不好……但每次我發火,都是別人觸碰了我的禁忌……而我的禁忌,……就是我的腿……」
「爸媽也都覺得我任性,因為我每天都不怎麼吃飯。可是,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不吃飯,只是想他們陪我吃飯而已……只是想他們可以偶爾,關心下我而已……」
……
季皓軒斷斷續續的話語,一點一點飄進蘇言暖的耳里。
季皓軒語氣中那種對別人的不在意,對自己的不在意,對自己生活的不在意。
真的讓蘇言暖忍不住的心疼,忍不住想要開口說話,讓他開心。
可是,試著張了張嘴的蘇言暖,又緩緩的閉上。早已經詞窮的她,不知道自己,要說出什麼樣的語言,才能給眼前的少年,帶來些許的溫暖。
或許,那時的蘇言暖,已經忘了。
忘了他們都是缺少溫暖的孩子,忘了兩隻刺蝟不能彼此擁抱,忘了陽光再溫暖也有照不到的地方……